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有贼》然小安

21、第二十一章

　　也许是因为不甘面对别人的白眼，也许是因为年少轻狂，也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在我九岁半的那年，竟真的踏出了家门，目的是寻找那顾名思义的经商之道。但是我心里却十分清楚，之所以有勇气做这件事情，大多数原因是因为有一个知我懂我的小女孩儿，她在我失落困惑的时候不断的鼓励我，安慰我，这个人，是我们陆家的小丫鬟，她叫苏昭雪。

　　我曾怀揣梦想，与她告别于林间小道，她哭的声音都哑掉了，却还是哽咽着嘱咐着：“二公子，一定要照顾好自己，银子要放好，遇到歹人，千万要收起你那少爷脾气，忍一忍什么都过去了！”

　　“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我们都是十来岁的孩子，她的声音听起来很脆弱，却还咬着牙故作坚强。她是我九岁以前最好的玩伴，我们曾对着花园里的蛐蛐许下承诺，等我回来，一定要娶她当我的媳妇，而她也一定会嫁给我做我最美丽的新娘。

　　没想到的是，一个简单的承诺，却成为我最真实感情的一个羁绊，甚至是几乎断送了我最深爱的女子的生命。

　　我来到一个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名字的小镇，只知道这里是北方，我离家的几个月里，已经走了好远好远。

　　我三岁学武，师傅们都说我骨骼奇特，天资极好，所以，即使年龄看起来还是个孩子，武功却是足以防身。

　　可是，作为南方商业的霸主陆家商号的二公子，我却丝毫不懂得如何用钱，平时大手大脚花钱的习惯，身上的几百两银子没多久都被我挥霍的一干二净。我的衣服也随着风吹日晒没人帮我清洗而脏乱，破旧，看起来就像一个小乞丐。我闻着身上发了馊的味道，扯着乱蓬蓬的头发，总是自我嫌弃。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身无分文就得饿肚子。

　　饥肠辘辘了两日，我在这个小镇子上没有生气的游走着，忽然前方有许多人围着叽叽嗡嗡在吵架。我天生的好奇心促使我在腹中空空的时候还有心情来观他人闲事。

　　看了好半天，终于明白，那人群中心一大一小的两个小女孩儿正在受自己亲人的欺侮，看样子他们是要霸去她们的生意，年龄大的那个女孩儿看起来很冷静，可另外一个就不行了，脾气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火爆，矮矮胖胖的小肉墩子竟然当街叉腰骂了起来。我饶有兴趣的坐在人群背后观战，不大一会儿，有一个女的推了小胖子一把，这样便完全激怒了年龄较大的那个女子，两个女人说话间的功夫就抱在一起撕扯了起来。

　　我自小生长在礼仪之家，那里的男人女人们都是忍功中的极品，即使有再多的怒意从来不会在脸上表露，他们只会钻到你的背后，出其不意的捅你一刀。因此，看到女人当街打架，我还是头一遭。

　　说来，这年纪长些的娇俏的小娘子，真是够聪慧，而且能下死手。她力弱不敌，竟能想到四两拨千斤的道理，生生的要将那女人的一根手指掰断，最后当然以胜利儿告终。

　　不成想，那女人的相公又冒了出来，一眼望去就是个泼皮无赖的家伙，他竟挥起拳头要打那智勇双全的小娘子，我一个没忍住，窜了过去就将他踹翻在地。

　　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并不是亲姐妹，而且几乎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人。那小娘子自称白小菊，为了感激我的救命之情，让我留下。我还要继续寻求我的经商之道，哪里来的空闲跟她去山间小村。我欲甩袖而去，她竟用自己的生意和温饱的问题诱惑了我。于是就在那天，我重新穿上了这辈子穿过的最粗糙的料子制的新衣，开始了我人生中的另一个历程。

　　从此，我认识了一对兄妹，书香气息与小商贩结合体的沈慕嘉，以及暴脾气的胖小妞儿沈慕夕。并且在一个屋檐下共同生活了五年之久。

　　我开始我的第一个生意梦，那就是在美娇娘白小菊的酒铺子里卖酒，说来，这个生意给我让我一下子扩展了自己的思路，因为他们只负责将酒给我，从不问我是如何打理的。她的相公施裕是一个隐藏在乡间的高手，公公更是深谋远虑，只是眼睛不能视物，我总是不由自主的为他感到遗憾。

　　他们教给我很多东西，包括武功上生意上的以及人生中的一些道理，使我逐渐成熟起来。

　　然而，在生活方面，与我最贴近的竟是小胖妞沈慕夕，大家都叫她夕儿，而我也很喜欢这个名字，像是一个人对夕阳有着种种的倾慕，各种的迷恋。她实在是太有趣了，我看到她恶作剧的让哥哥慕嘉吃瘪的时候，总有一种想压服她的冲动。于是，我开始处处与她作对，她生气的样子，很可爱，就像一个气鼓鼓的肉包子，全身还会抖动，肉呼呼的圆脸，加上一个会喷火的眼睛，还有一个肥嘟嘟的小手总是挥舞在我身体的各个部位，很柔软，我从来都不会觉得痛，反而是一种享受。

　　才过半年，忽然起了南北之战，当时我还无法理解战争的背后隐藏着多少残酷，多少人的死亡，多少人的颠沛流离。那个高高大大的男子施裕离家从军了，在一个大年三十举家欢乐的夜晚，当然这里不是我真正的家，却给予了我所有的家庭的温馨。我甚至开始将自己融入这里，融入每一个人。

　　后来的日子过得有点快，在我还没来得及细数的时候，已有三年的光景了。我眼中的小胖妞儿仿佛是一夜之间变成了苗条的小姑娘，今年她只有十岁。每次逗弄她的时候，她的脸上相比之前会突然多出一条红晕，这让我感到很奇怪，但是心里却莫名的很想看她这道红晕。

　　那是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我们在白小菊的酿酒作坊里愉悦的劳作着，时不时还夹杂着阵阵笑声。

　　突然有几个穿着官服的彪形大汉闯了进来，打乱了我们正常的呼吸。他们手中的大刀带着血腥，满脸凶神恶煞，我紧张的看着正在栅栏口玩耍的连个小女孩儿王梨花和沈慕夕，想也没想只能先抱起离自己最近的王梨花，放在她母亲的怀中。当我再回头要挽救那个呆愣的小女孩儿时，那几个男人已然向她欺近。我心乱到忘记了呼吸，甚至可以幻想到他们向她举起刀的恐怖的模样。

　　幸好，施裕的父亲施老爹，这位一直都在深藏不露的老人及时挽救她于刀下。我松了一口气，等待着他一声令下便制服这几个歹人。

　　可惜他们千不该万不该，竟然暴漏出军队屠了整个村子的讯息。那一刻，我由心底萌生出一股杀意，不过当我徒手夺去五六个人的性命之后，心里还是泛起了不小的激荡。耀眼的红色血液滴入泥土的刹那，我发誓再不让自己在意的人染上这肮脏的颜色。

　　小女孩儿勇敢的加入到这场搏斗，在与对方厮杀的过程中，险些就要丧命那人的刀下。我突然紧张起来，几个快步跃了过去，及时拦下那夺命的刀锋。斩杀贼人的时候，我用自己的背挡住她的视线，她是那样纯真的善良的小女孩儿，她的记忆中不该有这样血流成河的画面，既然我已坠入深渊，那一切就由我来承受吧。

　　我突然后悔教她武功，虽然只是一个不称职的在她眼中算不上师傅的坏人，可是以她这样容易冲动又嫉恶如仇的性格，将来的路会不会平坦呢？我对她说了一个要求：“以后不准杀人！”

　　她歪着脑袋尽量表现的不那么害怕，可我知道其实她吓坏了，冰凉的身子没有一点温度，“要是我恨极了某个人，而他又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怎么办？”

　　我郑重的承诺道：“告诉我，我来帮你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