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四十三曲 截断的音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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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度的惊惧情绪没有让城户佐佑理失去最后的冷静，反而令她的思路越发清晰。
这是她长久以来形成的习惯。自从第一次被迫亲自让双手沾染上鲜血之后，她就明白，情绪的崩溃终究不可避免。
为此，佐佑理反复地给自己做着同样内容的心理暗示。她最需要的，就是在最为糟糕的情况下抛弃一切的感性。
这个前提已经许久没有达成过了。
佐佑理坐在和男友共同的卧室里，冷冷一笑。
不得不说，白兰·杰索的确很优秀。想必就算是俊平表哥也没法保证全身以退。难怪策划了这么多次明里暗里的挑衅，而清楚罪魁祸首的城户家的长老却只能干瞪眼。
既然现在没法明着来，她也有对策。要在城户财阀里占据一席之地，作为负责意大利事务时间最长的继承人候选，自己也早就学会了留一手。
只希望纲足够聪明，能够及时发现她留下的讯息就好了。
佐佑理对推门而入的男友扬起甜美无暇的笑容，把全部的心思藏在了最深的角落。
上午的训练后，城户佐佑理选择了城堡花园的一处幽静角落掏出最近才更换的手机，犹豫片刻后还是按下了熟悉的号码。耳边很快传来了期待的声音，“请问是哪一位？”
佐佑理努力保持声音的平静，“母亲。”
“佑理？”
听出母亲讶异之下隐约的疲惫，她心头一紧，但是迅速地想起此番通话的目的，“是我。能帮我一个忙吗？”
要躲过城户家长老，或许现在该加上彭格列和彩虹之子的目光，目前最为可靠的就只有母亲了。她不能冒险，也不愿当一个赌徒。
简单地叙述了这段时间的经历和方才的发现，佐佑理微微叹了口气，“所以说，这是我目前能够想到的最保守可最有效的方法了。”
“你对于这次的通话未免太放心了点。”话筒那段沉默了几秒，随即点出相当尖锐的问题。
为自己母亲的一针见血默默鼓掌，她扯了扯嘴角，“我想，既然答应了会面，白兰·杰索还不会无聊到监听我的电话。更何况，我对外的交流大部分依靠的不是手机。”
“……算了。自己小心点，彭格列毕竟不如往昔。”
城户佐佑理久久地望着早已挂断的手机屏幕，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孩童时代心心念念的来自母亲的关怀，孩童时代面对的来自母亲的冷脸，就算如今她逐渐明白个中缘由，可依旧无法完全释怀。缺少关爱的童年注定了她性格的缺失，或许也让她并不排斥黑手党的世界。在她长大成人后才渐渐感受到的无言的关爱，如今看来不过是……
摇摇头，佐佑理收起了手机朝着餐厅的方向走去。顺便，她也挥散了方才贴近自身竖立起的风壁。
防患于未然不是说说就行的。
况且，只要密鲁菲奥雷家族的问题一日不解决，她就必须继续谨慎行事。
脚才跨进餐厅，佐佑理就捕捉到了好几道同情的视线。她嘴角抽了抽，脑中快速回顾自己最近的行程后表情定格在了——淡然的微笑之上。
没有人知道到底是彭格列十世向城户佐佑理取经，还是城户佐佑理越发受到彭格列十代目的影响，两个人露出的这种云淡风轻、温雅或者温婉的笑容随着时间的推移是越来越相像。当然，令直面的人背后发冷的功效也惊人的相似。
“嗯咳。”沢田纲吉很明智地清了清嗓子，堪堪地救下了没头没脑差点成功惹恼女友的几位守护者。
佐佑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在男友身边落座，才拿起叉子就想起方才的那通电话，不由叹了口气，“还有一周的时间。”
话音刚落，餐厅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彭格列十代目一个眼神镇压了正打算表达愿意出生入死意愿的岚守，而目睹这一过程的城户佐佑理则视若无睹，继续闷闷不乐地戳着盘子里的小番茄，“不知道对方底牌，不知道对方力量，不知道对方目的……从来没有打过如此心虚的仗。”
“要我让守护者跟着你去吗？”脸上带出无奈的沢田纲吉提议道。
“……你觉得白兰·杰索是睁眼瞎还是傻子？”佐佑理扭头幽幽反问了一句。然后她撇嘴表示了深深的鄙视，继续低头玩弄盘子里的土豆泥，全身的气压创历史新低。
她自己心情好不到哪里去，其他人也不能好过。
彭格列、彭格列，哼！自己辛辛苦苦，最后大部分成果不还是为了彭格列家族。同甘同苦是必须的！要不是白兰·杰索太狡猾，她绝对要叫密鲁菲奥雷也吃不了兜着走！
而一周之后，城户佐佑理坐在彭格列的专用车辆之中赴约，周围是彭格列九代目与十代目无论如何都要求带上的十五名保镖。不过她也清楚，这些人是的确出色的战士，但是佩戴的指环不过是最低等级的。也就是说，她唯一能够全心全意信任的，只有自己。
要是真的让她带上守护者等级的保镖才需要头痛，佐佑理在心底冷哼一声。不说那样的彭格列家族核心成员对她到底持什么态度，在一切落定之前她在彭格列家族除却财政方面可是半点威慑力都没有，她还要担心一下会不会是来自彭格列家长老的试探，到紧急时刻自己有没有可能被当作弃子。
忆起出发前男友欲言又止的神情，她垂下眼帘，注视着左手食指上精美的戒指，缓慢地收起成拳。
对不起，纲。
在面积不小的会客厅里，城户佐佑理保持着优雅的坐姿，就算已经等候了超过半个小时，她的脸上依旧是柔和得体的笑容。她动作端庄地享用着茶点，没有露出半分不耐烦。在分针滴滴答答地走上了一圈后，就连负责端茶送小点心的密鲁菲奥雷家族的成员都开始悄悄地用相当敬佩的眼光打量着这位彭格列十代目的未婚妻了。
而佐佑理背脊挺得笔直，微笑没有半点僵硬的迹象，心底却在疯狂地吐槽。虽然她承认端上的是上好的大吉岭，点心也是从传统、明显是老店出品的和果子到小巧精美的西式饼干蛋糕，可她今天不是来用简直可以抵掉一顿正餐的下午茶的。
白兰•杰索不是最爱棉花糖的吗？怎么感觉在她面前进行东西方点心大展览啊？炫耀财力？也不是这么个做法啊。
“佐佑理ちゃん对我的盛情款待不满意吗？”白兰•杰索甜腻腻的声调忽然出现城户佐佑理的听觉范围里，让她不由地打了个冷战。
她这头才放下甜白瓷的茶杯，那头密鲁菲奥雷的BOSS就半点废话也不说地直奔主题，开门见山的态度看得佐佑理有些目瞪口呆，“猜到玛雷指环的力量了？说来听听，我也好欣赏一下佐佑理ちゃん被盛赞的逻辑推理能力ღ”
“……我还以为你会再扯些有的没有的。”佐佑理很快恢复了淡然的笑颜，八风不动地端坐，然后一挑眉，口吻相当的平静。
视野里，白发的男子十指交叉支撑着下巴，对着自己笑得很欢快，却让她脊背发凉。
经过城户家精英教育的佐佑理早就明白自己这番主动赴约本身就是变相的示弱行为，既然对方不绕圈子，她也没必要装糊涂。觉悟有了，决心也下了。
“平行世界……我还以为只存在于物理学的理论和科幻小说里。没想到除了死气之火，作为媒介的指环也如此的独特。”她手指缓缓地摩挲着茶杯光滑的外壁，语速平稳，“这样一来，密鲁菲奥雷拥有的那些超前的科技来源就很清楚了，其他世界，甚至是未来的水平，自然是高于现在。”
随后她冷冷一笑，指尖不轻不重地敲在杯壁上，弄出清脆的声响，“不知道我是否有幸知道其他平行世界里，财阀最后选定的继承人呢？或者说，密鲁菲奥雷的BOSS愿意告知一下你的丰功伟业，比如彻底毁灭彭格列，顺便清剿一切相关人员，包括不知情的友人和家人？”
“哎呀哎呀，佐佑理ちゃん说得好像我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一样~~这么笃定的语气，简直和亲眼看到的一样呢~~”白兰•杰索脸上的笑容分毫不动，话语间不动声色地肯定了城户佐佑理的猜想。
她浑身发冷，却必须保持得体的神情，“得到了其他平行世界的情报、技术，所以你觉得自己可以成为创造新世界的神明？而拒绝了你的‘好意’的城户家，恰好就是完美的示警对象，接着一步一步把彭格列家族逼上绝路……多简单的计划，但是你却偏偏知道我们全部的底牌，因为平行世界里的城户家也好彭格列家族也好和这里本质是相同的，所以要执行也是同样的简单。”
密鲁菲奥雷的BOSS装模作样地鼓起掌，望向佐佑理的视线是毫不掩饰的冷酷，“城户家的教育果然是成功的~~啊，这种明知道最后结局却依旧不失傲骨的冷静姿态真是令人怀念~被我挖出与各方交易暗中削减彭格列继承人证据后，城户家的长老也是这幅样子；彭格列家族不复存在，连纲吉君也丧命后，面对我的招揽，整个城户家还是这个态度。”
而佐佑理的脸色随着白兰•杰索道出的一字一句逐渐褪去血色，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停止了流动。
城户家和欧洲贵族王室的秘密交易怎么可能这么容易……白兰•杰索居然见到了长老，岂不是意味着其他平行世界的城户财阀已经……还有，纲、纲怎么可能——！不是还有彩虹之子吗？平行世界不应该还有彭格列指环吗？
“真是羡慕纲吉君，不管我怎么努力，最后的最后，你总是选择站在他的一边。好像是宇宙的意志一般，城户佐佑理永远都和沢田纲吉联系在一起。”
城户佐佑理愣愣地注视着不知何时撤下笑容的白兰•杰索，脑海里一片空白。
什么……意思？
“哎呀，再讲下去就不好玩了。”密鲁菲奥雷家族的首领却忽然顿住了话头，笑眯眯地做出送客的姿态。
佐佑理猜不透白兰•杰索的想法，也不想继续猜下去了。但是冥冥之中，她总觉得重头戏还没到。
起身后，她缓缓地走到会客厅的入口，转头望向背对自己的白兰•杰索。透过明净的落地窗，金色的阳光将整个空间渲染得明亮至极，让佐佑理不由眯起双眼。但在视野中，密鲁菲奥雷家族BOSS的那头乱糟糟的白发格外刺眼，似乎在宣布着主人的不羁和独特。
在心中叹了口气，佐佑理重新迈开了步子。跨出房门的瞬间，她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好像穿过了一道无形的帘幕，但止步细细打量后又看不出什么猫腻。
是她……多心了？
平安无事地坐上了踏上回程的车子，城户佐佑理莫名越发的心慌。她知道危险在靠近，可问题在于，她根本想不通到底什么地方有了致命的疏漏能够让自己如此的惶恐不安。
佐佑理很快就觉察到了自身情况的不对劲。
感官迟钝，动作迟缓。原本一上车就应该快速形成的贴身的风壁勉强完成了一半，心跳、呼吸都比平常缓慢了许多。
不可能！她没有接触到任何雨属性的——
目光扫到驾驶座前的仪器盘，佐佑理死死地咬住了下唇。
这个速度，是来时的三分之一！
而看随行人员的表情，神情清醒，显然也在努力加大油门。
也就说，不知不觉中，他们一群人通通受到了某种形式的雨属性的攻击，不管是灵敏度、攻击力或者防御力都严重下降。现在，只要普通的武器攻击就能轻易重伤他们。
到底什么地方出了纰漏？
城户佐佑理一边逼迫自己继续完善周身的防御，一边胆战心惊地计算着距离回到彭格列城堡的时间。她从来没有小瞧过白兰•杰索。那句相当含蓄的逐客令里包含的杀意的确微弱，但是她当时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密鲁菲奥雷的首领身上，因此并没有错过。
所以，就算有力量透支的危险，她也不得不以身犯险。
“按照现在的速度，大约还有二十分钟就到了。”坐在佐佑理右手边的男子恭敬地开口，内容让她略略安心。
如此一来，一行人相当于进入了彭格列的势力范围，纵使有危险也不必太过担心。希望能够顺顺利利地——
就在此时，佐佑理只觉得眼前一阵刺眼的火光，周身的温度骤然直升！随即她就感到一股猛烈的气流将自己整个人硬生生地以飞快的速度朝高空抛去，呼吸间似乎都被迫夹带着灼热的火星。
居然只用了炸弹。
这个念头闪过脑海的后一秒，她就重重地摔在了坚硬的地面上，幸亏本能使然而勉强护住了头部。虽说之前贴身的风壁也有了七八分，可那到底不是针对这种情况的，缓冲的效果近乎为零。
很快，佐佑理就感到了剧烈的疼痛袭来，耳边甚至开始“嗡嗡”作响。浑身上下几乎处处都在叫嚣着痛楚，让她觉得连正常呼吸也是件奢侈的事情。
好痛！好痛！
佐佑理就连去判断可能受伤位置和受伤程度的想法都没有，脑中只能想起这一个词。平素接受的各项教育早就忘得一干二净，只顺着本能想要蜷起身子，奈何一方面身体不听使唤，另一方面稍微一动则痛楚又加上几分，让她恨不得直接昏死过去。
谁都可以！谁都好！她不想这么继续痛下去！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她……
“……佑理！佑理！城户佐佑理！”意识逐渐远去，但迷迷糊糊之中，城户佐佑理似乎听到了很熟悉的声音以极快的速度由远及近，最后停留在自己的身边。那个声音里是少有的极度惶恐，不复平日的温柔儒雅，甚至还不客气地对她连名带姓地吼着。
她努力地和自己抗争，在越发模糊的视野里捕捉到了一抹棕色。
是……纲吗？
佐佑理张了张嘴，却在下腹骤然加剧的疼痛中眼前一黑，彻底地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第四十三曲 截断的音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