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药谷年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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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了饭，几人又被谷主留下说了会儿话，回首了一下这一整年的收获，顺便一齐展望一下未来，散了的时候夜已深了。
寂隐他，该是睡下了吧？
虽然这样想着，封尘却还是步履匆匆地回到药庐，总觉得，在这个辞旧迎新的大年夜里，他若不能陪在那个孤苦伶仃的小孩身边，整颗心都会不安宁。
他走入院中的时候，却发现秋寂隐根本还没有睡，小孩只穿了件内衫坐在房前冰冷的台阶上，背靠着花坛，抬头凝望着天空，神色恍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封尘本有些生气秋寂隐病还没好便这般折腾自己的身体，但是看着小孩一脸恍惚脆弱的表情又觉得气不起来。他足尖一点跃入房中，取了一件厚厚的棉衣出来，仔细将秋寂隐裹紧了，略带责备地说道：“紫葵抱你出来的？那丫头，怎么也不知道给你加件衣裳。”
秋寂隐这才回神，偏头望着封尘，神色依旧恍惚，习惯性叫了一声：“大哥。”
封尘在他身边坐下，也学着秋寂隐之前的样子望向天空，低声问：“看什么呢？”
秋寂隐摇摇头，微微咬着下唇，沉默不语。
封尘心念一动，“可是想家了？”
秋寂隐摇头，“你曾说这里便是我们家。”他自幼漂泊，哪里来的家？
封尘忽然觉得很开心，点头笑道：“你说得对。”
“这话原是你说的。”
封尘从善如流道：“那便是我说得对。”顿了顿，他忽又道：“我说的话，总是对的。”
秋寂隐笑了笑，突然觉得有些原本怎么也说不出口的话，此刻却仿佛没有什么阻碍了，他抬头继续看着夜空，轻声说：“我想到娘亲了。”
“我从前与娘亲在一起的时候，最喜欢的便是过年了，因为大年夜的时候便不用四处逃……奔走了，那是我一年里最幸福的一天，晚上的时候娘亲会煮饺子。说出来大哥可别笑，那时候我们境况不好，有钱也不敢拿出去用，面皮是问隔壁的大婶讨的，肉馅儿是偷了大户家里的猪肉剁的，混着切碎的韭菜一起包，起锅的时候可香了，不蘸醋我也能一口气吃一大碗，呵呵，弟弟老和我抢，可惜他年纪小娘亲不让吃，老在边上一边哭一边伸爪子抓我衣裳，我夹着饺子逗他，娘亲便会打我的手，把弟弟抱到边上喂奶喝。”
秋寂隐的语调逐渐从欢快变得哀沉，“可惜后来仇家追得越来越紧，娘亲便不再做这些了，直到……那一天……”秋寂隐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半晌，他忽然转头望着封尘，“大哥，我日后定要为娘亲报仇！”
封尘拍了拍他的肩膀，“好。”
“大哥不阻我？”
“杀母之仇，天经地义。”
秋寂隐垂下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杀他娘亲的其实就是他自己，他沉声道：“那我可真的罪无可赦了。”
封尘疑惑，“怎么？”
“……我杀了人。”
封尘失笑，“我也杀过人，很多。”
秋寂隐蹙眉，“……那不一样。”
“有何不同？”
秋寂隐说不出来了，这件事，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说，一旦宣扬出去他必会身败名裂，这世上，他谁也不相信。
秋寂隐不再说话，他轻轻颤抖着缩了缩脖子，紧紧拉着棉衣的领子。
封尘忽然站起身，“寂隐，把衣服穿好。”
“怎么？”秋寂隐问归问，却依旧乖乖地把棉衣穿好。
封尘笑了笑，拉住秋寂隐的小手，“过年可不止是要吃饺子的，我带你去看。”
很多珍贵草药都是长在悬崖峭壁的，为了采药，封尘的轻功也练得极好。
他抱着秋寂隐全力施展轻功，夜色星光下，只见树林间一袭白影如风而逝，小半个时辰便到了山谷外，再走一阵便到了一个小村子。
小村人很少，也就十来家住户，因为过年，家家户户门口都贴着对联，那是他们前几天去城里办年货的时候求教书先生写的，还凑了钱买了炮仗。
此时他们已经吃过了年夜饭，全都三三两两聚在村口的大槐树下。
“他们要做什么？”秋寂隐很好奇。他们此时正站在靠近村口的一个屋顶上，离得不近也不远，村民们都是些普通人，也没谁注意到他们。
“放炮仗。”
“……从前娘亲没有说过，我们也没敢住在村子城镇里，以前停留过的山脚下，隔壁的大婶一个人住也不爱折腾。”
“据说最起始是为了驱逐来村里捣乱的年兽，后来便一直流传下来了。”封尘说：“这些东西我也不怎么懂。快看，那村长要点火了。”
村长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大爷，他举着香凑到炮仗的导火线，不一会儿线便燃了，发出“滋滋”的声响，一旁的年轻人见火点燃了，忙催促着村长跑远些，一个青年见苍老的村长走得实在太慢了，急得冲过去背起村长就往外跑，横冲直撞跑到人群中，换来一众人的哈哈大笑。
秋寂隐面无表情地看着，眼神中有些好奇，更多的却是一种置身事外的默然，“他们好像很高兴。”
“过年了人们总是高兴的，那代表着一个新的开始。”封尘说着，忽然抱着秋寂隐坐下来，空出两只手捂在他耳侧。
炮仗燃起来的时候声响会很大，他们离得又近，听久了耳朵会出现短暂的失聪。
秋寂隐起先还不解，很快，空中骤然响起了“噼里啪啦”的爆鸣声，因为封尘捂住了他的耳朵，那声音传到他耳中时便没有那么刺激吓人，村民们全都围着炮仗捂着耳朵嘻嘻哈哈地又跳又笑，看上去有些疯癫的样子，却是真的开心。
秋寂隐回头看着封尘，忽然伸出双手捂在封尘耳边，很认真地望着他。
封尘低头冲他温柔一笑，秋寂隐不知为何竟觉得周围喜悦的气氛仿佛也传递到了他的身上，莫名的便觉得心情愉快，便也跟着咧了咧嘴。
那炮仗响了很久，久到秋寂隐的双手都麻了才停下来，他放下手倒在封尘怀中，感叹道：“过年好像真的是一件很开心的事。”
“嗯。”封尘点头，“等半月后的上元节才叫热闹，大些的城里夜里还会有花灯，吃元宵、闹花灯，端的是喜庆。”
“花灯？好看？什么样的？大哥你给我说说。”花灯这种东西，秋寂隐自然是没有见过的。
“不大清楚，我也不常出谷，尽是听其他人说的，不曾亲眼见过，不过看他们那般得意洋洋的模样，想来也是极漂亮的。”
秋寂隐略有些失望地垂眸。
封尘忽而大笑，半是戏谑半是安慰道：“要不，等你伤好了，明年咱们到帝京看花灯去，可好？”
“嗯。”秋寂隐惊喜地点头。
明年，这是一个多么遥远的约定，无论他是否会相信，无论它是否会实现，这个约定本身的目的已经达到。
秋寂隐永远都会记得，在某一个除夕之夜，他曾因为封尘的一句话，高兴了很久。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药谷年夜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