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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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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
[陆锦瑟]
你的眼角,凝结的是细细的浮花,须臾散去,不着痕迹。
——人生若只如初见。
想来陆锦瑟初见那人是在初夏,掐指算算应当是陆家搬去梅阳的第二个夏天。
梅阳的天气一直不是很好,而学校的事情又太过混乱,所以陆锦瑟最常做的事就是周末晚上去逛夜市。
这里的夜市要比重庆更贴近群众一点,锦瑟更加在意的却是那些破旧架子支起来书摊。暗黄的书页衬得墨字很有意境,最起码在她看来是这样。
一旁的烟玉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晚上的温度又降了下来,透着点点的寒意。她伸手拢了拢锦瑟身上的云肩:“小姐,该回去了,晚了的话夫人该着急了。”
陆锦瑟这才合上手中的书,递还给那个带着圆镜的小贩:“麻烦给我包起来,这本我要了。”
烟玉替她收好书,然后又忙不迭地劝道:“还是早些回去吧……”
锦瑟有些无奈地叹口气,整了整自己的衣服,转身走向最近的一条路:“的确是晚了,怕是连黄包车都找不到了。”
此时正是车夫们聚在街口闲聊的时候,一天的疲倦积攒下来,谁都不大乐意跑那么远的路了,无奈之下锦瑟只好朝家的方向走去。
夜风有些凉意,街道上偶尔可以听到寻常人家锁上大门的声音,夹杂着不知何处传来的虫叫声,竟多了夜凉如水的意味。
怕是梅阳的人们都没有想到过,这个平平淡淡偶尔面无表情的女学生就是陆参谋长家的千金。
后面传来了隐约的汽车驶来的声音,在夜晚颇为扎耳。陆锦瑟面无表情地向右迈了一步,侧身避让,可是汽车却在她的身边稳稳地停了下来。车上很快下来了两个着黑风衣的男子,微微躬身给她打开了车门。
“小姐,陆先生说要我们来找您,烦劳您跟我们过去一趟。”
锦瑟有些隐隐的不满。
“可是急事?”
“不清楚,只是参谋长说要叫您过去。我们去过夫人那里了,夫人已经知道了。”
锦瑟紧了紧自己的外衫。
“我这就过去。夜凉了,你们找人送烟玉回去吧,也好再给我母亲托个信。”
“是。”
片刻后,汽车行驶的声音逐渐消失在夜巷之中。
[乔奕白]
你叹雪归来,裙摆飞扬,脚下却是无可比拟的灿烂星光。
——无言独上西楼。
深夜,办公室中可以听到清楚的秒针转动的声音。
乔奕白静候在陆建生的办公桌旁,看他的钢笔在文件上钩钩画画。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和白纸间的摩擦声在夜晚听得清楚。
秘书端来了一杯新茶,乔奕白快步迎上去接过来,叮嘱说做一些好消化的夜宵,然后静默地把茶放到办公桌上。
“准备夜宵做什么?”陆建生显然听到了他的话,有些疑惑地问道,“我不记得你平时说要准备的。”
奕白回答道:“夜迟了,陆小姐来了怕是要吃点热乎的,免得受了凉。”
“她怎么还没到?没再找人去夫人那里问问?”
“已经来过电话了,夫人说小姐去买书了。”
“这种事叫烟玉去就可以了,我记得那小丫头打小就服侍在锦瑟身边的,办事一向省心。”
乔奕白没有接话。
片刻后听得院外传来了汽车的引擎声,一辆黑色的汽车开进了陆家大院。
“看样子锦瑟小姐到了。”
乔奕白整了整军装从窗前走回到原位,皮鞋鞋跟敲击地板的声音有些过于清脆。
秘书的敲门声传来,陆建生则收起文件和钢笔。
“请进。”
陆锦瑟推门走了进来。
“父亲。”
“怎么这么晚才到?”
“有事耽搁了。”
“下次不许这么晚了,别让你母亲在家担心。”
“女儿记住了。”
乔奕白作为旁观者可以感到父女俩对话中明显的生疏。他抬眼打量着这位未曾谋面的陆家千金。
陆锦瑟虽然垂眸,但素色的上衣前襟和长过膝盖的百褶裙在她身上并不显尴尬,更不见一个没落了的贵家千金应有的高傲和不谐。这个女学生白白净净,一头标准的短发,年龄不过十七八的样子,睫毛微微低垂,遮住栗色的瞳目。她没有仔细打点自己的容貌,素面朝天,容貌并不出众,却也有着和年龄不大符合的成熟稳重。
陆建生起身走到女儿面前,替她掸掉蓝白相间的校服上的灰尘。
“我这次找你来,是跟你说一句。过几日我就要回重庆了,最近的局势很紧张,这一点你也知道。但是我不打算让你和你母亲搬过去,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日后就让奕白留在梅阳了,他是副官,有什么事情就找他。你和韶华还是搬过来住吧。”
锦瑟很少听到自己父亲当着自己说出母亲的名字,尤其是近几年,所以还是多少有些惊讶的表情露在了脸上。
陆建生却像是没注意到一样继续说着。
“烟玉是个好姑娘,若是愿意陪着你们,就留下。倘若她愿意走就让她嫁出去吧,但是我这里的都是军人出身,免不了有跟你合不来的。”
锦瑟微微躬身:“女儿记住了。”
“我也就这些要说的了,今天太晚了,一会儿就让奕白送你回去吧,也好沟通一些。”
她点头默认,停顿了一下才说出了第一句问话:“父亲您……没有要跟母亲说的了吗?”
陆建生怔了一下,然后摇摇头:“老夫老妻了,还有什么可说的?你不用管那么多了,先回去吧。奕白,送一下锦瑟。”
乔奕白听到自己的名字,习惯性地行了一个军姿,然后打开房门:“锦瑟小姐,这边请。”
她没有细看身边男子的眉眼,只记得他的声音中是淡淡的柔和。
锦瑟很清楚这是陆建生的逐客令,没有过多言语,跟着乔奕白就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