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相公》风间灵月

35、误入牢笼

　　再次醒来，是因为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泼在了脸上。
　　勉强睁开眼，等视线渐渐清晰时，就对上了一双冷漠的眼睛。
　　“醒了？”旁边一个声音问道。
　　“是的，玉娘。”冷漠的眼睛移向另一个方向，立刻弯成了月亮。
　　花如雪这才看清，旁边还有个穿金戴玉半老徐娘。她将胖胖的身子挤进一张红漆木椅里，正拿一双精光四射的小眼睛打量着她。
　　“谢谢…”她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沙哑得不成样子。
　　弯月形的眼睛重新移回来，又变得狠戾：“你这臭叫花子，居然敢大白天躺在我们闻香阁门口？若不是玉娘心地好叫人把你抬进来，早就将你丢进秦淮河里喂鱼了！”
　　原来是她救了自己。花如雪怔怔地抬起头，看向那被称作“玉娘”的胖女人。
　　玉娘摆摆手止住那人，对她道：“你叫什么名字？”
　　“如雪…花如雪。”
　　“嗯，名字不错。你是外地来的吧？”
　　“是…”
　　“来做什么？”
　　“寻亲…”
　　“哦？寻什么亲？”
　　“舅舅。”
　　“家里还有人么？”
　　“有，爹娘，还有…四个弟妹。”
　　“为何就你一人来寻亲？”
　　“家中困窘，养不起这许多人。弟妹年纪尚幼，只有我还会些女红，所以才打算来投靠舅舅，兴许还能做些活计。”
　　“唉，可怜那…”玉娘同情地看着她，摇了摇头，“看你这样子，还没找到你舅舅吧？”
　　花如雪低下头：“找到了…”
　　“哦？他们不肯收留你？”
　　花如雪咬住干裂的唇瓣，没有说话。
　　这光景，自然瞒不过老于处事的玉娘。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口中却叹道：“唉，嫌贫爱富，本就是人之常情。如今，你可有什么打算？”
　　“我…我不知道…”泪珠儿在眼眶中打转，却强忍着不落下。
　　她不能回去，只因她不忍再看到父母脸上的无奈，不忍再听弟妹们哭着喊饿，不忍再为家里多添一丁点儿负担。
　　玉娘沉吟道：“这样吧，你若是愿意，就留在我这里替姑娘们缝补衣裳，供你吃住，每月再给你些银子花销，怎样？”
　　“真的？”她几乎不相信自己的好运气，不可置信地看着玉娘。
　　玉娘笑道：“自然是真的。”说着，她随手拿起一张纸，递了过来，“你若是愿意，就在这上面按个手印，从此便是我闻香阁的人了。”
　　花如雪拿起纸来，只见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却识不得几个，不由得有些慌恐。但随即又想，事到如今，暂时已没有别的法子，既然玉娘肯收留自己，只是缝补衣裳而已，又不是什么难事。
　　稍稍一犹豫，她便在下方按了手印。
　　收了契约，玉娘便叫人带她去沐浴更衣。
　　仿佛一下子从地狱来到天堂，一切都宛如做梦，直到她被领进一间专属于自己的屋子，才自梦中醒来。
　　看着这间华美的屋子，她忽然有些奇怪：区区一个绣娘，需要住这样的屋子么？
　　疑惑归疑惑，接下来的几日，见玉娘待她亲切和蔼，心里的怪异感觉就渐渐淡了，也开始慢慢适应这里的生活。唯一奇怪的是，这里每日都能见到许多男人来来往往，像是客栈，又不是，像是酒楼，却也不是。
　　一日，她终于忍不住去问那个照顾她起居的女孩子香儿。
　　香儿怪异地看着她，道：“姐姐你不知道么？这里是青楼！”
　　青楼…青楼！
　　头脑轰然炸响，瞬间一片空白！
　　怎么会…她没再理会香儿，恍恍惚惚地跑去问玉娘。
　　玉娘笑道：“我也不妨告诉你，再过十日，我便打算让你接客了。既然你已知道，倒也省了我一番唇舌。”
　　花如雪再也控制不住，失声惊叫：“我是来做绣娘的，我不要接客！”
　　闻言，玉娘脸色一变：“你别忘了，你已按过手印，就是我闻香阁的人！接不接客，我说了算，由不得你不依！”
　　如雪呆住了：“什么…那个原来是…”
　　“不错。”玉娘得意地笑了，“白纸黑字可是写的明明白白，你若想抵赖，我们就公堂上见！”
　　“你骗我…骗我的…”她一阵晕眩，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千里迢迢来到金陵，没有寻到落脚之处，反而将自己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你回去好好想想，别给我做什么傻事，否则…”玉娘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她却连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便在浑浑噩噩中度过，看淡了，也想开了。至少，她没有给家里添了负担，至少，弟妹们还可以好好地过日子…也许，正如香儿告诉她的，若是遇到豪爽的客人，多少还会给些私银，这样，她就可以托人送回家里贴补些家用了，也算为爹娘分担了吧。
　　可是，她自己呢…？
　　又有谁来救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