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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至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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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入秋的风总是清冷冷的,吹的人心里发寒,北方的秋尤其是这样。院子里的几棵槐花树的叶子开始随着风往下飘,落得满地。秦家的几个下人皱着眉头,不耐烦地扫着。
忆青无趣地挑着帘子往窗外望,硬木的窗框让她格外不舒服,便懒懒地唤了一声“砚儿,给我梳头是正经,又顽去哪了”,一面自己缓缓地坐到了铜镜前。
镜子里的忆青格外瘦弱,青色的衣衫轻轻地裹住她的肩头,碧白的纱裙一步一玲珑。她的脸色是有些苍白,一双凤眼里带着三分的媚意,只是懒懒的。砚儿快步走过来,边笑道,“姑娘怎么起的这么早?”,一面打开梳妆的匣子,却只见里面一色翠青的碧玉钗饰。随意的偏髻,插上青色上的玉步摇,亮绿玉环在腰间轻坠,忆青又披上了一件白色的裘皮披风,转身出屋,去东边的正房里请安。
(二)
忆青姓苏,并不是秦家的血亲。她的出现,一直是秦家的一个谜,让人好奇又不敢细问。只因一切都太离奇。
十三年前的一个冬天,秦家还未曾有现在这般殷实的家境。那时的秦家只有一个血脉,单名忆字。而就在那年,秦忆少爷却得了一场怪病,只是发高烧,神志不清的昏迷着,请了多少大夫,只说是查不出病因无法医治,秦家上下心急如焚却别无他法。
就在这时,和秦忆一般大只有四五岁光景的忆青出现了。她那天也是一身青色的衣裙,穿着件裘皮的小披风,扣响了秦家的大门。秦家的一个下人打开了门,看到了这个冻得满脸通红却十分娇嫩可人的小女孩,很是奇怪。怎么这么小的孩子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那个下人问她是不是迷路了。年幼的她却只说了一句话,我可以救秦忆。
就这样,忆青被领进了门。见到秦夫人,忆青也只是说,我可以救秦忆。秦夫人早已走投无路,只好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把她带进了内阁少爷的房间。进了门,忆青径直走到床边,脱下外套,爬到了少爷身边躺下,只刚一会儿就如同小少爷一样昏睡了过去。
秦家人都不敢惊动,便只在一旁守着。睡了一天一夜,小少爷醒了,病也有如仙助一般地痊愈了。忆青在一边轻笑,转过脸对秦夫人说,小女名叫忆青,无依无靠,只望夫人可以收留。
秦夫人一来感谢忆青救了少爷一命,二来又有几分惧怕忆青离奇的来历,不敢驳回,且见她四五岁光景便十分娇俏可爱机智过人,便将她收留下来。
更奇的是,自有苏忆青入了秦家大门,秦家的产业也越做越大,渐渐成了北方几个城镇中富甲一方的大户。
(三)
十三年来,这段故事已被私下里传过千百遍,也就少不了有许多人在忆青背后指点议论,忆青从不曾理会,只在秦府与世无争般的安住着。
秦家做的是染坊生意,一直以其独特的色彩闻名一方,而无人可以料到,那染色方子,多半出自她苏忆青之手。薛涛笺,簪花小楷,一张张染色方子就这样从西院的沉香楼,忆青安住的地方,传到秦家染坊里。这也只是越发地引起了秦家夫妻对于忆青的喜爱,依赖与不安。
也不是没打听过忆青的身世。只是她从来都闭口不谈,浅笑掩过,青烟罗绸团扇转摇,别过脸便不再做声。秦夫人也不好再问。只是她到秦家,到底为何?这问题使人无法安心。
安息香,白绸锦缎,绿玉佩环,青丝齐绾,秦忆少爷背手踱到忆青身边,低头细细端详,末了也只问了一句,没有睡安稳?瞧眼下又些青了。
只又写了一个方子,大红色的锦锻,定能胜过陈空的那个色料。忆青轻声答道,跟在秦忆身后,进了正堂。
请安落座,与二老问候几句,忆青便起身告辞。秦夫人却拉过忆青的手,把她领到自己身旁。
“青儿,这十几年来你为秦家做了这许多,难为你太多。你一个女儿孩家,我早已视你如己出,绝不舍怠慢你半分。现如今你也大了,是该寻个好人家,托付终身了。”秦夫人轻握忆青的手,微笑着道出了这许多。
忆青不做声,只抬头望向秦忆,他却望着门外,不曾看她。
秦夫人见她不做回应,就继续说道:“前些时日,江南的一个做绸缎生意的大户人家来提亲,我们怕你不可心,也没有马上答应,不如过几日他们来处理生意时,见上一面。虽然不太合规矩,但……”
“这成何体统,承恩秦家待我如己出,忆青的终身大事自是由二老为我做主的。”忆青低声回答,新中早已惆怅一片。
“这就好,早知你一直是识得大体的。”秦夫人一颗心落了地。不是看不出忆青的心思,只是她这样的女子,怎能放心的迎娶入她秦家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