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升半音降半音·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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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arp & Flat
天色渐渐暗了，劳作一天的猎户和农民都该回家了，他们纷纷从村口走过，沉默地经过我的身边，却不会向站成了石碑路标的我看上一眼。
眼见的出村口的大路只有一条，可兜兜转转一圈却会原路返回树园村，看来要不是最熟悉周围森林情况的人都很难离开这里了，难道我一辈子就要被困在这个小村子里？
我突然萌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村民之间友善但明显保持着距离，对陌生人的态度冷漠的出奇，虽然各种族混居，但除了集市上的交易之外，基本上看不到不同种族之间有什么来往，而是各自为营，都有明显的群居小圈子。如果是土著的居民，应该一个村子互相都很熟悉，大家扯一扯家长里短才正常吧。难不成说，树园村里的村民，实际上不是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而是由于种种原因从各地而来，然后就再也离不开，不得不留下来了？
想到这里，虽然初秋的晚风并不凉，可我的皮肤立刻感到一阵发紧，上面出现一些密密麻麻的小颗粒。
这种寒意，是从心底涌出的，刚一露头，立刻侵染到全身。
如果这是真的……
如果树园村果然像我想得那样，在外围的黑森林里有迷魂阵，那该怎么办？我苦思冥想了半天，还是没有答案。
记得书里也看到过这种情况，就是黄老邪的桃花岛八卦阵，当时郭靖被困在里面，还有黄蓉来救他。其实郭靖武功底子不弱，即使没人管他，只要他跟着北极星一直走，把沿路阻挡的桃树都破坏掉，也能闯的出去吧。
按这个道理想想，这法子是否能够适用到我身上呢？不按现有的林间小路，而是自己认定一个方向一直走下去的话，也许的确总有一天会走出黑森林。但想想实际操作性，希望实在渺茫的很。记得我曾看过一个研究说，因为两脚的步伐差异，人在短距离内会走直线，而一旦长途行进就会不自觉地要么往左偏要么往右偏。在黑森林里完全找不到路标，雾浓得20米开外就模糊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天空又满是黑云，无论是太阳还是星星都看不见，也没法判断准确的方向。地理课上学过的上北下南什么的也完全应用不上；如果按树木年轮疏密法的话来推断，倒是解决了辨认方向这一难题，可接下来会怎样呢？
首先我只有一把短斧，又没有链锯，砍个灌木丛还容易点，遇到大树的话如果绕着走偏离原方向的话一下子又不知道走到什么地方去了。再说，人家大英雄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我可没那么大的力量见树砍树见兽屠兽，就算真的全部砍了杀了然后自己开拓出一条道来的话又需要几年功夫呢？那时候如果我还活着的话估计也不用再去找城市了，直接在丛林里当野人好了。
我被村民排斥，却又离不开这个地方，该怎么活下去？学鲁宾逊那样吗？可是没有触礁的大船给我提供原始生产生活材料啊。这里树木很多倒不愁木材的来源，可我不会造房子啊！或者变成人猿泰山才行？难道要吃生肉喝生水吗？
水！我眼睛一亮。想到了！
湖！
我在来时的墓地附近曾经远远看到了一个大湖，只要沿着湖岸走，应该会有河流入或流出，顺着河而下，不愁找到人类或其他类人智慧生物的聚居点，只要没有随便闯到食人魔营地，应该会有救吧？
世上所有的神灵啊！感谢你们！
差点心如死灰的我，虽然没有陷入万劫不复那么悲惨，但突然看到了希望的存在，有如西风吹散了迷雾，黑暗中突然射来了一缕阳光。
今天天已经晚了，在森林里走夜路是不明智的决定，所以明天再出发吧。
现在树园村里关于我的事已经传开了吧，我还是不要去自找没趣好了，今晚还是在村里找个没人的角落露宿一夜，天亮了就正式启程。
还好我准备了不少食物，这几天都饿不着了。
夜深了，街上基本看不见人了，随着村里灯火一点点稀疏起来，我也该准备找地方睡了。
还是去昨晚那个三面背风的墙角吗？
想到这一点，我忽然记起了拂晓的哭泣和邂逅，以及今天一天的大部分时间内都被我忘得干干净净的某位王子殿下。
路德维希王子！
我居然把这样的神秘美男遗忘在脑后！真是不可原谅。
他说过明天见啊。虽然不知他如何找到我，但我毫无理由地相信他有这个能力。
如果我今天顺利走出村子，不就见不到他了吗？
我怎么没早点想到他？不过现在想起来还算不晚。要是今晚见到路德维希王子的时候，请他再帮我一小下，对他来说又不是什么大事，他很可能答应的吧？他昨天就帮助过我啊，应该是无私的吧？起码当时没看出他有索要报酬的意向。先不提他的奇妙治伤法术，或是他的魔法与树园村的禁忌有什么关系，即使是魔法师也没什么，看起来他不像是属于邪恶混乱阵营的。再说，就算是他真的是魔法师，而且是造成树园村封口令的罪魁祸首，那么在这个村子里他是不招人待见，可他不是想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吗？那么优雅从容的样子，也不像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啊。他还拥有王子这个身份。王子，听上去就是英勇华丽高贵的代名词，总是和白马一起出现的。我不指望他骑着马来接我，可也应该有马车之类的代步工具吧，这样走出森林就省力多了。要是我去投奔了他，就算给他做个女仆也好，起码大树底下好乘凉啊。万一他昨天向我伸出援手只是心血来潮偶尔为之，不愿意帮人帮到底的话，退一万步讲，他应该有国家，应该有封地，即便我不能去给他打工，也起码可以在他的领地内做个良民啊，让他介绍我到他的国都去，在陌生的城市里自生自灭，总好过在这里半死不活地没人理会吧。
不过，这个世界会不会没那么开化？贵族不会有奴隶吧？万一我需要卖身为奴给他……那我也认了。看他温文尔雅的，应该不是两面派吧，对待奴隶也不会那么残忍吧……呃，希望如此。
虽然舍不得放弃平民的身份，自愿沦入丧失尊严的深渊，可路德维希王子的名号在那里放着，这棵大树实在是遮天蔽日，我想不攀附都不可以啊。
竟然产生这样的想法，我真是太堕落了，可我不认为我是奴颜婢膝，我只想要活下去，挣扎着活下去，不惜一切地活下去。因为我坚信，总有一天，当我看到哪怕再微小的转机出现时，也一定要毫不犹豫地抓住它，因为有现在才会有未来，有未来就会有希望，而希望和光明总是联系在一起的。
整个晚上，就在我的忽而悔恨，忽而兴奋，忽而期待，忽而苦恼，忽而自弃，忽而坚决，忽而憧憬的胡思乱想中，过去了。
我席地而坐，背靠在墙壁上，摆出正襟危坐的端庄姿势，睁大眼睛凝视着黑夜，等待着王子的到来。
可是，直到黎明前困意不可避免的袭来，我打了个哈欠，揉揉红肿的双眼，还是没看见路德维希王子的身影。
他，失约了。
王子怎么会不守信用呢？
难道昨天他只是随口敷衍我的？或者“明天见”在这个世界只是一项道别的固定用语，没有确切的时间指向含义？可能他早就走了，只有我还在这里信以为真，傻傻地等着他。王子殿下一定很忙，他根本就不会把在路上随便救了一个陌生女孩子的事情放在心上吧。
或者，这干脆都是我的幻觉，也许我被酒馆老板赶了出来，就在外面平安过了一夜。既没有老鼠，也没有王子，小指根本看不出伤疤，也没有证据。也许一切都是我的一场梦。虽然我记得我曾经大哭过，可难保不是我在睡梦中的发泄。我只是个普通人，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被王子救了呢？奇迹，可能从来没出现过。
我自嘲地笑了一下。想想也是，这个小村子里，怎么会平白无故的有位王子呢？虽然树园村是古怪了点，可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要是说它不光能吸引各个智慧种族都来这儿定居，还能够吸引来一位王子殿下，我实在是不敢相信。
我真是傻瓜，居然相信梦中的奇迹。
再怎么自我催眠也逃避不了吧，我苦笑着，拳头砸向地面，真希望感觉不到疼痛，希望自己的苦难遭遇只是梦境。可是，火辣辣的痛楚提醒了我，这是现实。
清醒点，朵尔蒂，从来都没有王子，你一直都要在残酷的现实中挣扎求存啊！
……
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朵尔蒂。”
是谁这么叫我？
朵尔蒂。
我的名字，朵尔蒂。
王子赐给我的名字，朵尔蒂。
这名字，也是我幻想出来的吗？
我，以前，是叫什么名字？！
我发疯似的敲着头，用力回忆，可怎么也记不起来以前的名字。名字，不仅仅是个符号，它是有意义的。对于身份来说，是确认的凭证。而我以前的名字，更是我用来确认我身在异世界，与没穿越之前原来的生活相联系的一个纽带。
可是，我居然忘记了我原来的名字。
我头脑乱成一锅粥，思维混乱得像宇宙大爆炸，无数破碎的记忆碎片疯狂地相互碰撞冲击，然后变成更细小的尘埃散落入黑暗和虚无中。
我究竟是谁？难道我就是朵尔蒂？
我是不是原本就独自生活在树园村，一直都在酒馆里干活，从来都没有什么穿越，只是我在野外游玩的时候睡着了，做了一个在名为地球的蓝色行星上生活了17年的长长的梦？
我的家庭，我的学校，我的爸爸妈妈，我的亲人和朋友，他们是不是根本就不存在，只是我的幻想？
我在这里？还是那里？
哪边才是真实的？或者两边全都不是真实的？
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幻觉？
所有的一切，是大家都不正常，还是只有我一个人疯狂了？
我究竟在哪里？
我是谁？
我从没想过我会进行哲学思考，我只是弄不清楚事实真相。
或者我早就疯了。从来都没有奇怪的树园村，我也没有被这里奇怪的村民以奇怪的理由所排斥，只是因为某种莫名的原因我才在这阴暗的墙角处陷入幻想。
随便什么都好，来叫醒我吧，让我醒来吧！
最好是妈妈把我叫醒，微嗔地掀开我的被子，告诉我不要再睡懒觉了。妈妈，我一定乖乖听话。
或者是约翰尼老板把我叫醒，告诉我不要再偷懒了，也不要一不高兴就躲出去，睡在墓园旁边的草地上可能会有野兽袭击。老约翰尼伯伯，我错了，我听你的。
我不要王子，不要黑猫。他们都是超现实的存在，就算看到他们，我还是不相信我的记忆。
神啊，求求你，让我醒来吧。
如果这都是幻觉，都是梦境，那么，在这里死掉了，是不是就能脱离，回到现实世界？
To be or not to be.
我该如何选择呢？
黑夜消失了。黎明女神揭开了她的面纱。太阳依然被阻挡在千万亿水分子的上面。
又是新的一天。
早安，不知是梦还是现实的树园村。
不知是梦还是现实的路德维希王子还是没有出现。
我站起身来，面向天边最早开始发亮的地方。太阳升起的地方。
是的。虽然看不见太阳，我仍然相信它存在。
没有王子，我就自己做骄傲的公主。
我，就在这里。
我要活下去。
我站在村口，望向远处延伸进树林中的大路，轻轻地抚摸着树干上新刻的痕迹。在原来的“树园村”几个大字的旁边，有我的细小却深深刻入树干的名字，朵尔蒂。
再见，树园村。希望不会再见面。
我又一次踏上了旅途。目标：湖。
这一回，我要自己找到答案。
无论是真是幻，我都要抓紧现在，努力。
所以当我在迷雾中看到一个庞大的身影向我蹒跚接近的时候，我并不恐惧，只是握紧了短斧。
来吧！让我亲手确定你的真实！
那是一只两米半左右高度的，长着猫头鹰脸的巨熊。
它全身都是腥臭的气息，头部的羽翎根根乍起，乱蓬蓬的棕黑色短毛覆盖全身，利爪奇长锋锐无比，低沉的呼吸声好像就炸响我的耳畔。
我不想装死。我偏要和它对视。
我看着它凶猛地向我扑来，我毫不动摇地挥出利斧。
“砰”的一声巨响。
咦？我并没感觉到砍中它，怎么它忽然不见了？
“朵尔蒂！你胆子真大！差点伤了我！”是谁在说话？难道这里的魔兽都拥有极高智慧？可它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迅速环顾四周，在左边的树杈上发现了一个有点熟悉的身影。
“是你！”那只蝙蝠翅膀黑猫妖！
“朵尔蒂，你连枭熊都不怕吗？真是太强啦！”黑猫展开小小的膜翼，飞到我面前的空中，金色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刚才的魔兽，是你变的？”除了说人话和顺风耳，这黑猫还有其他的能力？
“对啦！我很厉害吧！是不是很惊讶？我会变的还有很多哦！”
黑猫得意地在空中转了个圈，向我夸耀，胡子一翘一翘的。
“嗯……有一点。你还会变成什么魔兽？”
“哼哼！这个问题么，”黑猫又飞回到树干上，眼睛一眯。“……要吃鱼才能决定。”
黑猫又隐瞒了什么？还有多少是我所不知道的惊奇？
第六章，完。
预告：
第七章·神秘赋格曲
The Mystical Fugu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升半音降半音·第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