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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小剧场(下) ...

  •   架没打成,事还没完。
      韩卫东提防着蒯云枭再来骚扰,私下里嘱托豆蔻:“你不要单独外出,有什么事儿一定要告诉我。”
      韩卫东那天还注意到徐峰也在那伙人里,找个机会直接揪了他出来质问:“你干得好事儿?!”
      徐峰也觉得现在的发展已经超出了自己的预想,有些恐慌,“东哥东哥你听我解释,我真的是无心的。不过他们就算有色心也没有贼胆,应该不会——不会干出什么事来吧?”反问到最后他也不敢肯定,在韩卫东紧迫盯人的压迫下,只能保证:“如果有什么事,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
      蒯云枭消停了一段时间,给所有人都放弃了的错觉。
      豆蔻在学校里蛰伏了几周,在电话里得知阿婆感冒在打点滴的消息,心里着急,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去了韩卫东的班级门外,想找他商量。
      “你找东哥啊,他们今天下午代表咱们一中去参加八校篮球联赛了,是半决赛哦,和实验中学的打。”答话的人还劝她:“同学,你要不要一起去加油?我们都去,晚了可没位置了啊!”
      没等豆蔻考虑出答案,一群人就闹哄哄带着横幅和彩带出发了。
      她心情低落回到宿舍。舍友问她这周末是不是要回家,她是最后一个了,记得锁门。豆蔻点点头,“我先收拾点东西,你放心走吧。”等人都走后,她打开储物柜,从衣服底下拿出防身的折叠棍,塞进随身的书包里,咬咬牙,还是往校门口走去。
      今天是蒯云枭的生日,为了和朋友庆祝,在KTV定了一个大包厢,热闹到一半,徐峰在包厢里看到门被推开,豆蔻被几个女生拉着一起进来的时候,就知道事情要遭。
      豆蔻是在给阿婆买八珍糕的点心店,碰上了初中时的老同学,她们也刚好定了同一个KTV的包厢要庆祝生日。好不容易碰上,寿星佟香君和豆蔻有些交情,当下极力邀请她一起去坐坐。
      豆蔻有些为难,佟香君初中时帮过她,又是生日,如果拒绝未免太不近人情,只能点头答应:“好,不过我待会儿还要搭车回家,不能太晚了。”
      “放心吧,你就是上去坐坐就好啦,我们的庆祝很简单的,唱完生日歌就让你走。”
      未料中途敲门进来一个男生,是其中一个女生的男朋友,三言两语后就拿起蛋糕说道:“刚好今天也是我哥们的生日,走,我们一起过去庆祝,那边是大包厢,布置得很漂亮,人多也热闹些。大家带上东西,都跟我来。”
      豆蔻只觉得骑虎难下,被几个人拉着进了另外一个包厢,一进门灯光五颜六色闪烁,让她不安地眯起了眼。
      徐峰眼看着蒯云枭已经抓住豆蔻的手“劝”她喝一杯,众人也在不明就里起哄,他火急火燎寻了个空档溜了出来,立即给韩卫东打电话。
      篮球场上排山倒海的欢呼喝彩声仿佛要将体育馆点燃,一中的篮球队名不虚传,学习好,打球也不逞多让,最终赛事结束的哨子吹响,直接以大比分压倒性胜利取得下周进入决赛的名额。
      韩卫东大汗淋漓下了场,拿起旁边的矿泉水,一口气喝了半瓶多,才稍微松了口气。在候补位上帮忙看顾衣物的队员喊了他一声:“卫东,你的电话一直有人打进来,是一个叫徐峰的。”
      他感觉自己用力过度的手抖了抖,拨通了徐峰的电话,队员凑上来,“怎么了,卫东?你脸色有点不对劲儿——”话没说完,韩卫东已经如同箭矢一般冲了出去,只能听到他对电话那头喊出来的尾音:“徐峰,保护她,我马上到!”
      不明情况的几个队友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处置,但彼此间的默契又让他们统一收拾好衣物后,一并跟了上去。
      徐峰从没如此时此刻深深感觉自己没用,他本来是上前劝阻蒯云枭的劝酒,到最后反而成了蒯云枭拿来威胁豆蔻的筹码,让人摁住,被打了一记耳光后,只听到他说:“你算什么东西,也想来英雄救美么?”
      蒯云枭摔了酒杯,包厢里静了静,几个女生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原本还以为只是普通追求者与被追求者的戏码,乐得起哄,哪成想追求者化身为逼迫的强盗,顿时吓得缩坐在角落里。
      佟香君内心挣扎,同时充斥着害怕与愧疚,她颤抖着身体想叫一声正和蒯云枭对峙的豆蔻,也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这酒,我喝了你就放我们走?”
      豆蔻扫了一圈包厢,蒯云枭让两个小弟站在了门口,其他人分成两拨如同楚河汉界,她握紧了包里的折叠棍,看来今天想脱身没那么容易。
      “好说,不过刚才是敬酒你不喝,现在是罚酒了,三杯。喝完就让你离开,不然,哼!”
      蒯云枭重新开了一瓶烈酒,倒了满满三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后,定定看着豆蔻。
      “说话算话。”她看了一眼蒯云枭,不再犹豫端起了第一杯酒,一饮而尽。
      “豆蔻!”徐峰喊了一声,被人捂住了嘴。
      “豆蔻!”佟香君终于喊出了声,可惜下一秒就被同学拉住,扯了扯手,因为蒯云枭恶狠狠看了过来。
      烈酒从喉咙一直烧到肠胃,豆蔻的脸立即染上了动人的红晕,她并没有觉得晕,只是感到有点难受,所以缓了一会儿后,在蒯云枭眼神的催促下,她端起了第二杯酒——
      包厢的门被人从外面暴力推开,韩卫东一众人闯了进来,队友徐喆认得蒯云枭,一看这阵仗,开口就调侃道:“呦,小蒯好兴致啊!过生日是件开心的事嘛,怎么搞得火药味这么浓呢,再说你成年了吧?身份证上未满十八岁,装什么大人喝酒呢,应该让老板给你上瓶奶才对啊。AD钙奶行不行?我就爱喝这个,一瓶醒神,两瓶刚好,三瓶入魂呐——”
      对于他不看人眼色的贫嘴,队友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韩卫东没有笑,他从豆蔻的手里拿过那杯没来得及喝的酒,稳稳放在桌上,完全没看蒯云枭,直接对豆蔻说:“豆豆,先回家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豆蔻酒劲儿上来,这会儿有点反应迟钝,他转过身推着她往外走,“出了门别回头,直接回家。”
      一直被忽视的蒯云枭恼羞成怒,新仇旧恨叠加,他抄起了桌上的酒瓶跨了两步直接砸了上去。
      “东哥小心!”
      酒瓶子碎裂声传来,豆蔻已经被安全推至门外,门从里面被反锁,混战开始。
      不同寻常的声响引来了服务人员,蒯云枭是这里的VIP,出了什么事儿他们也不好交代,他来不及管一直拍门的豆蔻,转头立即报了警。
      没过多久,警车和救护车同时到达,在警察上楼前,门已经被打开。豆蔻苍白着脸冲了进去,看到韩卫东只是脸和手有擦伤才松了一口气,旁边哀嚎的是蒯云枭和他的朋友。
      徐喆看到门口的警察,叹了口气:“完了,这才是真的玩完了。”
      都是一群未成年,警察不好办案,看他们都带着伤,就配合救护车一起,先把人都拉到了医院进行救治。
      韩卫东一行人都是受的轻伤,反倒是蒯云枭的伤势最严重,右手断了。
      佟香君等人算是旁观者,警察简单问了几句后就让她们离开了。临走前,佟香君看着豆蔻欲言又止,最后说了句对不起。
      豆蔻正陪着韩卫东他们在治疗室消毒包扎伤口,闻言摇了摇头,答她:“这件事不怪你,你们先走吧。”
      蒯云枭的母亲徐佩佩先到,看到儿子躺在病床上直喊疼,嗓门立即火力全开:“是哪个小畜生弄的?警察呢,立案了吗?”看到主治医生拿着拍好的片子进来,她急切凑上前,扯着医生的手臂:“医生,医生,我儿子的手臂有没有事?”
      “当然有事。”年轻主治从进门就皱着眉听她的大嗓门,“他的手断了,你说有没有事?”
      后面进来的骨科主任深耕县城多年,对本县大户错综复杂的关系门清儿,他在饭局上见过徐佩佩,接上话茬儿替愣头青找补:“徐女士,你儿子的手问题不大,接回去,打上石膏,养上三个月就差不多了。年轻人愈合能力强,不碍事儿。”
      门外的年轻警员恰好也走进病房,询问:“我们问明了情况,虽然你儿子伤势最重,但却是他最先动的手,所以最好的处理结果是双方和解。你这边没问题的话,我就去打印和解书,你们各自签字,这件事就算完结了。”
      韩卫东的姆妈关海霞,因为早些年的一场车祸,丈夫去世,她拉扯着两个儿子没有改嫁,操劳过度,面容有些沧桑。等她紧赶慢赶到了医院,就听到徐佩佩的大嗓门喊道:“和解?凭什么和解?我们家三代单传的宝贝儿子被人打断了手,你就轻飘飘的一句和解?!那个动手的小瘪三在哪?敢动云枭,我们老蒯不会放过他——”
      关海霞常年皱着的眉,蹙得更紧了,印堂处留下了一道似刀斧凿出的深痕。她这几年一直在县城的超市上班,自然是知道徐佩佩的,此时已觉得要解决此事不死也要脱层皮,等她看到儿子和豆蔻在治疗室时,悬着的心终于死寂落地。她深深叹了口气,进了门,一言不发坐了下来。
      而徐佩佩看年轻警员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拿着手机打了几个电话,随后没多久有个老民警走进了病房,打发了年轻警员,两人放低声音嘀嘀咕咕起来。年轻警员依稀只听见“故意伤害罪”、“坐牢”、“不要赔偿,就让他坐牢”、“帮忙”“重谢”之类的字眼。
      另一边见关海霞还是沉默着,豆蔻局促地站了起来,“不好意思,我,我去趟卫生间。”她也没敢走远,就在走廊外踱步,想给他们母子两留一个谈话的空间。
      “卫东,你已经高三,是个大人了,不应该这么冲动。”
      “是他先欺负豆蔻——”
      “那你想过把他的手打断要怎么善后吗?”
      “我们有人证,是他先动的手。姆妈,你不是从小教导我们要正直,善良吗?”
      关海霞像是在教育他,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轻声道:“可是正直、善良现在能当饭吃吗?能变成钱赔给他们吗?”
      “凭什么?”韩卫东没想到一向与人为善的姆妈会这么说,他难过却不服气问道,“凭什么?”
      “凭什么?凭他伤得最重,凭他有钱有势!”她长长叹了口气,“卫东,姆妈不是想你变成是非不分的坏孩子,但什么事情都要量力而行,咱们家没有能力去做这种好人。蒯家是这县城里有头有脸的人,他们这次吃了亏,肯定不会就轻易放过你,一定会找补回来。赔钱,咱们家还能再想想办法,但他们要是以故意伤害罪让你坐牢呢?你这一辈子可就毁了!”
      豆蔻看到年轻警员往这边走来,之前就是他跟他们说这件事会以和解结束的,如今看他沮丧捏着那一张和解书,她的心一直往下坠。她怕耽误事,走回治疗室门口,抬手敲了敲门,可能声音太小,门内的人没有答应。
      又听门内的关海霞再开口:“卫东,你是不是喜欢她?”
      “我没有!”韩卫东的耳朵红了,解释道:“我当她是妹妹,看她被人欺负,就——”
      关海霞打断他:“你帮是可以帮,但要记住歹竹出不了好笋。豆芫青扔下她给韩家,亲生父亲又从来没出现过,她能好好长大全靠了韩林两家。她长着这副模样,年纪小小就到处招惹是非,怎知不是下一个豆芫青?”
      “姆妈!”韩卫东的脸刷一下变白,震惊看向关海霞,似乎一下子接受不了自己的母亲如此评价豆蔻。
      豆蔻放下了敲门的手,愣愣站在门外不动了,只觉得自己好像患上突发性耳鸣,世界在此刻又一次失重了。原来不是她想选择性遗忘就能全然撇清父母亲的关系,原来她长成这样,即使什么都不做,即使避之不及,也会让人往不好的方面想……
      可是韩卫东是帮了她的人,她怎么能让他一力承担风险呢。豆蔻朝年轻警员要来了和解书,“是不是让他们签字就没事了?”
      年轻警员欲言又止,最后只能点点头:“如果你能说服他们签字的话。”
      她咬紧了牙关,捏着那一张好似重逾千斤的和解书,走进蒯云枭的病房,来到床前。此时徐佩佩去办住院手续,病房里只剩他一人。豆蔻低着头,无意识地盯着床尾白床单上一处不易察觉的污渍,艰难开口:“对不起。我想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对。我向你道歉。”她停顿了一下,再次鼓足勇气,“希望你能同意和解,在这上面签字。”
      蒯云枭正等着手术,恹恹地躺在床上,今晚是他人生有史以来的滑铁卢。说实话,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他的心气随着手臂的骨一断,也被瞬间粉碎了。此时见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漂亮姑娘站在床前求他,他反而生出一种快感,而这种快感的后遗症是他也心软了。他想,或许放他们一马,豆蔻还能念着他的好,如果任由母亲大发虎威,扰得所有人不得安宁,估计豆蔻会恨他一辈子。应该没有哪个男子愿意自己喜欢的人恨自己一辈子吧?
      于是他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接过了笔和纸,正要签名之际,徐佩佩冲了进来,一把夺过。笔被她扔了,和解书也被撕成碎片,并再次怒发冲冠:“小兔崽子,你怎么这么怂?!”
      她转身看向豆蔻,毫不客气开口:“就是你这个小妖精勾得云枭魂不守舍是吧?你们将他害成这样,现在还想这副假惺惺的嘴脸来骗他签和解书?做你的春秋大梦!让你和那个伤人的小畜生的家长来,他们不教育孩子,我当着他们的面教育!”
      她将手中的碎纸砸到豆蔻的脸上,“也别想着赔钱了事,我让你们都坐牢,看你们还怎么祸害人。”
      年轻警员看豆蔻还傻傻站在原地挨骂,急忙把她拉了出来。他算看出来了,如果不阻止,徐佩佩下一秒就能做出打人的举动。他劝豆蔻:“小姑娘,这件事你小孩子是搞不定的,你家里人呢,打个电话让他们来吧,别自己扛着了。”年轻警员摇了摇头,“再说如果要赔钱,你想瞒也瞒不住的啊。”
      豆蔻在走廊尽头定定地站了会儿,远眺着天空发呆。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正值夏天的尾巴,火烧云燃尽后的遗骸残留在天际,是令人绝望的灰红色调。
      她的手机已经没电了,心里盘算着能找的人,阿婆生病,不能找;姆妈,她已亏欠许多,无论如何不敢开口;她走到导诊台,借了电话,犹豫许久,终于还是按下了那个早已滚瓜烂熟的号码。
      林矜泽还在公司加班开会,今年第二季度的财务报表稳中有升,他向林明远汇报后,召集大家开会,调整原先的策略,做好下半年的部署。因为个别负责人汇报的时间没有控制好,所以拖到了现在。
      手机放在桌子上,开始震动时他余光看了一眼,是陌生号码,他本要伸手挂断,反应过来这是和外婆家相同的区号,心头一跳,改成了滑动接听:
      于是他听到了豆蔻颤抖中略带哽咽的声音传来:“大哥,是我——”
      身为特助的楚淮生看到上司接起了电话,随后一脸凝重的站了起来,不禁心里一咯噔,以为是公司哪里出了差错,就听到林矜泽开口:“很抱歉各位,我有十分重要的急事需要立即处理,本次会议暂停,后续的内容,我会让楚特助再预约各位的时间,届时再议,散会。”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让从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林总说完这句话后匆匆出了会议室。
      楚淮生赶紧跟了出去,公司还给林矜泽配备了一个女特助陈莎莎,看到他出来忙从工位上站起来,询问:“怎么了?林总脸色很不好。”
      没等他回答,林矜泽已经收拾好东西从个人办公室开门出来,看着他们两犹豫了一秒,说道:“莎莎跟我走,淮生你下班吧。”
      他说完没有给两人反应的时间,拨通了公司法务的电话:“陈律师,我有一件私人紧急事务需要你帮忙,不知你是否有空?”得到对方的肯定答案后,他又接着说:“谢谢,我记得你就住在附近,那我们在光泰广场路口碰面,我开车捎上你去一个地方。”
      陈莎莎已经去准备,楚淮生还等在原地,看他挂了电话,急忙说:“林总,我也去,我可以帮你开车。”
      林矜泽挑了眉看向他,想了不到两秒,点点头,“也好。”
      等好不容易到了靖安县,楚淮生才明白林矜泽为什么最开始选择陈莎莎跟随。他看到了一个很漂亮的小姑娘孤苦无依站在医院门口等着,林矜泽一下车就匆忙搂着她的肩膀,用一种他从未听过的温软口吻安慰:“豆豆,别怕。大哥会处理这件事,你累了一天,我让人陪着你先去酒店休息,别担心,我保证韩卫东会没事的。”
      楚淮生屏息看着那双泪水洗礼后呈现粉桃花色泽的明亮眼睛,随后听到小姑娘开口:“大哥,谢谢你。”她咬着菱唇,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林矜泽明白现在不是好时机,遂没有和她再解释,他转而对陈莎莎说道:“莎莎,麻烦你陪着她住一晚。有什么事儿,我会和你联系,保持电话畅通,谢谢。”
      陈莎莎觉得自己肩负重任,接替了林矜泽的位置,搂着豆蔻的肩膀,打了一辆车前往附近的酒店。她看豆蔻情绪放空,只是呆呆坐着,便绞尽脑汁想安慰,谁知道开口只有干巴巴的两句词:“你别难过,林总会处理好的。”
      豆蔻何其敏感,立即觉察自己给大哥的秘书带来了困扰,努力扯出一个笑容,说道:“好的,谢谢姐姐,我不难过。”
      林矜泽配合陈律师,只耽误了一天,就雷厉风行办妥了此事。
      说到底,蒯家这种仗势欺人的人家,是很会审时度势与欺软怕硬的,在林矜泽找到更强硬的人脉去接手此事,且陈律师收集好人证物证后,之前因为徐佩佩胡搅蛮缠而得来的大好形势瞬间急转直下,最终他们不仅签了和解书,而且还签了不再骚扰豆蔻的保证书。
      韩卫东平安无事回到学校,林矜泽给了关海霞一笔补偿费,谢过他的见义勇为,只是他可能永远不会知道此事了。
      第二天,陈莎莎看到即使熬了夜也仍旧精神抖擞的上司,为了不影响豆蔻休息,两人在酒店走廊里小声交谈。
      “林总,我有个想法,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说吧。”
      陈莎莎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才接着道:“林总,虽然麻烦已经解决了。但我个人短时间接触下来,感觉到您妹妹的情绪不太对,可能是她受到了惊吓,短时间内有点封闭自己;不过还有一种可能,她太压抑也太懂事了,即使遇到什么问题也不愿意和身边的人诉说。”她纠结犹豫了一会儿,又道:“林总,您不要觉得我在夸大其词,我会这么敏感,是因为初中的时候,有一个女同学遭遇霸凌,也是什么都没说,后来只留下一封遗书就跳楼了……”
      林矜泽心头一跳,他忆起昨晚昏暗灯光下,豆蔻向他道歉时的难过面容,即使明白这件事从头到尾她都是受害者,她还是跟他说对不起。所以她是从始至终都觉得自己是个麻烦吗?
      “莎莎,谢谢你。”林矜泽郑重向她道谢,在对方诚惶诚恐的神色中,无奈挥了挥手,“你和淮生还有陈律师他们先去吃饭吧,我会和她好好谈谈。”
      林矜泽刷卡进了门,看到豆蔻已经起床,赤着脚靠坐在飘窗上发呆。
      他这才卸了心神,走过去抚了抚她的头发,“麻烦都解决了,不用担心。”
      豆蔻仰望着他,道了声:“谢谢大哥。”
      林矜泽看她好像还有话说,仿佛心有灵犀一般,截住她:“不要和大哥说对不起,这件事不是你的错。”
      豆蔻呼吸一窒,深知大哥从小就偏着她,连自己和金鱼打架,无理取闹的时候都会判她赢,所以才会这么说。可别人呢,在别人看来,这件事从头到尾不就是自己惹出来的祸端吗?
      林矜泽看她神色不虞,又问:“饿不饿,要不要现在下楼吃早餐?”看她摇摇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就在她对面坐下,状似不经意提起:“豆豆,你还记不记得那一年,你打电话问我,如果有人欺负你,你要怎么办?”
      这次豆蔻迟疑了一会儿,最终点点头,“记得,大哥跟我说要勇敢打回去。”
      “对,所以这次也一样。错并不在你,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人并不需要为自己的优秀不合群,貌美不普通而抱歉,这是命运补偿给你礼物,好与不好,你只要坦诚接受就可以了。”
      林矜泽笑了笑,她现在的模样是越来越出挑了,却还是小时候的心性,如果全然信任一个人,真的会按他说的话去照做。因为她一直以来都依赖他,所以能够毫无保留最大程度执行他的建议。
      可正因为这样,林矜泽此刻才深感愧怍,这几年他因为各种事情东奔西跑,忙得脚不沾地,忽略了她成长过程中可能会遇到的种种困难,阿婆年纪大了,豆蔻对姆妈的亲近明显比不上对自己的,而他竟然比不上陈秘书一个外人细心,观察到她敏感而压抑的心。
      林矜泽看她因为思考而松动的神色,缓缓道:“只不过,这次不一样的是,你要面对的问题需要帮忙,你不是从小就相信大哥吗?难道一个机会也不愿意给大哥吗?”
      她忍了许久的泪夺眶而出,尘封在心底的秘密终于吐露:“可是因为我,因为我的缘故,妈妈已经拿了姆妈的钱,我不能,不能再——”她一度想自己攒够五十万还给姆妈,这样就能不拖不欠,可是奈何以一个孩子的力量,不动用林家给她的零花钱,压根不可能一下子存够钱;她也不想一直麻烦大哥帮她处理事情,可是到头来总是事与愿违……
      林矜泽听弦知音,已经猜出来大概,也终于知道这么多年来,她一直不愿意去海城生活,不如小时候亲近他们的原因,细想她那一年才几岁?就因为怀揣着这个沉重的秘密,心思变重了,哪还有当年耍赖躲在他怀里惊喜的天真样。
      思及此,他心里的怜惜止不住,眼眶也红了,哄她:“原来豆豆都知道了。可是豆豆不知道的是,比起那些钱,姆妈更在乎你,大哥更在乎你,因为我们早就是一家人。对不起,是大哥一直做得不够好,没有替阿公保护好你。你原谅大哥,再给一次机会好不好?”
      豆蔻难过得直摇头,感觉心脏在一抽一抽直发疼,眼泪随着晃动,滴落在林矜泽的手臂上,炽热的水珠,似能烫伤他,“大哥,是我应该说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总是给你们添麻烦。每次都以为自己能够独立解决问题的时候,却发现把事情弄得一团糟,最后还得你们收拾残局。大哥,对不起,我真的没有招惹任何人,长成这样是我的错吗?豆芫青是我妈妈是我的错吗?我讨人喜欢或不讨人喜欢也是我的错吗?”她看林矜泽对自己摇了摇头,才问:“大哥,你说,人生总是如此吗?”
      “不是的,我们往前看。即使是行到水穷处,也可以坐看云起时。人这一生大喜大悲的时刻并不多,在其他时刻,我们需要的是放平心态,熬过去。豆豆,我们向前看,别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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