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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番外 紫罗兰见证审判 ...

  •   维奥莱塔端坐在高台一侧,她觉得束腰勒的太紧,帽子压得脑门疼痛,我再也不要那些女侍进我房间,她们只会多嘴,她在心底暗自发誓,还有对我动手动脚。

      她当然穿着丧服,里维埃王、安妮萨赫公主和罗伯特爵士的棺材就摆在王座厅当中,穹窿与高台之下,国王与他的儿女们并肩静卧,还有更多的战士们的棺木停放在小厅里,安静的,与生还者一同看这审判。

      旁听的封臣、贵妇和扈从武士皆身着丧服,一片黯淡如雷雨前天际云团,那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是在酝酿着什么呢?

      为什么现在还要那繁冗的仪仗,喧闹的号角?为什么我还能见到这么多的活人?为什么我还能这么平静呢?

      还有我的父亲,为什么你不复往日矫饰的威严与自然的风趣,竟身披镣铐被挟持着站立在高台之下?她看着纳瓦拉大公,这厅堂内除异邦人外唯一不身着丧服者,神情却比任何一人都要来的悲戚。

      萨拉尔特王坐在他应有的位置上,丧服深黑如夜色,袖口的蕾丝也黑的像煤烟,黑纱领围上颗颗月长石是发光的泪滴,一头银发也没有像平时一样盘在脑后,而是任由披散,仅以额上王冠压着。即使经过这使人心悸的变乱,神色依旧平稳笃定,看不出惊慌也看不到悲伤,为王者都是铁石心肠的,她想起母亲的言语,或许就是指这般情形吧。并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到,例如玛利亚娜王后就因心悸犯了躺在房间内养病呢。

      她看向高台另一端,乌利亚站在那里,一身细纹钢甲外披着宽大黑袍,与她相隔一个王座一个国王,她想开口唤他,却发不出声音:你是和我一起,在母亲的校场里长大的,乌利亚舅舅,我们就像是兄弟姐妹一般,你现在的心思我是知道的啊。

      萨拉尔特王斜下看向着紫衣的纳瓦拉大公,话音低缓如冰川底部流水:“你的行为真是令人惊骇,我的连襟兄弟。”

      纳瓦拉大公不说话,也不看王座上的萨拉尔特,似乎他不去看就是不存在似的。

      即使三口棺材就放在他眼前。

      “那么,就传唤证人,你也可以传唤你的。”只要你有证人。萨拉尔特王缓慢一挥手。

      这证人事实上是被抬上来的。

      整个厅堂的目光都集中与那一人,那筋骨屈曲的瘫坐轮椅中的术士,帕米尔的扎伽利,那一夜动乱后唯一活着的帕米尔人。他看上去就像一具尸体,维奥莱塔想道,枯瘦憔悴,周身填盖炭黑绒布和镶翡翠的白纱,眼睛却幽蓝明亮如野坟磷火教人害怕:这是一个被自己的主君抛弃的人啊。

      那个法芙纳将他扔下轻装逃走,但他的侍女却失踪了,维奥莱塔听闻侍女间嚼舌,她们说那一天都见不到特里萨。

      维奥莱塔收拾内心思绪,听着在萨拉尔特王对这证人的询问:

      传令官看着名册踟蹰了一阵:“帕米尔高山地米拉尔品第城镜中人圣堂的扎伽利·舍培尔,是你将阿曼德的战士们杀害的么?”

      “我个人对那日午夜,在卫城中死于坠楼的所有士兵的死亡负责。”轻声细语让整个厅堂屏息。“有且只有我一人。”

      “是怎么做到的?”

      那术士的脸上浮现讳莫如深的微笑:“他们爬的太高,走的太快,只见眼前功勋,却不看两侧及脚下。”即使手腕被铁环扣在轮椅扶手上,指节还在微微跳动。“镜中人使得他们看见他们想看见的存在。”轻巧的将残酷的事实述说,末了依旧不忘讥诮之意。“这样的部众是不能战争帕米尔的,我的长者已将你们看透了。”

      “邪魔妖术!”旁听席里有人高声谴责,被拖了出去。

      萨拉尔特王看都不看那喧哗的教士,一直看着椅子里的术士:“那么,接下来。”再看一眼纳瓦拉大公,眼里闪过期待的光华一瞬。“你是否承认与纳瓦拉大公勾连谋害先王?”

      那纸一般的、了无生气的脸孔上笑意变得凉薄:“我无从得知长者具体的意愿,长者有令我便遵令行事。”

      这是他主君的命令啊,维奥莱塔想道,难道他们远道而来就是为了杀戮?高山地人真是难以理喻,只能是敌人了。

      “我没和这些高地蛮子联系。”纳瓦拉大公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但这句话说的笃定不移。

      “那么暂且信你一眼,我的连襟兄弟···”

      切萨利·瓦伦蒂身着医师长黑袍当做丧服,拈着一封信件出现了:“这是安妮萨赫殿下托乌利亚殿下保管的信件。”直接展开,朗读:

      “致幼弟乌利亚:你见此信时,得知了一个真相,那是我的一桩心结,关于已故去的丽贝卡,我父的爱妻、罗伯特爵士之妹、你们兄弟的母亲的离奇的死亡,对于她的不幸,我从未放弃调查,一个推测在我脑中成形,若你们母子三人意外身亡,谁将得利最多?我过去十五年来所搜集的证据零碎混乱,却也是指向一致,那便是我的夫君,纳瓦拉大公。这讯息我并未向他人透露,只因我是在难以确定。然则前日,我向纳瓦拉大公宣称我掌握了他毒杀丽贝卡的关键证据,鉴于我多年来的调查他都看在眼里,出于内心的忌惮及畏惧,他必有所动作;或是将我本人杀死并扑灭所有证据,或是出于畏惧向我或你们和盘托出;若他有所坦白,这说明他内心还残余一点帕提亚人的荣誉感,请留下他性命,剥夺封爵并监禁便可,若他将我杀死,那么便由你们自行处置,这是你们理应具有的权利。还请代我照顾小女维奥莱塔,除此之外,我没有遗憾。愿逐风者黎凡特之名与你同在。”随着语句的延伸,王座厅显得越发的寂静空阔,维奥莱塔感觉那些语句化作绳索勒住自己咽喉,拉着她直往上行接近穹窿,而后放手猛然坠落。

      维奥莱塔眼里已看不清,耳内也听不清,脊背屈曲无法将交椅稳坐,手指绞在一起复又分开,最终一拳砸在椅子扶手上,疼痛感使她复归于清醒。

      “医师在安妮萨赫殿下尸身后背找到一个弹孔,火铳子弹打穿了殿下日常穿着的皮甲,透过皮肤打穿肺叶,最后卡在肋骨上,而侍卫们搜遍全城,只在殿下房间里找到一把火铳,还有弹药盒。”切萨利合上信件做出结论。“安妮萨赫殿下是被纳瓦拉大公从背后开枪射杀的,而这就是关于十五年前丽贝卡王后陛下暴病身亡的真相决定性的证据。”

      众人哗然之声盈满厅堂。平日众人眼中纳瓦拉大公虽并未时常欢笑,但安妮萨赫殿下不在时,谈笑风生相较学者并不逊色,慷慨睿智赢得市井称赞,还有许多女侍为他与战士王女的毫无情感的联姻惋惜不已,可在今日此时,这些印象都被一个新的坚固的印象打得粉碎。

      勾连外邦势力作乱的弑君者与弑亲者。

      “真是厉害啊,纳瓦拉大公,我名义上的连襟兄弟,我、乌利亚、我们的母亲对您的继承顺位造成了多大的损害啊···你还有什么要辩解的么?”

      纳瓦拉大公厉声喝道:“为什么只怀疑我,安雅夫人她的嫌疑比我更大,理由比我充分,要不是你们父亲娶了丽贝卡那婢子,王位就是马克西米连的!”

      “安雅夫人不会为了复仇让孩子失去母亲。”马克西米连爵士沉声说道,摘下护手掷在纳瓦拉大公脚边。“若陛下允许,我将为我姑母的荣誉而战。”

      萨拉尔特王说道:“我明白你的心意,马克西米连爵士,你是最重荣誉的。但我想听他还能吐出些什么。”

      而行到末路的纳瓦拉大公也并不将言辞吝惜:“醒来啊,西方诸邦血统高贵的后嗣,你们竟然屈服于那娼妓和匪徒苟合之子野蛮的刀箭下,你们的骄傲到哪里去了!”他竟出口辱骂里维埃先王,声嘶力竭,脊背颤抖,唾沫横飞,瞠目欲裂,教人心惊胆战。“那女人、安妮萨赫,她的疤脸和凶恶神情教我恶心,骗取我的领地我的财产!她侮辱我质问我逼迫我!他根本就不是个女人!是吃人的母狼!”

      “父亲啊——!”维奥莱塔嘶喊出来。“不要再说了···陛下,我求您,不要让他再说了···”

      萨拉尔特王欣然应允:“爵士。”马克西米连爵士大步上前,一挥手将纳瓦拉大公脑门砸在罗伯特爵士棺盖上,缟素盖布顿时印上肮脏血污。

      “那么,还有人要发言么?”萨拉尔特王一抬手,扫视众人如视虚空。

      “帕提亚的主君萨拉尔特王呵。”那术士扎伽利说道:“你已明白了罢,虽有空中地上水域诸贤者及荣耀的七使徒所赋予的力量,若非纳瓦拉大公从中相助,我等高山之民是不会那么轻易达成所愿的,你的力量尚且不足,你的部众各怀心思,你的愿望只是幻象。”不过一个残缺不全的弃物,他居然还能这么说话,轻声而清晰,无畏且无惧。

      “这是诬陷!你们串通好的!”纳瓦拉大公嘶吼道。

      萨拉尔特王拿眼瞟他:“我没有让你说话。”

      钢甲铁拳将纳瓦拉大公肥胖的脸颊打得肿胀充血。

      “帕提亚的各地领主,我的附庸们啊,今日我们在此处置一个犯下弑亲与弑君双重大罪的恶人,纳瓦尔家族一脉血统高贵,承袭与远古时大地之王的兄弟,是河流与山谷之主,前朝乃是西方首富,据有最肥沃的土地,世代头顶丰收之王冠,如此高贵血脉的嫡裔而今却为一顶王冠谋杀岳母、以致勾结前朝余孽图谋弑君,双面一体的殉难者啊,为何于我国中发生如此之不幸!”王者的言语使众人心生悲戚,又了激起人们心中血性,他看向众人,深金瞳眸怒意滚沸。“我们亲眼看见了!东部高地上盘踞的前朝余孽,他们紧握残余的力量,意欲将我们荣誉、尊严、自由与土地尽数掠取,奴役我们的妇人与孩儿,使我们的田地荒芜、市镇萧条;他们妄想恢复那万恶的前朝!我们如何让能让他们的妄念如愿以偿!诸位尊贵的领主,我的封臣、我的战士们、帕提亚的战士们啊!”他自王座上起身,张开双臂呼唤他的附庸,众人的视线将他披上一层无形的光辉。“你们是否愿为我而战,为帕提亚而战?”

      “陛下!我们愿为你而战,为帕提亚而战!”王座厅内异口同声,浩荡如浪涛。

      “那么,纳瓦拉大公,我的连襟兄弟,依照律法判你斩首之刑罚,念你血脉高贵,我准许刽子手用剑行刑。”萨拉尔特王合拢双手回到王座。“不过你言辞侮辱了三位尊贵的女士,因此在斩首之前你将受拔舌之刑。”

      并没有谁站出来反驳,谁会为这千夫所指的恶人说话呢?

      维奥莱塔坐看自己的父亲纳瓦拉大公被拖出王座厅,到此为止,她将这审判见证,一直看到将自己内心掏空,从头到尾什么也没有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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