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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Lily Of The Valley—山谷百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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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认识佑是在大二的时候。联谊会上。佑大三。那是凌仅此一次参加过的联谊会。在秋末。
一身墨绿的吊带长裙。很宽松。有精致的镶黑金丝的图案。下摆是很细密的褶。看上去很柔软。配一间米色暗褐纹路的长袖风衣。颈和手腕上都圈了椭圆的小金片。一片压一片。连成项链和手环。一闪一闪的,很耀眼。一双垫高的撒金粉板鞋。衬她这一身不显得过于成熟。微卷的长发散在后背。半斜的平刘海也令她活泼可爱。
凌会答应去那一次。是因为她想家了。想奶奶。凌的爷爷很早就去世。还是凌很小的时候,爸爸经商赚了很多钱就和妈妈离了婚。妈妈很好强,于是离开家去寻找自己的事业。并且没有再回来,甚至是和家里联系。奶奶不让爸爸再回家,独自抚养年幼的凌。
每个月,家里就会收到一大笔钱。除了维持正常生活外,奶奶和凌都不会去碰那笔在银行越积越多的钱。直到凌的高三。那个寒假。毫无预兆地,在她和奶奶的大年初一,奶奶离开了她。永远的。凌开始花钱。她开始支配,那些在她眼里扭曲的父爱。这些,都是后来,凌告诉给佑的。
联谊会在深夜的时候开到高潮。一房间的男男女女玩大冒险。凌手中的牌和佑手中的牌被叫到接吻。
佑那天是一身浅色的休闲装。他很高。不瘦。有很健康的浅麦色皮肤。活动中,他总会很适时地调节气氛。和只坐在桌角,小口啜着加冰块红酒的凌,她的静,正好相反。
那晚。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过多地在凌身上停留。只是她的静美让他们望而却步。
佑笑笑。问她,怎么样,要不要算了。
凌抬起一直半低的头,隐隐含笑,我不介意啊。
于是,整席热闹了。佑走去她那边,很绅士地伸出手请她下桌。然后忽然地,只一个让人猝不及防地动作就把凌圈在怀里。自己的唇很温柔地覆上凌的唇。
这是佑的攻势。可是凌并没有在这场攻势中丢失自己的节奏。她缓而静地,绵柔地,回应佑的每一寸节奏。那是她的初吻。她却这样淡漠似水。
佑高大的身形为凌遮挡了大部分光线。恍惚迷离的光线中,同伴们并不会注意到凌的双眼。她的睫毛很长。双眼灵动而美丽。这是平常大家见到的。而佑看见的,是他们接吻时,她眼中的浅灰,扑朔迷情的暗波。清晰地让佑的恐惧感无限放大,却异常闪亮。就像夜行动物的双眸。黑夜中让猎物丧命的明艳。甚至是诡异的。
佑看得清晰。凌没有合上双眼。整个过程都是半合着。她的眼中,看不到焦距和情绪。然后等佑离开她的唇。眼中的灰雾就散去。恢复如初。没有留下一丝夜行动物的敏感。
佑悄悄小声地对凌说,我会让你把自己交给我的。很下决心。很认真。
谢谢,我会等着。凌依旧是静美的笑容。他们彼此间都知道对话间隐匿的内容,很清楚。只是佑认真了。凌却只认为是玩笑一场。没有人和她玩得起。她明白自己的残忍。
那夜,是佑送的凌会宿舍。凌披着佑的外套大衣。
凌,如果我说我要追你,怎样。因为一个游戏而惹上一个麻烦的女人,是不聪明的。你相信么,我认定你只能够被我驾驭。可是,没有人有能力为选择了我这项投资而负责,风险小,收益大才是资本家的理想不是么。
你是在拒绝我。谁知道呢。凌,所以我说只有我,你不知道一个垄断资本家除了双手会沾满他人的鲜血,同时也不会少了自己的血液……用自己的血养大一直豺狼,是什么结果呢……收益总是建立在风险之上的。
所以,这是佑交付给凌的诺言。
凌一直都记得佑说给她的这些诺言。她没有认真。她只是在等。
佑和凌一直都来往着,从那一晚以后。是的,很自然的,佑开始追求凌。凌并不拒绝。并且,佑的追求是特殊的。不暖不寒,不近不远,紧凑而宽松的交流。他找她的时间隔三差五。为凌留下大量自己的时间。佑知道这才是凌需要的。需要时间去接纳改变的同时,知道自己的改变都是有价值的。
佑的关心也是这样的。看上去很像廉价的商品,有时卖得很好,有时只是寥寥数笔买卖。不多不少,不实不虚,及时而漫不经心的接触。有些关心在凌的意料之内,有些在凌毫无防备之时。感觉上和战斗很像,佑知道自己必须控制局势,就要掌握稳节奏。虽然是注定的两败俱伤。佑很清楚凌不会因为感动而离不开他。他预知了她的残忍。
春日的时候。佑和凌去过一次公园。公园很热闹,植物和不同种类的生物。人也是。有很多家庭,情侣。所以看得到很多比阳光更灿烂的笑脸。就像,一路说笑走到拱桥边的佑和凌。
凌让佑背过身去。突然间就跳到了佑的背上,一把就勾住了佑的脖颈。被简单束起的长发在凌的后背一阵雀跃,嬉碎了打在绿荫的一地光斑。纤细的手指一扬,直指拱桥的对岸。轻柔的气息透到佑的耳际。佑,百米冲刺,试一试!
佑轻声笑开,然后很夸张地迈开步子,稳稳后背的凌,蓄势待发。坐稳了,出发!
哦!——。在佑背上,凌很自由地撑开双臂,没有任何顾及地欢呼着。脸上的笑容很分明,很清晰。
人群的注目下。凌在佑抵达对岸放她落地的时候。又猛然地从正面吊上佑的颈。让佑原地带她飞快地转过好几圈才尖叫着章鱼式紧紧贴合着佑停下来。
凌轻喘着的呼吸游荡到佑的耳下。佑几乎都可以感受得到薄薄气息后的柔软肌肤。喂,我们交往吧……
佑已经非常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他很快地,很迅速地,狠狠吻住了凌细细颤抖的薄唇。一秒的惊讶。其余的,凌的眼睛里,就像他们第一次接吻一样。半开的双眼,暗灰的颜色。
佑放开她。轻轻拂动她的长发。细细揉捻。我拒绝。先不说理由。我们这样过着挺好。
行。过着。凌说,行,过着。她过着她和佑的时间。只是。始终都不会忘了自己的节奏。在合着佑的节奏的同时。凌始终都没有交出自己。这不是有意。很自然的无意。因为是习惯。他们都知道。并且很清楚。并且。一分一秒地提醒着自己。
暑假的时候。佑去图书馆还书路过学校的琴室。单调却流畅的琴声渗过墙壁,萦绕在佑的手指上。酸痛。可是这首曲子,为什么手指的记忆竟然是酸痛的?怀中的书已经不能好好抱着了。佑在门外轻轻放下两本才借不久的书。一本植物选。一本天文学。
立起身后。佑仔细盯着自己的双手看了很久。骨节的酸痛。不是自己的。是这旋律带过来的。这首曲子,明明不应该是这种感觉。
曲子未停。佑就推门进去。进去另外一个世界。另一个完全感知不到外界的纯粹世界。
凳子只坐了一半。弹的人手也只用偏高音部那一半的琴键。佑很自然地坐上去。稍微调整呼吸,就跟上去。普罗旺斯古老的圣诞歌。小时候和妈妈一起经常弹的曲子。明明是这样美好的曲调。然而……
抱歉,我弹得不是很好。我没想到,是你在里面。听你弹得很好,就进来了。
怎么可能说出口。虽然是这么强烈的不和谐感。不管佑怎样忘掉自己记忆中的旋律。但指尖记住的愉快旋律却不断和凌指间的疼痛产生摩擦。
今天,我过生日。为什么选这首曲子。我没想到会有人进来,更不会想到是你。很抱歉我弹得不够好。是我弹得很勉强,谢谢你。听你这么说我很高兴,生日快乐。嗯。
从琴室出来。凌和佑一起去了图书馆。佑的书没有还回去。带回了宿舍。凌借了一本心灵感应的书。佑什么都没有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