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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梦难醒(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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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缦不知自己是怎么从那窒息的屋子出来的,又是怎么回到自己的小院,只是知道此刻的自己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战战兢兢,关了门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听着外面的动静,小院里只有风打在窗户纸上扑拉、扑拉的声响,单调乏味的重复着。
脑子里不断浮现皇上那个冰冷的眼神,如同看蝼蚁般看向她,自己是那样的渺小,被彻底的蔑视。那眼神是皇上的,可片刻之后又换成了别人,一样的冰冷不屑,这又是谁?婉缦努力的回想,赵贵妃?也许是她的,她是否察觉了皇上的眼神,即便没有看到,当时旁边的宫女那么多……
脑子里乱成了一团,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幻觉,这一切区分起来已经耗尽了婉缦所有的精力。她终是在初春的这个晌午病倒了。宫中的女人们口中又多了一道谈资,缦才人真是没有福气,刚刚被封便病了,这个春能不能熬过还难说呢?
不过这些婉缦并不知道,院落里冷清依旧,更多的时候只能听到风打在窗户纸上呼啦、呼啦的声响。
一场风寒让婉缦在床上拖拖拉拉的躺上了半个月,期间赵贵妃来了两趟,安慰了几回,说了些什么,婉缦也没仔细听,只顾着悄悄打量赵贵妃的神情,比量着和以前的态度,几番暗自思量下来,并没见赵贵妃的态度有什么改变,心才稍稍的放了下来。
“娘子,这两天外面暖和着呢,看来不久柳也该绿了,昨个我还瞧见大雁飞过呢。”蓝儿唧唧喳喳的没少陪她说话,才让这屋子没显得太闷。
身子有了起色的婉缦由蓝儿扶着,在花园里慢慢溜达着,园子里的春刚冒了个头,冬天还没去尽,放眼望去也就几枝梅花稀稀拉拉的开着,剩下的尽是一些冷树枯石,着实没有什么可看的,不过婉缦在屋子里呆了半个月,实在是太过烦闷,这样的景色也能让她看的入迷。
转转悠悠的有了小半个时辰,婉缦的身子便感觉有些乏了,边在假山的矮石块上坐了下来。
“这园子里的景色真是够冷的。”一个女声从假山的那头传来。
“这个时候能有什么好景色,姐姐还偏爱来看。”
婉缦意识到自己听去了别人的话,便想起身离开,可冷不丁的听到她们将话题转到了自己的身上,就又稳稳的坐了回去。
“妹妹可知道这个新封的才人是什么身份。”
“她一个小宫娥哪来的什么身份。”
“你这就不知了,就凭她一个没有几分姿色的宫娥,如何入得了圣人的眼。”女人的声音稍微的顿了顿,略带神秘的说,“她的父亲可是元圣昭献孝皇帝①时的御史中丞,因为那场难才进来的。”
“那又如何,这一朝天子一朝臣,这都过了两朝。何况这放眼宫中,出身名门望族的嫔妃比比皆是,那御史中丞即便放到现如今也不过是个四品的官。”另个声音满是不屑。
“你这就又错了,圣人是个念旧的人。如今的宰相令狐綯②,才学一般,还不是因为其父是昭文章武大圣至神孝皇帝时的旧人。”
“这宫中前朝的旧人之女也不少,怎么就偏偏选上了她?”
“这就得问圣人的心思了,你我可是猜不透的,当初那么被人嘲弄,谁能料到如今的扬眉吐气……”
那头的两位嫔妃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些其他的事,婉缦没再仔细听,心思早被这几句话扰乱了,那刚平静下去的心又乱了起来。渺小的盼想不需要太多的恩赐便可发芽生长,不顾后果卑微的疯长,不去顾及结果。
脑海中突然又浮现出那个蔑视的眼神,婉缦忍不住的打了个冷颤,蓝儿眼尖只以为她是冷了,赶忙上前说:“娘子,天凉了,小心受寒。”虽然身上穿的比较多,可时间长了外头的寒气还是透了进来,经蓝儿这么一说,婉缦才感到冷意。
虽入了春,但天还是黑的及早,一盏盏宫灯将整个大明宫都笼罩在黄晕当中,殿脊之上鸱尾傲然而立,俯视这天子之府的盛兴哀乐。
宫道上一个身影在门边探头探脑的,见有人朝这边走来就远远的跑开了。
蓝儿撇了撇嘴道:“一看就是杂役的小太监,一点规矩也不懂,只知道乱窜。娘子别和他们一般计较,否则那气可是得没头了。”
“这不懂规矩也就算了,竟然还放肆上了!”蓝儿突的拔高了声音,忿忿的说。
门口散落了一地的白菜叶,想必是刚才那个小太监丢下的,虽只是普通的白菜,但洗的极其干净,借着灯光那菜叶上的水珠滴滴如翠。
“你叫我不要和他们一般计较,自己怎么倒恼火起来了。”婉缦调笑到。
“娘子,这不一样的,这明明都是欺负到咱们头上了,怎么能再忍声吞气。”蓝儿脸气得圆圆的,如同一个单纯的小母兽般,固执却又坚定的守着领地不准侵犯。
婉缦的心微微的动了下,脸上却仍是平静无痕,交代道:“把叶子捡进来,留着喂兔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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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指的是文宗
②这个我承认有些“穿”的味道,那位宰相得晚几年才能上任,还有他爹是宪宗时代的,宪宗也就是宣宗他爹。
③发现自己有挂羊头卖狗肉的倾向了,历史底蕴太潜,自己整个栽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