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明嫣》我爱吃醋

14、第十四章 闲事

　　幽篁里的竹林内，沈明嫣正在抚琴。只见她坐在草帘半卷的竹亭中，面前的琴案上摆着一张为她量身打造的七弦小琴，比正常的七弦琴小了差不多一半。小巧的褐色陶莲花香炉里，燃着檀香，正香烟袅袅。

　　沈明嫣端端正正的坐着，身姿清正，头颈微颔，手势如兰，姿态优美的按在琴弦上，表情沉醉，远远望去，的确是很专业的样子。可惜，只要走近一听，就让人忍不住掩耳了。

　　作为同门，沈明达则在亭外的空地上练剑。他舞着的是把三尺长剑，就他目前的身高来看有点不协调，把一套原本如闲庭漫步般的剑法舞的有些狼狈。这些日子谢玄之已经教完了他一整套的剑法，学了招式后，需要不断的练习以增加熟练程度。

　　原本沈琳也像对待闺女一样，也给小儿子专门定制了一把小钝剑，不过沈明达看不上，认为被小看了，宁愿拿着把未开刃的普通长剑，也不要那把制作精良材质上乘的小剑。这倒便宜了财迷沈明嫣，又一把好剑收入囊中。

　　这兄妹俩一个抚琴，一个舞剑，看起来分外和谐。配上竹林潇潇大背景，颇有点世外高徒的气质。

　　“你能不能别在这里练了。我都快被你烦死了。”沈明达终于忍受不住妹子的魔音摧残，收了剑抗议道。

　　“人家好心好意陪你练剑，你还嫌我。”闻言，沈明嫣停下正在纠结的琴声。其实她自己也受不了，实在是没天赋啊，手僵硬的跟鸡爪似的，弹出来的声音比弹棉花还不如，至少弹棉花是只有一个重复的调子，听来单调些而已，并不很难听，而她这个就是魔音乱舞了，声调忽高忽低，时而尖细，时而粗噶。

　　“你这是陪我练剑，还是打扰我练剑呢。”沈明达很不满。这琴声听得他心烦意乱的，还怎么练剑嘛。

　　“先生不是说了，这流云剑法是从他所谱的《流云曲》中有感而发，以剑招暗合着音律的节奏，而创造出来的剑法。所以流云剑法就应该配着这《流云曲》来练，才能体现出行云流水的意境来。”沈眀嫣为自己辩白，“我这不是为你好么。”

　　“为我好你也要弹得顺畅一点啊，磕磕绊绊，怎么行云流水得起来。”沈明达挥挥手，赶苍蝇似的，一脸嫌弃的表情：“难听死了，你回先生那里练去。”

　　“回就回。”沈明嫣自知理亏，抱起自己的小琴款款离开。哎，到处被人嫌。连谢玄之这个老师都忍受不了，教了指法之后让她自己去练习领悟，说能够入耳了再来他面前弹。

　　出了林子，紫苏和半夏迎了上来，一个接过她的琴，一个进林子里去收拾香案。

　　沈明嫣有点悻悻，她够有自知之明了，都不叫两个侍女进去听她的魔音贯耳。只是忍不住想和沈明达作对，故意在他面前弹来着。唉，琴艺可是古今装X第一大法宝，学不好怎么在这装X的社会混呢。

　　“阿嫣这是怎么？谁惹你不高兴了。”沈明远来找谢玄之，就见到妹妹垂头丧气的样子。

　　“大哥怎么来了？”沈明嫣避而不答，她可不好意思说是因为弹琴弹得太难听，被嫌弃了。

　　“当然是来听听阿嫣的琴啊。”沈明远调侃道。他一见沈明嫣身后抱着琴的侍女就知道小妹是为什么不开心了。他虽然刚回来，但是对小妹的琴声可是久仰大名了，三达就常跟他写信抱怨说小妹琴声难听，还偏偏喜欢弹给他听。

　　“大哥。”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不依的叫了声大哥，沈明嫣脸红了。

　　“好了，我不逗你。琴呢，慢慢学就好，多练练总会好的，哪能一口吃成胖子。”沈明远摸摸妹子的头，嗯，头发软软好好摸，再揉揉。

　　“嗯。”沈明嫣点头，大哥真是太善解人意了。

　　“叔父呢？”沈明远安慰过妹子，开始办正事，他其实是来找谢玄之的。谢玄之不喜人多，身边只有一个书童，为他打点日常起居。所以沈明远一路进来，一个奴婢都没有。如果不是见到妹妹来了，沈明远就准备直接亮嗓子喊人了。

　　“先生应该在书房。”沈眀嫣回答说。现在是上课时间，沈明达和沈明嫣都称呼谢玄之为先生，表示尊敬和郑重，平日里才是叫叔父。

　　谢玄之果然在书房。他仰躺在书房里的榻上，睡得正香，一只脚掉下来了都不知道。这般毁形象的样子，沈明嫣真是不忍再看，什么仙人气质，那都是幻灭。

　　沈明远倒是视若无睹，他早习惯了。谢玄之的书童书墨正在书案前整理凌乱的废弃纸张，见了他们进来，点点头，又自顾自的整理去了，都不带鸟人的，只要别扰了主人清梦就成。

　　俩人都知道谢玄之有起床气，睡不好是会骂人的，也不敢叫醒他，又从书房退了出去。所以闲来无事，干等也是无聊，沈明远提溜着妹子听琴去了。

　　然后，沈明远真是十分后悔这个决定，好奇害死猫。小妹看起来一脸聪明像，怎么弹起琴来这么笨呢。

　　“大哥你现在知道了吧，阿嫣的琴声有多难听。”沈明达有些幸灾乐祸的对沈明远说道。

　　兄妹三人齐聚竹林。在沈明远和沈明达的亲切围观下，沈明嫣硬着头皮弹起了《流云曲》，这可是她最拿手的曲目了。一曲未终，就被沈明达出言打断了。她赶紧放下手，用宽大的袖子作遮掩使劲揉了揉僵硬的手指。

　　“还好，只是指法僵硬，力度掌握的不够好。”沈明远故作镇定，不能太打击小孩子信心了，“阿嫣，你的姿势看起来还是很不错的。”也就这一个优点了，只要不发出声音，凭着架势也可以哄哄人。

　　“谢兄长指点。”沈明嫣知道这是大哥的安慰之言，心里还是很高兴，所谓的表扬激励法对她大大的有作用。

　　正说着话，谢玄之趿着双木屐，晃晃悠悠地过来了。

　　三人忙起身见礼。然后重新分宾主坐下。

　　“阿远你来找我作甚？”谢玄之发问。

　　“侄儿想请叔父为正宾。”沈明远站起来，作揖道。

　　“哦？”谢玄之似笑非笑的拖长声音哦了一声，然后戏谑的说道：“哎呀，阿远是该娶媳妇儿了呢。”说着又一叹，“叔父都老了。”

　　“叔父说笑了。”沈明远正色道，“不过说来，叔父的年纪确实是不小，何不找个婶娘照顾一二。”。沈明远从小的时候就经常跟谢玄之打交道，对这个叔父的德性很是了解，一怕人家说他老，二怕娶妻。既然大家都那么熟了，沈明远也就不跟谢玄之客气了。

　　“胡说，叔父我还年轻得很呢。”谢玄之瞪眼，他可以自己说自己老，却听不得别人说他老，为了看起来年轻一点，他是从不肯留胡须的，衣物也多为浅色系。

　　在意年龄并不只是女人的专利。这年头，上流社会流行美男，男士们都是很重视形象的，有的更讲究的还要敷粉化妆。官员选拔什么的，除了学识还要看长相。当今天子是个外貌协会，上朝的时候文武百官一水儿的美男子，看着就龙心大悦啊。所以，貌丑是木有前途滴。

　　沈明嫣庆幸，幸好自家的父亲哥哥们都不喜欢化妆，要不然还真适应不良。她就见过化了妆的男子，总感觉很娘，很违和，难怪古代男风盛行，在这样的审美趋势下，人们见怪不怪了都。

　　“还有，什么婶娘的事，是你问得的？”真是，没有个小辈的样子。谢玄之是个恐婚患者，根由是他家女眷都太过凶残，管夫君管得跟狗似的，在谢玄之那幼小的心灵里埋下了老婆是老虎的种子。后来年纪大了，该定亲了，谢玄之仗着老娘的疼爱，死命挑剔一切老婆人选，死活拖过了二十七八。他娘那时候不懂得儿子的用心险恶，心疼幼子，由着儿子心意把各家得罪个遍，等到儿子老大还没娶妻，老太太才是着慌。

　　早就晚了！被得罪过的人家不考虑，没得罪过的人家一听是给谢玄之找老婆，顿时摇头，哪舍得把自家闺女拿去给有名的谢挑挑嫌弃哟。他那时已有大名气，被他嫌上一句，闺女嫁不出去是小，家族教养被怀疑是大。而谢玄之单身贵族当得太爽，更是坚定了单身主义，反正他上头几个哥哥生的儿子不要太多，大不了过继一个。老太太没法，儿子大了管不了了，由着他去。

　　听谢叔父这说法，沈明远笑而不语。

　　谢玄之再瞪眼，“笑个屁。”

　　逗几句嘴，再来说正事。

　　沈明远此番回来，既是为了参加明年的春闱，也是因为将行冠礼，回来加冠。

　　大燕习俗，男子二十而冠，女子十五及笄，表示已经长大成人，可以婚嫁，参与家族事务了。但真正成婚，却晚得多。沈明嫣满意的就是这点，大燕时兴晚婚，男子一般都二十二、三岁以后才娶亲，女子多要留到十七八岁才出嫁，二十岁还没嫁的也很正常。据说这是太祖提倡的规矩。

　　大燕的冠礼是在冠者生辰前后举行，一般在生辰的前十日内进行卜筮，选定吉日，然后告知亲友，邀请正宾、赞者。

　　沈明远冠礼的吉日已定，十一月十三，是在沈明远生辰后的第六天，还有十几天的时间。

　　给侄子加冠，谢玄之乐意之至。沈明远目的达成，又跟谢玄之东拉西扯了一会，方挥挥袖子走掉了。他得回去掏掏耳朵。

　　“先生，我再弹一遍给你听吧。《流云曲》我练得熟练很多了。”沈明嫣期盼的看着谢玄之，眼睛亮晶晶的，被沈明远一夸，她的信心又回来了。

　　“呃，我还有事。”在小徒弟眨巴着大眼睛的期盼下，谢玄之有些心虚，起身摆手，“阿嫣你自己先练着，等我得空再听。”话未说完人已走远。不是他心狠，实在是杀伤力太大，他老人家受不住啊。

　　“嗯，我也练剑去了。阿嫣你自己在这练琴吧。”无视妹妹殷切的目光，沈明达也拎起宝剑，走人了。此地不宜久留，他要换个地方。

　　“哼，”被嫌弃了，沈明嫣愤怒，“等我练好了，成了一代名家，你们求我也不弹给你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