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忆青》yoyi110

2、四至五

　　（四）
　　“你们早就安排好了吧，只等着今日告诉我。”忆青把手伸入荷花池，请请地扬着荷叶上大粒的露珠。
　　“前几日是听他们提起过，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快……”秦忆看到忆青突然抬起的头，吃了一惊，满眼的泪让忆青看起来格外绝望。
　　“还是把我当作妹妹吗？还是放不下她吗？”忆青咬着牙也只能问出这两句。
　　秦忆不再做声。那个她，是五年前，在城外偶遇的。
　　阳春三月，如茵的绿草，轻扬马鞭挽弓射鹿，她就这么宛然地出现了。浅粉的软缎贴身的苏绣牡丹，琉璃珠花绾着青丝，单凤翡翠钗上两滴水浅粉玉步摇，衬着迷离的一双眼，不施脂粉也已使秦忆倾神。
　　也只这一面，便无法忘记。回来后缠着父母去寻，却也四处寻不到女孩的下落。心结就这么解不开了。
　　也不是不明白忆青的心，也知道她的灵巧聪慧，也许没遇到哪个女孩，他会爱上她吧。只是。阴错阳差的惘然。
　　“青儿，江南苏家，也是名门望族。苏家大少爷，比我强过千百倍。”秦忆伸手替忆青擦泪，忆青却忽地起身离去。
　　秦忆没有追上去，只是愣愣得站在原地。十几年来和忆青相处的点点滴滴也算得上青梅竹马。忆青，这个全府上下都勘不破的女子，在年幼时救了他一命，而如今又对他一往情深，按理，自己当是爱上她的，只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对她始终不曾有过当年那个女孩给过他的心动。忆青的美，忆青的聪慧，忆青的神秘，忆青的一切足以迷惑任何人，却独独没有迷惑他秦忆。
　　转身做在刚刚忆青坐过的地方，冰凉的石头清冷的感觉如忆青一般。是啊，也许是这女子太过清冷吧，左翼，才没有爱上吗？

　　（五）
　　回到沉香楼，忆青径直走到书房，取了一页薛涛笺提笔便写出了一张染色方子，唤过砚儿交代下去，马上按这方子染出一匹绸缎，染好后直接送到沉香楼。砚儿不甚明白为何这么急，但也是半分不敢怠慢。
　　打发了砚儿，忆青自己又从书阁的最顶层取出了一个檀木匣子，打开来，是半匣的艳红丝线。轻轻拂过光洁的丝线，忆青不由得轻叹一口气。
　　“姐姐，现在已到了这地步，妹妹真的没有办法了。这几十年来我费尽心力，却也只换来了秦家上下的猜测与惧怕。江南的苏家，难道这一切都是个轮回吗？”忆青捂住脸，任凭泪水从指缝中滑出，缓缓地跪到地上，忆青早已无力出声，只是隐约地重复着：“秦忆……我已爱上了……忆……”
　　一阵寒风穿堂而过，忆青却始终不曾等到想要的回音。
　　次日，绸缎送至沉香楼。
　　忆青只说身体不适，就不再走出房门半步。砚儿每日将饭菜送到书房里，只看见忆青不曾歇息第绣着。
　　“姑娘，怎么开始绣这艳丽的颜色？你不是一直……”砚儿不敢再说下去，忆青的脸色苍白的吓人，砚儿慌了神，忙忙地跑出了房门，去告知夫人。
　　秦忆也在夫人这里喝茶，看见慌乱的砚儿不由得一愣，忙问出了什么事。
　　“姑娘，忆青姑娘，她怪得很。这几日一直不出房门，只是不听地绣着，很少吃东西，也不再写方子，只是绣，那样子，像失心疯一样怕人啊！”砚儿跪在地上发抖。
　　不等砚儿说完，秦夫人已经惊了神，不知所措。
　　秦忆冲出去，直奔着沉香楼。到了书房，忆青却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了一地的丝线与绸缎的碎片。
　　秦忆不由得“啊”了一声，那满地的丝，绸，正是大红与浅粉，与五年前的所见的纯粹的一般无二。
　　但是，见过那少女的人，只有自己啊！
　　到了傍晚，忆青回来了。抬头便见到了端坐在房中的秦夫人与一旁的秦忆。秦夫人见了忆青，慌乱地做了过来拉住忆青的手，直唤着“青儿，你怎地了”。
　　忆青转头看了秦忆，一个笑容就在她的脸上漾开来。他还是那个沉静的摸样，眼底的慌张同心疼却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怎能不心疼。此刻的忆青青丝早已凌乱，玉青软缎上衫上尽是汗迹与泥土，脸上也满是泪痕，腰间那枚随身的玉环也不见了踪迹。
　　“让夫人担心了，忆青刚刚是去绣房送了些料子，想自己植被一身嫁服，回来时在荷花池边跌了一下，弄的狼狈了些，不碍事的。”忆青不再做声，只是低头站着。
　　“没事就好，我还以为因为苏家的婚事让你不称心，再害了病，没事就好。”秦夫人握着忆青的手不肯松。
　　“娘，让青儿换了衣服吧，看她的样子想是这几日劳累的很。”一旁的亲仪望这忆青，心中阵阵刺痛。
　　“是了，谢谢忆哥哥的关心，青儿这几日却是疲得很。”忆青低声回着。
　　“好，青儿你好生歇着。后日苏家少爷就会到了我们府上，到时……”秦夫人犹豫的试探。
　　“到时，青儿一定细心梳妆，不会枉费夫人一片苦心。”忆青咬牙回答。
　　送走了秦夫人与秦忆，忆青跌坐在地上。地上的丝线已被砚儿收好放到了匣子里，忆青出神地望向桌上。
　　“姐姐，这五年来，还不可以原谅我吗？后日苏家的人就要到了，你还不肯原谅我吗？”忆青低声念着。
　　窗外风声一片。夜凉如水。冬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