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9、问话 ...
-
烟萝远远便见刘氏一动不动的瘫于地上,满头珠钗散落一地。苏颖惊恐不安的摇动着刘氏的双肩,拼命的叫唤着,只是可惜这是寂静无人的西院,不会有人听到。
“不要摇晃,将她放平地上。”烟萝一步掠了上来,冷然的下令着。蹲了下身,察看着刘氏面颊上不大正常的殷红。
“二小姐。”苏颖宛若寻求到了神明一般的看向烟萝,如此急切的渴望。
烟萝有些不解,苏颖只是府中众多婢女中的一人,刘氏对她并非很好,也无特别之处,何以竟如此替她担忧。
静静的展开刘氏紧握的手掌,一抹妖冶的紫色跃入了烟萝眼帘。烟萝眼色微沉,急忙探出左手去撩起刘氏的衣袖,忽的身子僵了下,有些心惊的看向自己僵硬无力的手指。淡眉微锁,莫可奈何的缓缓合上眼眸,心中长长的叹息了口气。暗暗咬着牙,用尽全身的力气来控制僵硬无力的左手,从新挑起袖口,往上轻轻拢去,只见那抹紫色如同藤蔓一般缠绕着刘氏白净的玉臂蜿蜒一直向上。
“二小姐……这是……”苏颖见此更加忧心万分,再抬眼,看到的只是烟萝一脸的平静。二小姐心绪向来太过平稳,不会大起大落,大喜大悲对她来说似乎太过遥远而不显真实。
“帮我将架着夫人回房中。”淡然的说着,半蹲着扶起刘氏,将她一手架于自己肩上。左手显然有些吃力,固显笨拙,不大能随心所欲。
“是小姐房间吗?”好像是问了个蠢问题,如果回夫人东院明园,不知要花去多少时辰。
烟萝微颔着首,静静的迈步向前。两人就这么架着刘氏半脱着的向烟萝房内走去。
“苏颖,你快去烧一盆热水来,越烫越好。还有,不能对他人说是给夫人烧水。”若说“念情”发散出来的馥郁的香气是长年累月积淀而成,那么,那抹妖冶的紫色,分明是近些时日才突显出来的。如此妖媚的色彩,究竟是何毒物?自己阅历毕竟有限,书上所识也无记载,断不能迅速探出此为何毒。身中“念情”者,不管是从外表还是从脉象来看,都是一如常人。可刘氏此时的脉象竟如此紊乱,或可断定此种毒定乃是烈性之药。只是不知“念情”对此毒性是否有影响,若是有,则更难判断此毒性质了。究竟是何人要置刘氏于死地呢,这么狠,竟隐藏的如此之深。
苏颖看着烟萝沉思的眼眸。如此的缥缈,尤似隔了一层雾纱。如此宁静的二小姐,总是让人感到不大真实,似乎转眼之间,她便已消失不见了。咬了咬唇,望了眼平躺在烟萝床上的刘氏,掉头急往外走去。夫人若是知道自己睡在二小姐床榻上,不知将是如何一个红颜震怒,美目眦裂。
从药箱中取出银针锦盒,取出一个六寸长的细针,往肠胃点探去,而后轻轻的拔出,银针之上一片乌黑,犹如泼墨了一般。将银针仍与茶杯之中,倒入清茶,通透无色的茶水瞬间染上了紫霞一般瑰丽的色彩。好厉害的毒!烟萝惊诧。
眉头一锁,似乎决定了什么,再次取出一根银针向刘氏掌心扎去,乌黑的血腥慢慢的冒涔了出来。拔出银针,冒涌出来的血腥子也就更多了。俯下头,便要去吮吸刘氏掌心的毒血,想以身试毒。可突然身子一轻,整个人便被他人提了起来。
“你不想活了吗?”身后扬起一阵陌生的暴怒之声,只是有些阴柔。
烟萝有些惊讶的回头看向身后之人。一身白月锦衣,称托的原本就已是白净消瘦的脸有些苍白了起来。阴柔俊逸的脸上闪烁着的是一双清冷的眼眸。这明明是一张陌生的俊彦,却微微撼动着烟萝平静心灵的深处,竟是似曾相似啊。
“你是谁?”清清淡淡的开口,抬眼扫视着眼前的少年。
少年未答语,只是紧紧的锁住烟萝。这样的目光让烟萝感到微微的不安。
“你还记的穆清么?”少年开口问道。
烟萝不明眼前之人所语,眉眼微抬。
“早已忘掉了么?”少年阴凉一笑,“是我太过抬举你了。我替穆清惋惜。为你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真是不值啊?不知他泉下若有知,会是如何一个心寒呢?”
烟萝脸上微扬着愠色,这人凭什么诅咒穆清:“抱歉,我不知你在说什么,还请出去吧。”蹙眉淡语,低眉看向身侧的刘氏。静静的看着从刘氏手心滑落掉的乌血。
少年冷眼暗沉:“不知道?邬二小姐的忘性可非一般啦!只不过是五年光阴而已。”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究竟是谁?为何要诅咒穆清?还有你怎么知道刘氏的血含剧毒,可将人毒死?是否是你下的毒,刘氏与你有何仇恨,你为何要如此而为?或是他人指使你而为的?那人是谁?”眉眼紧锁向这少年 ,话语虽依旧平缓,却已有些凌厉。
“诅咒?”少年笑了起来,盯视着烟萝,“二小姐是旧梦未醒呢,还是认为穆清依旧存活于世?”见烟萝蹙眉不语,忽思起那日所见,便又试探道,“二小姐不会是认为苏寒便是穆清吧?”少年未答烟萝的问话,只是冷笑的。不过也不能怪他,烟萝一口气问了那么多的问题,叫人如何作答嘛。
烟萝并为否认,只是再次冷然问道:“你究竟是谁?”
“穆蓁。穆清之穆,草头之蓁。据家兄所言,‘蓁’取自于《周南.桃夭》,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冷笑着的看着烟萝。
“穆蓁,你是穆蓁?!”震撼吗?诧异吗?烟萝不知道,只感觉眼前恍惚了一下。如此简单的两字,却已回复了自己询问的无数答案。穆蓁,穆清时常挂念着的那个无缘的弟弟,那个同母异父的弟弟。穆蓁,如此简单而又复杂的两字,或许可以说它包含着的是“仇恨”,代表着的是‘报复’。
“不像么?我母亲可说我同他很像呐,特别是这双眉眼。”穆蓁淡笑着,眼光冷而黯淡。
哥哥与母亲一样的不自量力,一样的愚钝不知变通。为了自己不可能的爱情,一个陪上了一生的地位与自由,另一个则是搭上了自己年轻的性命,似春花一般的短暂。只为了那个虚无的愿望,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如何值得。
烟萝紧盯着穆蓁的眉眼,心中一阵窒息:“你真是穆蓁?”
五年的光阴,并不短暂,为了让自己麻木,死命的逼迫自己将所有的事情忘却,将过去全压入心底。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到如今,自己所能记住的只是那双温润如玉的眼眸,那声午夜轻柔的呼唤,眼前晃现的只是个模糊而淡雅的修长身影,似飘拂的丝带,越行越远,让人永远也抓不着。
……
“大人,魅醒了。”向天云恭敬的向守于玲珑身边的殷念远禀报道。
“嗯。”轻应了一声,深深的看了眼一脸苍白的玲珑,理了理衣站了起来,便向外走去。
踏上车马,直奔天牢。
随着牢门缓缓的打开,一缕银色亮光斜斜的射入进去,欢快的跳跃着,在阴暗的牢狱里显耀自己的光采。
“首辅大人请。”典狱长狗腿子一般的哈着腰,目送殷念远向阴暗的牢狱走去。
甫下石阶,犀眸横扫,就见闭目静坐着的魅,面色不再苍白似阴鬼。看来邬二小姐的医术果真不是一般的厉害。
“看来你气色好了许多。”漫不经心的话语中透着居高临下的强势。
即便在如何的回避过往,隐藏心性,让自己变得漫不经心,仍是去不掉与生俱来的强势,更何况是于官场摸爬滚打了多年。其实从某一面来说,烟萝与他是有共通之处的。
魅依旧闭着美目,吸气吐纳,不理不睬。
殷念远见此,只是笑了笑,于身后属下搬来的椅凳上优雅的坐了下来,扬唇开口道:“早闻魅之大名,却从未料想到魅竟会是女子之身。”
魅这方微微睁开了眼,看着殷念远,冷声道:“大人不必同我客套,有话就直说。”
殷念远笑了起来,击着掌:“爽快。既如此,那本官且问你,潼云,不,应该该说顾晖,他是何时加入你们风雨楼的。”
原以为殷念远要问何紧要之事,谁知他一开口竟是这可有可无的问题,再一想,有觉不对劲,冷眸紧锁住殷念远:“你怎么知道顾晖。你把他怎么了?”
作为一个杀手,是不能有心的,即便有心,也是不能透露他人知晓,更何况是自己的敌对者,可眼前这一人显然是个意外。殷念远扬眉笑了笑:“放心,我没把他怎样,只是请他在你隔壁小住几日而已。”
“隔壁?”魅冷眼扫视了四周,最后锁于墙面之上,隔墙那边依旧是牢狱,“他不过是个小厮,与风雨楼毫无瓜葛,你不要为难他。”
只是小厮么,看起来他们两人的关系并非一般啦:“你的小厮?他跟你几年了?”
这是审问吗?魅有些怀疑。眼前之人竟问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大人似乎对我的小厮很好奇呀?”冷声笑着。
“的确好奇。”殷念远垂眼起手玩转着拇指上的汉白玉扳子,“如此一个武功不济,有勇无谋的小厮是如何在风雨楼生存下来的呢?风雨楼可从不留废物。”
好熟悉的动作。记忆中也有那么一个人在回忆过往时总是会有意无意的玩转着手指上的扳子。盯视着那张低垂着的脸,恍恍惚惚中似乎它竟同记忆中的一张桀骜不羁的稚气面孔重叠了起来。六年前会从乞儿的围殴阵中救出顾晖,只是因为那张桀骜的面孔,那张有几分相似潇云哥哥的面孔。使命的摇了摇头,不让自己的意识迷糊掉,抬眼从新盯视着殷念远,却发现他早已含笑的查视着自己,眼中透着让人心惊的犀利,似要将人看透一般。心一紧,更加的防备了起来,这样的人,又怎会将他同潇云哥哥联想到一起呢?
“我的问题很难答么?”殷念远笑了笑,温润的双眸紧锁着魅,那么的柔和。
有些疑虑的看着殷念远,想知道他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可是什么也发觉不出。
“他在楼中六年了。我是从乞儿堆中将救出他的。”怪哉,自己怎对他说起废话来了。魅暗咬了下唇,眼光阴冷着。不过好在那也不是什么重要之事,当说无妨。
殷念远依旧轻轻一笑,点了点头,可突然话语一沉,转锋而上:“风雨楼不是向来喜爱独来独往么?为何这次要同望月教一起合作刺杀我?你们风雨楼究竟与望月教是何关系?同肖洛维又是何关系?不会只是单纯的雇主关系吧,风雨楼向来不接他人插手了的事务。”
终于问到正题了么,魅冷冷一笑:“我只不过是一个杀手,主人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我怎会知道这些事情?”
“不知道?顾晖只是个无用之人,而你能保住他不在楼中阵亡,不被他人玩弄,可见你在楼中有着不可忽视的地位。”殷念远沉声着。原来这就是他一开始将顾晖扯进来的原因,难怪楼主曾说:你可以同任何人攀谈,但唯独殷念远不行。
“若我果真有着不可忽视的地位的话,那为何楼主无丝毫动作呢?”冷声回驳着。
殷念远轻着摇头,脸上依旧是如此的漫不经心,但却不再温和:“谁说他没有动作。顾晖不就是嘛?投石问路,注意不错呢。若我将你身上之毒解去的消息放出,你说他会亲自动手救你出去吗?”
魅诧异的看着殷念远,他似乎什么都知道。他人只道楼主冷血无情,可自己知道楼主至今无所动作,就是怕自己就算侥幸逃脱,也恐难逃毒发生亡的命运。
“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事情,但前提是你不会有事,永远跟随着我左右。我叶某人从不做得不偿失之事,我要的是一定的回报。”这是楼主给自己的诺言。他不见的会答应自己任何要求,但只要自己还有用,他便绝不会放弃自己的,他要的是有使用价值之人,而不是一个废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