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ybe Someday》始终一天

2、002

　　>>>Part Three 战争

　　“要开战了哟，凌。”鸣海大我轻松放倒了那个铃兰来的转学生，颇为高兴地对他宣称。
　　“唔。”
　　“不过你这家伙总是下手太狠，就算对方是铃兰的人，也别太过分了。”
　　他敷衍地点点头。但仍然感觉得到内心越来越兴奋。

　　“漆原啊，那家伙是很强没错。但是……一打起来就停不了手。”
　　“是啊是啊，想想就觉得好可怕。”
　　“不会是心理变态吧？”
　　“肯定是吧！”

　　——学校里经常有人这么窃窃私语着。

　　如果被鸣海听到的话就会满不在乎地说“心理变态又怎样？只要是光明正大着心理变态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漆原自己是懒得吐槽这个【光明正大的心理变态】论。就算让他听到，也会觉得麻烦而不去管。
　　懒得跟人解释，他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几乎不停地叫。是比汽笛声更尖锐一点的声音。除了偶尔的休息，几乎是整天在叫。某种程度上要保持握紧伞柄的姿势来压抑躁动不安的手。
　　如果再过瘾一点的话，说不定就会停下来了。他一直这么相信着。

　　再一次踢中筒本将治的腹部，脑袋里随着对方的呜咽声响起噼啪的共鸣，很过瘾。对手越是强，被击中的次数越多，血液飚出身体的声音越响，叫嚣就会相应地微弱下来。当然像现在这样，几乎被彻底打坏的筒本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大吼“喂——还没完呢！！！”，再好不过了。漆原凌看着对方顽强地扑过来，滴滴答答流了一地的鲜红。条件反射地就笑了。
　　没有比这更能让自己高兴的事了，但没有办法让它长时间持续。

　　“停手！喂漆原——停下！”
　　“凌……”
　　每次都是这样，要么是被雄切、芝山他们拦下，要么就是鸣海警告性地叫他的名字。硬生生把他大脑皮层的振颤腰斩，尖叫声又再次响起。
　　不高兴地把到手的猎物往旁边一丢，走在一群人的最后回去。

　　漆原凌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想好好地彻底地打垮别人。
　　就像篮球赛里抢到篮板后一个人突破防线，狂奔着向对面的篮筐冲去，啪的一下一击必杀。
　　他想像那样彻底打垮对手一次。

　　只是，到现在为止，不是对方激不起他打垮的兴致，就是打到兴起却被人阻拦。更不幸就是他一年多前单挑鸣海，反而差点被对方打残。不过那时候他反而觉得挺高兴。
　　“一次也好，彻底打倒对手，要么就被对手彻底打倒。一次就够。”他曾经对鸣海这么说。
　　“……铃兰有个叫芹泽多摩雄的家伙，被称为百兽之王。是个不错的对手，凌你要不要下次试试打垮他？”鸣海不知道出于怎样的心情给他定了个目标。
　　“鸣海哥你是不是担心我拿你当目标以后把你打残了？”
　　“……哈哈哈哈那怎么可能呢，我是很强的！但是，芹泽也是很强的。”前辈大笑着拍拍他的肩。
　　“你果然是这么想的，”他压低了声音回了一句，“芹泽啊……”不过听着还是很有趣。

　　所以到了凤仙和铃兰决战的那天，他在操场上黑白人群的后方，看到对面那个长得像熊猫一样的家伙，心里的声音就越发嘹亮。
　　快一点冲过眼前这道没用的防线吧。
　　快点摆脱掉那群家伙来和我打一场。
　　“我都等不及了……”

　　他穿过人群率先跑进教学楼，把伞放到隐蔽的位置后，一层层往天台的方向走。一路上迅疾地放倒穿黑衣服的家伙们，偶尔错手打伤了白色的也不在意。
　　“好热。”他不耐烦地挥手扇风。

　　人类是种动物。
　　所到之处，必是尸骨狼藉。

　　他走过不断倒下又爬起又再倒下的男人们，听到摩擦拳头、皮肤撕裂、鲜血涌出的声音伴随着阵阵怒吼交替着掠过耳边。漆原凌脸上的笑容渐渐扩大到令人恐惧的角度。
　　这样才对，这才是个像样的序曲。

　　之后就该是正剧了。
　　“我等得已经不耐烦了。”他站在楼梯上，真的十分不耐烦地抱怨。
　　泷谷源治和芹泽多摩雄被突然出现的瘦高个儿吓了一下，“你谁啊？”
　　“我叫漆原凌。”
　　“就是你啊。打了筒本的那个。”
　　“我对你十分憧憬来着。（乱入：不管看几次都觉得下一句应该是‘因此，请和我交往吧’才对吧？！）因此，想被称为打倒了铃兰的芹泽的男人。”
　　让他不爽的是对方只是催促同伴上天台，全然一副轻松的架势。
　　更为不爽的是泷谷源治离开前还回头加了一句：

　　“喂豆苗，你抽到下下签了哟。”

　　什么鬼话。
　　他生气地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猛烈地出招，击中对手。
　　什么呀，很简单嘛。
　　跟以前的那些人也没什么不同嘛。不过这次没有人阻拦了，很快，很快他就能知道彻底把人击垮是什么滋味了——一边倒的局势停止了，他警觉地意识到对方已经变样的眼神，一步步走近。

　　“唔……是这么回事啊。”芹泽平静地对着他自言自语。

　　漆原凌突然间觉得要输了。事实证明他还是有点准的。
　　在最后几次挥拳后迅速被对方的进攻击倒，顺理成章变成了单方面挨揍。

　　“糟糕……太过瘾了。”他不自觉地又笑起来，随即感受到眼睛被拳头重击的巨痛。钝感压过了惯常的尖锐声。
　　原来是这种感觉啊。
　　被彻底打垮。

　　真是，太过瘾了。

　　等他再次醒过来，身上是包扎得十分难看的绷带，连眨眼的时候都会觉得眼皮撕裂开一样的疼痛。
　　“哟，凌，醒了啊？”鸣海嘶哑着嗓子问候。
　　他看着对方比自己还多的绷带和惨不忍睹的脸。就知道了结果。
　　“怎么样，芹泽很强吧？”
　　“啊。很强……鸣海哥。”
　　“恩？”
　　“多谢了。”
　　无视对方一脸【看到上帝了】的惊愕，漆原躺下合上眼。
　　十多年在身体里无休止叫嚣的声音似乎终于是长时间停下来了。
　　他微弱地笑了笑，陷入昏昏沉沉的睡眠。

　　与此同时，上原真理子在隅田川的体育馆里顺利地抢到篮板，突破所有人的防线，一路飞快地奔跑运球，漂亮的上篮。唰。篮球摩擦过网线发出悦耳的响声。
　　她露出好看的笑容，紧张得加速的心跳也随着人群欢呼而逐渐平静下来。

　　>>>Part Four 秘密

　　每个人都有不想被别人知道的事情。

　　泷谷源治不想别人知道他老爸。
　　桐谷修二不想别人知道他的日常只是假象。
　　夜神月不想别人知道他是基拉。

　　而上原真理子不想别人知道她的不安。

　　期待已久的文化祭那天，她站在拥挤的舞台后，拉住匆匆跑过的男友。
　　“修二？待会儿有时间吗？”
　　“诶？啊，大概，没……”
　　“一起去你们班的鬼屋吧？听说超感动的，最后的部分。”她抢在对方彻底拒绝前问。
　　“啊，好，待会儿有空就来找你！”桐谷扔下这句话就匆忙跑掉了。

　　有空才怪勒。
　　她吐吐舌头，心下知道又要落空了。

　　文化祭不一起去四处逛逛的情侣真的能算情侣吗？

　　拍掉身上华丽和服沾染的些许灰尘，“不是还很期待看我穿这衣服的嘛。”

　　“真理子？你在干什么呀快回班级，好多事要忙呢！”身后有人催促她。
　　“知道了，就来！”

　　结果一直等到文化祭快结束，桐谷修二也没有再来找她。
　　传说中只允许情侣一起参加，最后会让人觉得超感动的鬼屋也就没法进去。
　　上原直到收拾场地的人走得都差不多了才打扫完教室，准备走人。

　　今天看到修二几次？看到他去客串别班的舞台剧；帮别人拍照、合照；和B班的老师组团弹吉他唱歌；还有好几次都是匆匆掠过她身边头也不回一下。
　　到后来远远地看到他向这边跑来，都不会再精心准备笑容。因为他根本不会看。

　　那家伙是真不是真的想和你交往啊？

　　这个秘密的疑问在心里越放越大。

　　瞎想什么呢。她摇摇头想挥掉荒唐的念头。走出校门不久意外地看到有个白衣服撑着伞站在路灯边，远望过去就像两根电线杆子一样。上原惊讶得眨了眨眼才确信那人真的在那儿。
　　“凌！你还真的来了啊……”她踏着木屐小碎步跑过去，勉强撑起来的笑容在对方转过脸的时刻一下子僵住。

　　“凌你怎么被打成熊猫了啊？！谁打的你啊我去帮你报仇！”女孩子慌慌张张地挥了下拳头。
　　“……说什么傻话呢。”穿着这么麻烦的和服和木屐，还扎了头发，这副标准大和抚子的模样怎么能说这种话。
　　“下手也太狠了吧？！”
　　“……”自己下手也不轻。
　　“说起来，我都没见过凌打架的样子。”
　　“那种场面有什么好见的。”他心里突兀地吊起了石头。
　　“可是……诶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
　　“真是的，怎么不早点来，人都没了。”

　　男生抬起手戳了下女孩的额头，“喏，人。”

　　“……就这么不想被我同学看到吗。”
　　“唔，会很麻烦。”被知道有这样的青梅竹马的话。
　　“真是搞不懂男生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走吧。”
　　她一路走着，一边就刚才的问题不断发问。
　　“男生都喜欢打架？”
　　“可能吧。”
　　“那，不打架的时候做什么呢？”
　　努力回想了下凤仙的日常生活。“……准备打架？”
　　“噗。不会讨论点别的话题吗？明星啊新闻啊喜欢的女孩子什么的？”
　　“也许吧。”反正他是不会。
　　“是不是男生都觉得女孩子很麻烦？”
　　“啊？”
　　“……凌有没有觉得我很麻烦？”她突兀地停下来，满脸不知道走神到哪里去的状态。
　　漆原陪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刚想随口敷衍两句——

　　距离他们1米远的电话亭的门吱啦一声被拉开了。
　　鸣海大我打着石膏拄着拐杖一蹦一跳地拐出来，迎面看到漆原，刚想打招呼——对方身边站着个穿和服的小姑娘，紧挨着他一脸温顺。

　　“……………………你夫人？”鸣海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瞎说什么呢，鸣海哥。”漆原皱眉。
　　“啊、哦，抱歉，忘了你还没成年。”鸣海一本正经地道歉。
　　“这不是重点吧，”漆原顿了顿，脱口而出“邻居家的，顺路。”
　　一句话让刚想问他‘认识的人？’的上原打消了念头，闷声不响。

　　兴许是意识到有些尴尬的气氛，凤仙的老大说了句“哦哦，那记得送人家安全回家啊！先走一步。”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拐进了旁边的小巷。
　　他还没目送完，就感觉到上原真理子的木屐重重地扣在地面的快节奏。
　　“走太快会摔跤的，真理子。”慢吞吞地跟上去。
　　对方猛地停下回头，明显生气的脸猝不及防地撞进视线里。
　　“……又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很失望。刚才那是谁来着？”
　　“学校的前辈。”
　　“那光明正大地互相介绍一下会很丢你脸吗？！”突然抬高了声音。
　　“……你在生什么气啊，莫名其妙。”他不悦地撇撇嘴。
　　“我才没有生气！”
　　嘴上这么说着，其实真的很生气吧。她想。一个两个都是这样，不干不脆不尴不尬的！自己那么差劲嘛，一天到晚被男朋友放鸽子——说起来修二到现在都没正面承认有在交往吧——现在又被凌装作是陌生人。

　　漆原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后面的小巷里传来很假的咳嗽声。两个人都被吓了一跳往那个方向看去。

　　“嘛嘛，大家都冷静点吧，不要吵架不要吵架……”鸣海大我神奇地又从黑暗的巷子里探出头。一脸和事老的表情。
　　“……鸣海哥你一直在那里没走吗？”
　　“……马上走。”脑袋又隐回黑暗里了。

　　上原似乎在惊吓后冷静了下来。
　　“对不起啊，刚刚有点失态。”
　　“……是不是那家伙欺负你了？”
　　“诶？修二吗？没有啦。”她勉强地笑笑。
　　“……哦。如果他欺负你，要跟我讲。”
　　“凌你不会想去打他吧？不要啦，自己都被人打成这样就别逞英雄啦！”她安慰性地拍拍对方的肩。“我知道凌以后肯定会变强的！不过现在还是慢慢来吧。”
　　“……”
　　“不过，还是谢谢了。我会记得跟你讲的。”上原郑重其事地点头表示应允后，转身踏上回去的路。

　　他有想到以后一定会接到电话‘那家又欺负我’之类之类的。
　　只是没想到两个礼拜后就打来了。

　　漆原凌站在地铁的首节车厢里，伞在地上有节奏的叩、叩、叩。
　　“本次列车即将进入町田站，请需要下车的乘客提前做好准备。”广播结束的十几秒后列车就飞速进入了站台，他隔着玻璃看到那个身影独自坐在站台末端的椅子上。倏地一下随着列车前行就看不见了。

　　简直像是幻觉一样。如果不快一点的话说不定会消失呢。平白无故地冒出这个想法来。

　　漆原用比平时快了一些的速度走过大半个站台，在看到穿墨绿色风衣的女孩子还坐在那里时似乎是松了口气，收了伞坐到旁边。

　　把脸埋在双手里的女生察觉到细微的动静，抬头打了个虚弱的招呼。
　　“啊，来啦。这次跑得很快嘛。”
　　“这次又怎么了？”
　　“……今天跟修二约会了，而且是双重约会。”
　　“什么玩意儿？”听着一股变态的感觉。
　　“就是两对情侣一起约会啊，修二好像很想帮助那个女生的样子，我还特意扮很差劲的女人来衬托她呢！”
　　“……听不懂。”
　　上原翻了翻眼睛，“听不懂也没关系你就听着好了。很开心地去了很多地方，一起吃饭，帮我买绿茶……还牵了手呢。”一辆列车呼啸而过，盖住了她越来越小的声音。
　　“但最后告别的时候，对他说‘今天我很开心！’，总觉得，他的表情不对劲。”
　　“怎么个不对劲？”
　　“就像——”她突然拉着他站起身，“像这个样子”鞠了个躬。上前一步对牢他，绽放开灿烂的笑容：“今天我很开心！谢谢了！”因为比平时要靠近一些，漂亮的眼睛和颤动的睫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糟糕。

　　“啊！就是这种放空的表情！！……诶等等，好像哪里不对，好像更加莫名一点。”她指着对方的脸仔细研究。
　　“别玩了。”他坐下来，脸不自然地别过去。
　　“不好意思啊，凌。老是让你觉得烦。”
　　“……算了。觉得不对劲的话就对他直说嘛。”
　　“那怎么行，修二又不是凌，直说的话说不定会生气呢。”
　　说不清该为这句话高兴还是生气，漆原索性不搭腔。
　　袖子突然被拉住了，男生还没从这个动作里反应过来，顺着对方疑惑的目光往左边看去——咦，自动售贩机旁边的垃圾桶什么时候刷成灰白色的了？怎么还一坨坨的，难看死……诶等等，怎么那么眼熟？
　　他低下头盯着自己身上的校服看了会儿，对比了下那堆不明物体。

　　又一辆列车开进了站台。

　　“……真理子你先走吧。”
　　“诶？”
　　“有事再打我电话。”
　　“哦，啊……可是，那是你们学校的吧……”话还没说完，就被半强制地推上了列车。车门很快就关上了。上原真理子贴着窗户，只看到灰白色的身影走近了其他的白色，列车很快进入一片黑暗中。

　　“鸣海哥，在干吗？还有别的家伙们。”他用伞敲了两下地面。
　　“哈哈哈，漆原啊，好巧呢！”的场、芝山和雄切打着哈哈脚底抹油就走了。
　　剩下的那位狠狠瞪着三人飞快消失的方向，半晌又把头仰到平时的45°，【就算是跟踪偷窥也要光明正大】的男人开口道：“跟上次那个邻居家的小姑娘长得挺像啊。”
　　“……”漆原凌撑起伞，仍然面瘫着走过了自家老大。鸣海刚刚松口气，黑伞又再度折返回来。“有、有事？”
　　“麻烦跟那三个家伙也这么说，只是碰巧碰到邻居家的而已。”
　　“为什么？”
　　“我不想让他们知道。”
　　“……凌你也太奇怪了吧，这么好看的朋友干嘛藏着掖着，啊长得还有点像最近电视上那个什么海砂（2006 Death Note）。”他胡乱地扯了几句。
　　“鸣海哥！”他不同寻常地抬高了声音，“拜托了。”眼神是意外的认真。
　　“……唔，知道了。”
　　漆原凌无声地说了句‘谢谢’就上了自动扶梯。

　　鸣海大我其实只是抱着【光明正大的八卦】的心态跟着接到电话后就从聚会里抽身的漆原凌一路过来的。到他回去的时候，突然觉得收获了比八卦要多一点的秘密。
　　比如，漆原凌不想被别人知道，他有个闪闪发光的青梅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