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曾经年少 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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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哥哥大名曲楠，小名楠楠，每次当爸爸妈妈叫他的小名的时候我都会躲在他的背后偷偷地笑。好几次哥哥都回过头来狐疑地看着我笑得抽筋的样子，但总是没问出口。终于有一次，妈妈端过来一碗洗干净的葡萄，招呼我们：“冉冉楠楠过来吃葡萄吧，别在那里看电视了。妈妈有事出去一下你们要乖乖的。”此时的我早已经和他握手言和适应了家里多出两个人的生活，我和他同时瓮声瓮气地说“是”目送着妈妈走出家门。
等着听到妈妈自行车的铃声清脆的渐渐远去之后，我就忍不住笑了起来，边笑边吃葡萄差点把我噎死。我笑的时候还不忘记转头去看他，笑的他一脸的莫名其妙，终于他忍不住过来问我，语气里带有一点点的无奈：“你笑什么？”
而我还在想着刚刚妈妈爱昵地叫他小名的情景，笑得差点断气。“没什么……哈……就是你……的名字……太像……哈……女生……了……哈……”我断断续续的拼了命地说出这句话，很成功地看着哥哥的脸色由红变白，再变得铁青。
“你才是女生！”他显然是气鼓了，不经大脑思考就蹦出了这句话。这时候我已经不笑了，一本正经地看着他，“我本来就是女生啊。”
“你！”哥哥猛地语塞。好不容易看到一向淡定的哥哥抓狂的样子，我趁着他发愣的时候偷吃了几个葡萄，待他缓过神来的时候碗里已经空空如也，回头又看着我笑得一脸奸诈的继续看电视。
我和哥哥的关系逐渐的缓和，这让我异常欣慰。有时候他也可以和我开开玩笑，说说笑话，给我讲他们班有趣的事情，但真正让他在我心里的地位无可取代的事情还得从我三年级的时候说起。
我怕黑，从小便不敢一个人睡。妈妈去世以后，我便整夜整夜地开着灯睡，自认为这样能够增强我的安全感。一次家里停电了，我藏在被子里不敢露出脑袋来，生怕一探头就会有妖怪一口把我的脑袋吃掉。
“冉冉？”熟悉的声音传来，我猛地把被子扔掉，跳下床扑到那人的怀里，呜呜地哭着，委屈地哽咽，“哥哥……”
那人无奈地卷起一个“没办法”的苦笑，轻轻地抬手拍打着我的背，声音轻柔，语气温和：“乖，冉冉不怕，哥哥在这里。”
那天晚上他坐在我的床边给我讲了一个故事，我迷迷糊糊地听着，每当快要睡着的时候他的声音就会暗下来，生怕惊扰到我的样子，而我这时候就会突然变得很清醒，抓着他的睡衣让他继续讲下去。
他无奈，却又没有办法。只好继续放慢了语气轻柔地说道，“……豌豆在公主的身下藏了一夜，让娇嫩的小公主一夜无眠……”
我极少看童话故事，只懂得看妈妈留下来的大部大部的诗集，即使我一句也看不懂。哥哥讲的故事其实再常见不过，但我还是兴趣阑珊地听着，兴致勃勃地想要知道故事的结局。
天蒙蒙亮的时候，哥哥打了一个哈欠，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冉冉乖，先睡觉，明天继续讲哈。”
我又些不甘心，但还是无可奈何地闭上了眼。
第二天我跳上床，哥哥就踢掉拖鞋走了进来，他眼睛下有淡淡的黑眼圈，但依然掩盖不住他眼睛里的狡黠：“冉冉，哥哥今天只讲豌豆公主的结局，然后你就乖乖睡觉好不好？”
我点头，然后催促他快些开讲。
“……王后对小公主说，你的确是一位真正的公主，你可以成为这个王国未来的王后了。国王亦是笑道，是的，你将成为无比尊贵的王后！小王子也是一脸期待地等待着小公主的回答，下面侍候的人已经开始悄悄着手准备婚礼事宜了。小公主揉着腰上酸痛的痕迹，挑起眉毛，生气的样子也很倾国倾城，她说，你们用一种欺骗的手段来试探人，我又怎么可能真心对待你们！虽然我感觉到了豌豆的存在，但我早就在睡觉前把它拿掉了，早上起床前又放了回去！我身上的青，全都是我自己掐出来的！你们这些只懂得骗人的人，我也只能用谎言来对待你们！我是一位真正的公主，所以我无法忍受你们这样的侮辱。所以，请你们继续等待下一位真正的公主吧，即使我落魄了，你们也没有权利决定我的去留。于是，小公主对着目瞪口呆的众人妩媚一笑，然后走出了王宫的大门，走向了外面阳光灿烂的世界。”
我愣愣的听着，有些不可置信：“哥哥，为什么你和我同学说的不一样呢？”
哥哥一摊手，“ 他们怎么说的？”
我皱起眉毛：“他们说，童话里的公主和王子最后都是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他有些生气：“那是安徒生和格林说的谎话，真正的公主都不会喜欢王子的，她们只喜欢勇敢的骑士。”
我踌躇着：“可是，王子和公主的结局是最完美的呀。”
哥哥叹口气：“小冉，你只知道王子和公主最后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可是你却永远不知道他们后来的生活是怎样的。王子永远不会安心于一个公主，而公主也总是眷恋着别的骑士。如果是这样，不如最开始就不要设定这样的结局，这样才是最完美的皆大欢喜。”
我似懂非懂，仰起头崇拜地看着他：“那，哥哥哥哥，以后你只给我讲你编的故事好么？”
哥哥一愣，继而展开笑颜，眉眼清朗，“好。”
以后的日子里，哥哥每天晚上都会给我讲半个故事，而我就在这半个故事的温暖里，睡得异常安稳。再也没有那样怕过黑了。
时间突然就过得飞快。每一天仿佛都是在与哥哥阿澈三人行、与爸爸赌气中度过的，我渐渐的长成了一个大孩子。
突然之间好像我猛地蹦到了五年级，再也不是那个和哥哥一吵架就哭的小女生了。临近期末考试，冰冷的天里我坐在停电的房间里温习功课，恨不得将所有的冬衣都套在身上取暖。
从外面回来的哥哥一进门就倒吸一口凉气，“怎么这里面比外面还冷啊。”我听着他打了两个喷嚏，然后是他礼貌地敲门：“冉冉你在干什么，出来玩玩吧屋里太冷了。”这时，他已然是一个上了初中的大人，在什么事情上都管我管得很严。
我不情愿的走出来，看着他喝下一大杯温水。“喂！那是我倒好要喝的！”我欲哭无泪地看着他酣畅的表情，有些沮丧。还没有咽下去最后一口的哥哥猛地被呛了一口，然后死死地瞪着我，一边咳嗽一边用眼神埋怨我：谁让你不早告诉我。
我幸灾乐祸地站在一边看他咳嗽，“走吧我们出去吧，真的是太冷了，怎么还不来电。”前面一句是说给我听，后面一句更像是自言自语。我走在哥哥的影子里，感觉到无比的温暖。
下楼的那一刹那我在发现，原来外面已经下起雪来了。回头看看哥哥一脸狡黠的样子，心里满满的溢着感动， “嘿嘿，还不快谢谢我。”哥哥走到我面前，“快，说，谢谢！”见我无动于衷，他渐渐地露出了他凶神恶煞的一面。“切，为什么要谢你。”我无所谓地轻易逃脱他的魔爪，一转身就看到从远处走过来的阿澈。
“阿澈！”我兴奋地挥着手，然后看着他一步一步地跑过来。一脸诚恳地问我：“什么事？”我差点晕倒，翘脚敲敲他的脑袋，“没事不能叫你啊，你这个木头脑袋。”阿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一阵寒风吹过他不禁紧了紧衣服，转而又看着冻得直打哆嗦的我。这下轮到我不好意思了，“我有点冷，有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我见他把手背在后面，又闻到了烤玉米的香味我就知道大约他又是买来给我的。他疑惑的摇摇头，“没有什么啊。”我撇嘴看他的背后，什么都没有。这时候他的妈妈，我平时叫做云姨的女人从厨房的窗口探出头来，温婉的笑了笑，然后阿澈就拉开单元门蹭蹭的上了楼。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突然间就变得那么高。我需要翘起脚才能敲到他的脑袋，而他也要低下头才能看到我脸上的表情。这样，是不是就是说明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呢？
哥哥看我咬着嘴唇发呆，笑着变戏法一样似的从背后变出两根烤玉米。我惊喜地接过来闻着那香香的味道也觉得不冷了，“哥你对我真好。”某楠楠同志无所谓地用脚在地上的雪上画画，“那是。”语气里却是说不出的骄傲。我香甜地啃着，看哥哥欲言又止的样子，我便把另一根递过去：“要吃么？”哥哥摇头，脸突然一红，我被他这样的表情惊到了，然后他看着我停滞住啃玉米的样子，扑哧笑了出来。
吃着吃着，我突然意识到，原来刚才闻到的香味是从哥哥这里传过去的，而阿澈，从来就没有想过要给我买玉米。
我有些失望。啃玉米的动作也渐渐地停止。哥哥也没有说什么，我学着他用脚在雪地上画画，我们明明画的都是一颗心，可他画的有模有样，而我却是支离破碎。
大约，这也是和心情有关的吧。我抬头望向三楼阿澈家的窗户，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没有那样的在乎我了呢？我暗自伤神地看着哥哥专心致志地作画，一边画一边走，最终成型的却是几个大字。
我有些惊讶。抬头看着不远处哥哥的笑脸，用嘴型轻轻地告诉我，“林蔚冉，祝你生日快乐。”
我恍自地笑着，“祝我生日快乐。”
这样的一个生日，就在漫天飞舞的大雪中结束。听爸爸说，妈妈生我的时候也是下的这样大的雪。我降生是在半夜，爸爸在产房外啃着烤玉米，所以我从小就很喜欢吃烤玉米。我迷恋的，就是那种让我感到安全的香气。
而现在，爸妈，一个在外地出差，一个在天国流连，身边，却只有哥哥和哥哥的妈妈。我却感到富足。这样的日子，也便是幸福了。
第二天上学的路上，雪仍是覆盖着大地。我头一次没有去对面敲门，反而自己默默地先走了。出神地走着，就听到身后阿澈急急地呼吸声：“小冉你为什么不等我？”无论怎样，阿澈的语气里都没有责备。
我看着他一脸焦急的样子，语气不由得软了下来，一开口，就变成了委屈的哽咽：“你还说，你忘记昨天了！”
他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原本紧张的都耸起来的单薄的肩膀也慢慢的放松，他对着我笑了一下，“对不起……我真的是忙糊涂了，昨晚我妈胃炎犯了，我陪了她一个晚上。”
我也不好意思再生气了，只好边用脚撮着一堆雪玩一边嘟嘟囔囔的像说给他听又像说给我听，“知道啦。”
小时候的我们哪里会知道有仇恨这个词语，隔夜仇这么深奥的东西也是不太明白。就像我昨天晚上还在咬牙切齿一边吃蛋糕一边骂阿澈这个记性这么差的人是猪，早晨，只要听到了他的道歉，我们又和以前一样的开开心心毫无牵挂。
如果在以后的时光里我们也可以这样的话，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牵绊，那么多的失望，残酷，一样一样的事情如同抽丝剥茧的把我们从少时那样美好无暇无忧无虑的时光里打出，阴笑着说，这就是人生。
哦，对，这就是人生。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曾经年少 0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