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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雨患(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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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身在朝廷,就可以感觉到一股腥风血雨的气味。皇上正开始紧锣密鼓的收权了。殷念远也从新开始在朝堂内外活跃了起来,任用自己的亲信,联合文党,打压肖党。这个殷念远,不鸣则已,一鸣便是惊人。再加上皇上一则很是看重殷念远,所以殷氏一派势力猛增。
“皇上,”东阁大学士刘文涛列阵出来,持着象笏,躬身道,“现已入夏,气务院预测今年梅雨将强于以往任何一年。冰河距皇城不过十里,不得不未雨绸缪,防患未然。去年汝阳河水患已闹的两岸百姓苦不堪言,四出迁徙,瘟疫蔓延。如今冰河泥沙淤积每况愈重,尤恐重蹈昨日之事。到时冰河水患,京畿危矣。”
“安策,安爱卿。”顺宗帝凤眼微挑,满声的亲和柔顺,似乎他此时心情极好,可坐下各个大臣听了却是毛骨悚然。
工部尚书听罢忙不迭的列阵跪地,却是声音硬朗,直昂着头:“臣在。”
“听说你们近来过的很是舒畅呀?”上头之人依旧满声的笑意。
“回皇上,工部银两短缺,户部迟迟不拨银,臣等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安策恭谨的回复道,一个烫手的山芋又推到了户部头上了。
“封英德!”帝王声音终于沉了下来。
户部向来都是六部最为难做的部门,其他部门要银子,只管伸手向它这里讨,也不管它这里银两还有多少。
户部尚书封英德恭谨的列队出来,手持象笏,无奈的跪地下去:“臣在!”
“为何不拨银两?!”顺宗帝厉声问道。
“皇上,工部一次拨银二百万已是历年之最,不能再拨了。”封英德开口沉缓道。
“二百万两?!”顺宗帝迓意不已,语气顿扬,看向工部尚书安策,厉声问道,“安策!二百万两!离年末还有那么长的时日,难不成就已用完了?”
“皇上,工部今年总共只收到户部拨银二十万两,而非是户部尚书所说的二百万两。工部历来的每一笔开支去向首辅大人是知晓的。光就近来的战船的制造便就用去十七万两,另外三万两则用于了今年开春扬灵阁的修复上。工部没有剩余的银两,如何疏通冰河?”安策依旧硬朗的回道。
霎时,朝堂一片喧哗了起来。二十万两与二百万两之间的差数可不是个小数目呀。
“二十万两?!”何止是震惊了,顺宗帝不由的震怒了起来,翻出一本帐册,扬于手中,“那朕这个又是什么?!这可是你们工部誊抄上呈于朕的账目,上面可是清清楚楚的写明你们工部接收户部拨银二百万两!”手一挥,帐册从顺宗帝手中重重的甩向安策的脸上,滑落下来。
朝堂有时一阵喧哗,安策手微颤的俯身翻开帐册细细看了起来。
“皇上,”工部侍郎海珏站了出来,跪地道,“工部的确只收了户部拨银二十万两。微臣负责誊抄帐册,微臣可以确定上面写的是二十万而非二百万。这帐册首辅大人曾也过目过。”
殷念远也不由的紧锁起了眉头,看着那跪地的三人。
“那你的意思是说朕看到的不是你们工部上呈的,而是叫人掉包了不成!”顺宗帝微锁眉头,看向殷念远,道,“殷爱卿,既然你曾过目过,因该不曾忘记才是,那你来给朕看看是真是假!”
“是,皇上!”殷念远站了出来,接过高公公从安策手中拿过的帐册。
安、海两人都不由的提着心看向殷念远,现在也只有首辅大人可以救自己一命了。但那可能吗?安策冷汗冒涌着。这帐册是工部上呈的,但那数字……明明写的是二十万,怎这……
殷念远逐一翻阅着,手指忽于书页上一个地方停留下来,轻轻的触摸着,而后捏起,对着光线眯眼细看。
“皇上,这帐册的确是工部上呈的。”殷念远,手执帐册,恭谨的道。
安、海二人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了。朝堂纷杂一片。
顺宗帝只是低眼看着那些朝臣,静静的等着殷念远接下来的话。
“皇上,请赐臣酒一杯。”殷念远这话一出,朝堂中人更是莫名其妙了起来,除了肃亲王及明堂上的帝王。
顺宗帝允了,示意身旁公公送酒。
殷念远接过公公端来的一杯酒,却不是用来饮用,对着他方才停触的地方缓缓的低上一滴酒。放回碧玉酒杯,静静的看着滴酒之出的变化。身旁不远的官员莫不踮脚引颈而望,都想知这首辅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不久,滴酒之处便慢慢泛起一层薄薄的细小的纸片,而这个纸片上写的正是一个“佰”字。殷念远小心翼翼的撕下这片纸片,纸片下赫然显现出一个“拾”字。
“皇上,这帐册已被人做了手脚。皇上请看。”殷念远将那帐册从新呈给顺宗帝。
工部尚书他们听殷念远一说有人在上做了手脚不禁又喜又寒。喜的是自己的小命与乌纱保住了,寒的是何人如此厉害,竟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在上边做手脚,还让人看不出来。
顺宗帝看着从新显现的帐册上的数字,不由的怒由心生:“二十万两,二百万两!那一百八十万两哪去了?!”
堂下一片死寂般的沉静,都屏息着。
“好大的银鼠,好厉害的银鼠,竟然给朕贪到台面上来了!朕何时养出了这么一只贪婪的银鼠,竟毫不知觉,若非今日之事,朕岂非一直蒙于鼓里,由得他们如此混账!”厉眸扫视着座下群臣。
“殷爱卿!”顺宗帝转眼锁向了殷念远。
“臣在!”殷念远端身跪下。
“朕命你全权处理此事,若是查出那些银鼠,给朕就地处决,一个不留。还有,日后所有部门的收支与报销,你全给朕注意了,盯仔细了!若有差错,朕惟你是问!”这帝王何止是怒发冲冠了,手直指着堂下众臣,狠声道。
“臣尊旨!”殷念远跪地叩首着。
……
“怎么办?不是说天衣无缝吗?怎么还是被殷念远给发现了!”昏暗中有人阴沉着声道。
“怎么办?哼!要怪就怪你们贪心不足,一百八十万两,这可不是一般的数目呀!”阴柔的女声懒洋洋的扬起。隐约可见她玲珑的曲线,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若非是你说可以做的天衣无缝,然不知鬼不觉的话,要不我们又怎会……”另一个声音扬起,带着指责的语气。
“哟!敢情是本宫叫你们去贪工部那么多银两的。若不是你们敢吃掉那么多。这事又怎会捅到金銮殿上的。再说了,本宫可也只拿了一万两罢了,还及不上那一百八十万两的一个零头,还想指责本宫!”女人似乎也发怒了,声音尖扬了起来。
“好了好了!什么时候了,你们还能吵起来。”角落里扬起的声音将正在争执的两人给静了下来。
“殷念远插足此事,那就难办了……”屋中第五个人开口道,带着浓浓的忧虑。
第六个人接着插话了:“那我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他给……”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喀嚓了。”
“喀嚓?”第七个人带着点讥讽的笑意,“傅都督,上次你请的那两个杀手还是反被他人给喀嚓了呢。”
“殷念远的确是危险之人,能文能武。只是不知他的武功到底有多厉害?百步穿杨,只怕是他人以讹传讹了,但又不得不信。若当真那么厉害,只怕非一般杀手可以胜任了。”第一人有些疑虑的说道。
“中原杀手不行,那南滇的高手或可一用。事成了,对我们有好处;事败了,对我们也没坏处”女人的声音娇媚了起来。
“南滇的高手?南滇有何高手?!”第三个声音冷声道。
“没高手的话,我们用的着每年被迫向那边的望月教敬奉十万两白银吗?”女子的声音带着沉沉的怒意。
“那是他们向我们下蠱毒,若不送上白银,我们便性命难保了!”第三个人痛恨的说着。
他这一么一说,在座的几人又沉静了下来。这蠱毒有多没可怕,他们又怎会不知晓。蠱毒发作,便是全身奇痒无比,身体浮肿,身上肌肤一块块溃烂流脓,而后便是五脏开始糜烂,叫人痛苦的只想自杀而死,但你却是无论如何也是死不了的,除非你的五脏已溃烂完了。
“他们会帮么?”第二人低声说出大家心中的疑虑。
“我们若因此而被斩杀,他们哪去从新找这么几人为他敬奉十万两银子。”女子阴冷着声音。而这几人被后又有多少人。
“成王爷,看来得请你的人去请了!”第四人站了起来,对这第一人说道,“另外我们不能全将希望寄托在望月教上,不得不做好另一个打算……”
“什么打算?”
“祸水东引,嫁祸邬氏家族!”
……
能够接触上呈账册的人定为皇上身边贴近之人,那人有可能是皇上贴身侍卫,随行公公,皇上宠妃。若要从这里查,当然极为简单了。但问题是这帐册上呈前动的手脚还是上呈后动的手脚,若是上呈前动的手脚,那便又麻烦了许多,能够接触它的除了工部里边十多名的大小官员,还有内阁中各可随意进出工部的各大臣。能够将账册如此改动的人定是熟精糊裱技艺,而能做到这般以假乱真地步的人,望眼当今大绥仍是无出几人。今日朝堂上已是打草惊蛇了,他们定也是在做着完全的准备。一百八十万两白银不是小数,要从国库中拿走并非易事,而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除非管理国库之人也有份。而国库中的银两全都有记号,要想这么多银两安全使用,不引来官府注意,必要有个极大的且与官府有关联的钱庄去洗银,而这样地钱庄只有两家,一个是邬氏家族的“通汇钱庄”,另一个则是“詹氏钱庄”。
殷念远想到此不由的叹息了一口气,只不过是沉寂了三年,现在倒好,明堂上的皇帝将那么多棘手的事一锅端的扔给他。一边是彻查素清邬氏家族背后的势力,一边又是追讨一百八十万两白银的下落。两样事,没一样是轻的。虽然一个是秘密彻查,只能用自己的亲信之人;一个是正式追讨,可以动用各种权利。但这究竟哪样事情更轻呢?
那么久了,自己虽有众多各处的江湖朋友,但依旧没有她的芳踪,难道真如昭明所说的那样,她已香消玉隐了。不,不会的,那绝不可能!可若不是真的,为何至今已久无其芳踪。
哎——一声叹息,蕴含着太多的无奈,世间凡尘事太过繁杂,如此相思何时是终。
“大人,很晚了,早些歇息吧。”柔柔的声音透过门窗传了进来。
“嗯。你也去歇息吧。”殷念远低头看着手中的秘本,淡淡的回应道。
玲珑呆立在外一会儿,便孤寂的向长廊的另一处走去,嘴角泛着苦涩的笑意。跟着大人已有三年了,但仍旧没有一儿半女,他人都笑自己是石女,不能生育,可外人又哪知自己与大人同房次数不过五指。两人的房间一个在长廊头,一个在长廊尾,永无相合之日。叹息一声。如此已是最好的了,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不再像以前那般的苦寒,该知足了。
听闻已远去的足音,殷念远便立马于青铜盆中引火烧掉秘本。苏寒昨日行动失败了,看来刘氏将会更加注意,加大防范了。当秘本中苏寒提到的国丈却不得不引起殷念远的注意了。照理说,国丈是不应该会同邬氏家族搅到一起的。也许这中间另有文章。刘氏、魏国丈、皇太后,这三者又有何关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