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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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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晓
这个世界上老子最烦的就是听说两个字。
捕风捉影指鹿为马颠倒阴阳六月飞雪大旱三年的事,都是TMD从这两个字中蹦出来的。
老子最近火大,许丫头说老子越来越爱骂脏话了,TMD骂了就骂了,没听说过骂人还要上税还要申请还能登上天涯头条,被媒体曝光成为名人的。
这世界上的人,生出来的时候都是TMD纯洁无暇不染红尘眼珠子黑白分明的婴儿。
偏偏后来就有人被扭曲成贼眉鼠眼惺惺作态唾沫四溅浑身饥渴的长舌妇。
老子现在看见一堆人围在那里窃窃私语就想吐。
总想着用唾沫星子淹死别人,指不定哪天就把自己淹死了。
TMD,那些杂七杂八莫名其妙的流言比癌细胞扩散的速度还要快,几天不到,就跟张牙舞爪满天飞的柳絮一样,连纱窗的缝都想钻,不弄到你门窗紧闭,气绝三日誓不罢休。
许丫头说你这么火大不就是因为那些人都议论魏然嘛,要是换一个人说不准你也跟着去议论了,别把自己想得那么高尚伟大好像坐在纪念碑的顶端一样。
这句话是大实话。
老子就是不喜欢听别人议论他,更不喜欢别人议论他的时候还要加上我。
弄得老子跟被狗仔队曝光的过气明星的前妻一样。
那个男人,TMD到底在做什么。
是死了疯了聋了还是哑巴了,看不见这个学校那么多张大嘴巴一开一合全都是在说他。
TMD,这不是大学吗,五湖四海天南海北三教九流几千口人稀稀拉拉,还能为这件事聚在一起,小学校TMD就是不好,跟个民办高中一样。
走三步就是老相识,走五步就是旧冤家。
早知道,老子当年浴血奋战熬筋剥皮也要考上北大清华,TMD,林子大了,什么鸟都可以乱飞,谁还会管这档子闲事。
“别说你考不上北大清华,就算考上了,魏然没去,你会去?”,TMD,许丫头这女人最近总跟老子过不去,说话跟掉了牙齿的老太太一样,凉飕飕的,全是西北风。
老子被这西北风吹得东倒西歪,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想老子当年以九贞节妇的姿态一门心思地跟随那个男人进了这个学校,看着这个男人在这个破学校大放异彩莺燕环绕耍酷装狠,老子却整天垂首肃立,端庄微笑恨不得毛遂自荐盖个阿房宫给他。
打架?行凶还召妓
TMD,魏然你要是做出这些事情,老子TMD立马就杀了你再自杀
“你出来,我有话问你”
“问吧”
“我要当面问你”
“好”
“7点,运动场…”
“好”
啪就挂上了电话,TMD,老子感觉就跟管不住儿子的娘一样
这个死男人,多说两句话会死啊
“你到底是要去质问犯人还是要去引蛇出洞啊”,尚沉浸在辈分错乱的胡思乱想加忙忙碌碌中,就看见许丫头顶着一副皮笑肉不笑、冷冰冰懒洋洋、轻蔑警告加三分恶心的脸,凉凉的声音跟魔音一样飘过来,TMD,这么复杂的表情和意念,也只有这女人能表现出来。
“你有病啊”,我回骂出声,对这女人,只能以暴制暴。
“我没病,你有病”,TMD,还真是魔音啊,说话就跟僵尸一样,半丝感情都没有。
我顺着她呆滞无比转都不转的眼神看过去,心头一凛,大热天地猛打了一个寒噤。
老子和许丫头的床上此刻已经堆满五颜六色长短不一大小参差的各类衣服,紧随其后的是横七竖八满目疮痍的鞋柜,以及琳琅满目的化妆品。
我的衣柜门大开,宿舍一片狼藉。
“天哪”我一屁股坐在床上,突然泄气了
老子TMD这是在做什么啊。
在经过丢尽祖宗十八代脸面的瞎折腾后,终于等到月黑风高
老子终于戴着一股花枝招展的杀气站在他面前了
初春的夜晚出奇的明净,空气中仍然有丝丝寒意,有花香从很远的地方偶尔飘过一丝,又淡了,我花痴地想到,这样的晚上,用来恋爱多好,不过,老子好像不是来恋爱的。
要记住,记住,老子不是来恋爱的,老子是来打架的。
越走越近,远远地就看见那个男人站在那里,T-Shirt,牛仔裤,简单得跟煮鸡蛋一样。
我莫名地心跳加速,身不由己,如同一团没有调好的色彩板一样冲向他,停住了,像慢慢凝固成了一枝争风吃醋早熟的桃花,就那样傻傻地盛开在他面前。
他定定地看着我,大概有一分钟之久,突然“扑哧”就笑出声来。
“笑什么啊”
“笑你”
“笑我什么啊”
TNND,老子脸上热气越来越重,这气氛怎么跟调情一样啊
“没什么,有什么事情问我”
晴天霹雳,草木皆暗
老子差点一个趔趄。
TMD,这个死男人,你没看见老子正以一副小媳妇的姿态扭捏不安,这样花好月圆的时候,你就不能对老子和颜悦色两句,就你这千万年屹立不倒的冰山脸,还召妓。
现在飞机都晚点,你TMD这么准时变脸有什么好处。
无耻。
“你召妓了?”
“你怎么不问打架行凶”
“咳咳,你打架行凶召妓了”
“没有”
“哦”
没了,没了…
就这样完了,准备了一天,盛大的质问程序在10秒不到就完了
老子站在那里,额头冒汗,脚底无力,突然不知道今天晚上到底来干什么。
许丫头的话又一次从地底下冒出来“你不就等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理直气壮地见他吗”
TMD,阴魂不散的魔音,老子一脚踏上去。
夜色渐渐深了,风也密了
这个男人站在我的旁边,长长地沉默,剪过的头发随着风过轻轻翻动,衬托出更为棱角分明的侧脸,偶尔眨一下眼睛,睫毛也能反射出灯光来。
人沉默不动,空气流向不明。
我就这样呆呆地站在他旁边,呆呆地看着他,像初次看见他一样。
疼惜丝丝缕缕地从心底冒出来
他依旧像另一个世界的人一样,他好像始终有自己的世界,在任何地方任何时候,就那么安安静静站着,就筑起来一个旁人无法进入的世界。
那个世界,他有时候像个暴君,专横无度,有时候却像个孩子,温柔无邪。
“林晓,我有事告诉你”他突然转过脸来,额头清冷,像是仍带着另一个世界的茫然,淡定的眼神中,璀璨般亮,总是明亮的冷漠和悲伤。
“好…好啊”,突然对上的眼神,让我猝不及防,些微的慌乱,我微微垂下头
“你怎么了,呵呵”他突然笑了“像很怕我一样”
“没有啊,什么事,你说”
我抬起头,对上这个男人的笑容,那些轻轻浅浅的笑容此刻正从他的眉角顺延而下,到嘴角,到鼻翼,又轻轻巧巧地飞散开来…
风吹过来,叶响了,时间静止了
周围的一切都变成如同他的笑容一样轻轻浅浅,褶皱出如乐曲一般奇伟瑰丽的世界
我看着他,站在面前依然气质混杂的男人,莫名其妙想到猴子捞月的故事,我觉得我变成了倒垂在水面最近处的猴子,看着那么明净的月亮,没有兴奋,只是忐忑不安和心慌
如果碰一下会消失么
千百年来,那只猴子一定在这么想
依然有很轻地风不断地飞过,掀动他浅浅的头发
我站在这个男人面前与他相视而笑
带着经历幻想般的恍惚和不安
我们好像早就相识
又好像从未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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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接到你妈妈的电话,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女人在电话里说:
就在前两天,你离开这个世界的日子,她一个人点了很多很多只蜡烛,然后,陪在你最后的小房子旁边,一直到所有的蜡烛都燃尽。
电话里的声音那么缓慢,那么低沉,像远行而来的老奶奶佝偻的身影,疲惫不堪。
我听见这句话,眼泪大滴大滴落下来,哽在喉头的劝慰,一点点沉下去。
心里很疼很疼。
如果你在,多好。
可是
我已经不能再做这样的幻想
有个医生凶神恶煞地警告我不能再做这样的幻想
我看着他的样子,模模糊糊觉得和你很像
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你就担心我会有一天淹死在自己的胡思乱想中
你那时喜欢轻轻抱着我,我从一片光怪陆离中醒来的时候,总是发现靠在你肩上
我总是在你肩头发出傻傻的笑声,你会掰过我的头来,看看我,就也笑了
你的笑容很好看很好看,我常常看着看着就傻了
然后就更紧地回抱你
所以,他警告我的时候我就笑了
就像发现被你抱在怀中时候一样笑了,可是他却更凶了
所以,我知道你们一点都不像
亲爱的炎,现在是春天了,你离开1年了
这么多天,你都做了些什么呢
炎,你长高了么,比丫头高很多很多了么,如果我现在站在你面前,恩,还能到你的肩么
呵呵,大概是不能了
因为我在这一年里有4个月呆在医院,好像身高又被压缩了一点点
我被爸爸和阿姨送进那个地方的时候,仍是很高兴的,因为那个地方本是离你最近的地方之一,可是,我到处找你都找不到,医生和护士都凶神恶煞地说你不在那个地方
连爸爸、阿姨和姐姐也常常对我大吼,阿姨吼我的时候还总是很大声地哭
我看着特别特别心疼
炎,我知道大概是我做错了
所以我不能装无辜,可是我又模模糊糊觉得没有错
姐姐说那个医院不是我可以呆的地方
姐姐去看我的时候总是一边哭一边骂我,恩,有时还骂你呢
他们都不喜欢我在那里
所以我最终还是被赶出来了
炎,虽然我生病的时候忘记了很多很多事情
可是,我已经检查过了,所有有关娘和你的事情,都还是记得清清楚楚
我还记得去年的昨天
我在清晨打电话给你,阿姨说你刚刚伏在桌上睡着
昨天晚上打雷下雨了,阿姨说,雷声太大,大概吵到他了
所以我挂断了电话,我想你也许累了,那就好好睡一会吧
这一天还有这么长
我可以再打给你
那些天北京的天气很好,什么都没有,没有风、没有沙子
我从早上开始就心情很好,从早上开始,恩,就很想念你。
我那时不知道,你会就这样离开
你是那么讲义气的孩子,我以为,这样重大的离别
你至少会通知我一声
我整晚都在做梦,整晚都梦见你,梦见娘,可是,并没有梦见你会离开。
所以,我最初听到你离开的消息,一点都没有难过,我没有哭
我照常吃了饭,去上课,去图书馆,去运动场
我在做这些事情的间隙,遇见我的同学,仍然笑着跟他们打招呼
只是频繁地想起清早的时候,好像有一个人说你离开了
可是,怎么会呢,我想那一定是整晚做梦留下来的胡思乱想
我站在图书馆长长的书架前,一次又一次摇头,想更清醒一些
你一定不会相信
在你离开前,我曾经幻想过很多次你离开的场面
在晚上睡不着的时候,给你打完电话后,在戴着耳机听音乐的时候,晨读英语的时候
我想过很多次,你离开的场面
我想过你的葬礼,我想那应该比婚礼还要隆重和漂亮
我想象着你最后微笑,跟我们说再见,在盛大的美丽的葬礼上
像魔术一样幻化成光束消失
或者像香香公主一样变成蝴蝶或其他小动物
又或者从地下长出葱翠的植物
我总是想着炎有一天是这样离开的,所以并不需要害怕
我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
你会一个人,安安静静躺在一片黑暗中,千年万年
你一定不知道,对于你这样的离开
我有着和你相同的恐惧
所以,我没有去参加你的葬礼,我想象中比婚礼还要盛大的葬礼
我站在隔你很远的地方,看着我喜欢的人,从娘开始,一个一个
在别人的围观中,慢慢地一个人躺到地下去
连最轻微的反抗都没有
我站在很远的地方,冷漠地看着你渐渐把自己淹没在一片黑暗中
虽然并不觉得心痛,可是我还是哭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哭,那些眼泪从眼眶中不间断地一颗颗冒出来的
哭的时候我仍是很冷漠地看着你
看着你仿佛在云端模糊地笑着跟我挥手
可是,你终于离开了,连最后一丝笑容都淡化在空气里
我也转身离开,我决定去找你
我做出这个决定时仍是冷静冷漠的
我只是想,这个世界上的谎言,都是在证明真实的过程中不攻自破的
我只想找到你
看着你离开的谎言慢慢消失
所以,在你离开后,我列出了所有你可能去的地方
然后一处处打探
娘离开的时候,我也曾经想这样做,可是,那时候周围有太多的亲人,后来又认识了你,所以,就慢慢淡忘了这件事情
可是现在,我周围谁也没有,那些深藏已久的意识就这样从深处慢慢游过来,渐渐变得清晰
没有谁阻止我
我清楚地知道,我要生病了
从娘离开时就埋在身体里的某种让人害怕的东西渐渐醒过来了
可是我这样想念你们,我不能控制自己
我开始每天寻找你,好像渐渐能发现空气里的缝隙
终于有一天
我走在大街上,发现阳光离我越来越远,我的影子终于被我的身体踏踏实实压住
藏在影子里的灵魂安静下来
我也安静下来了
我从医院出来的时候,阿姨给了我一封信,阿姨说你就是在这封信上睡着的
我看着那封信,迟迟不敢打开
一直以来,我总是能感觉到你就在我身边很近很近的地方
可是好像如果打开了那封信,连这样的感觉都会消失
亲爱的炎
我看了你给我的信,还看了你给阿姨写的信,我看见了你和我约定的事情,我也看见了你拜托阿姨为我做的那么多事情
我看的时候已经不再冷漠了,炎,我像老槐树一样大把大把地落泪,我看完后打电话给阿姨,在电话里像演戏一样使劲使劲哭
阿姨说我的病终于好了
炎,你真的去了娘在的世界么
你真的在替丫头照顾娘么,你真的盖了很高屋顶的房子,养了丫头喜欢的大狼狗,等着丫头有一天出现在你面前么
炎,你不用担心,我会好好照顾阿姨的,会像照顾娘一样照顾阿姨,像疼惜炎一样疼惜阿姨一生一世的
虽然在两个世界
但是,炎和娘仍然要好好生活
炎和娘好好生活
丫头和阿姨也就能好好生活
亲爱的炎,不管怎样,我一直相信娘和你都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好好活着
年末的时候,有叫魏然和林晓的孩子给我打了电话,问我过得好不好
可是我好像从来都不认识这两个人
我一点都记不起来他们是谁了
所以,我想会不会是娘和你让他们打过来的
一定是吧,炎,对么
而且,炎,你记得么,我曾经跟你说过
枕头是像互联网一样的东西,所以,两个世界的人是可以通过枕头在梦中相见的
我跟你说过我以前和娘都是这样联系的
所以,你一定要记住经常到梦里来和我、还有阿姨联系
还有,我在很久前发现了一个城市,它有个名字叫做“上帝的眼泪”
我忽然想到你和娘是不是住在这个地方
可是,我不打算去找你们了,因为我感觉到如果我现在去找你们,你们就会离开
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阿姨,阿姨笑了,阿姨说对
阿姨已经有很久没有那么笑过了,阿姨笑起来的样子和你很像
所以我又看傻了
亲爱的炎
我还没有经历过完整的恋爱
你以前轻轻抱着我的时候,我并没有想到那是恋爱
我只是喜欢你抱着我,也喜欢看你笑
可是我从来没有想到那是在喜欢你,在爱着你
我记得有一次问你:我们算是恋爱么
你笑着看了我很久,然后又轻轻抱我,你说:丫头,我们当然在恋爱
我那时候没有觉得恋爱是个多么特别的词,好像并不比你的肩膀更让我感到幸福
我恍惚中觉得恋爱就像我们约定去吃饭一样
如果临时有事不能去
也不会太伤心
我的姐姐,那个美丽的孩子,在我生病的时候,总是冷眼看着我说:
哼,连初恋都没有送出去的人,还说什么感情
可是我终于知道,从15岁到21岁
从来的暧昧和喜欢,都只是和你一个人
那些我总是觉得不好意思说出来的喜欢,朦朦胧胧觉得幸福的喜欢
那些别人问我有没有男朋友,我总是说没有却总是想到你的时间
从来,都是你一个人
高二的时候,讲黄色笑话的一堆男生中,你最先站起来在开始之前把我赶出去
高三的时候,中午在课桌上午睡,你给我盖上你的衣服,给我吃那些乱七八糟的营养含片。
大一的时候,你给我写信,你说丫头千万不要和男生走到太黑的地方
大二的时候,给你讲我和另外的男生的事情,你很悠闲地说除了你不会有人喜欢我
大三的时候,给你说我们宿舍人的男友真帅,你就轻轻地笑,你说丫头你羡慕么,羡慕就和我恋爱吧
亲爱的炎,你看见我在博客上写的话了么
我说如果很喜欢很喜欢一个人,超过喜欢的喜欢,就只能喜欢他一个人,也只能想要他一个人喜欢,不应该想得到万千宠爱。
炎,我真的是这样想的,因为我突然发现很喜欢很喜欢你,超过喜欢的喜欢
所以,我也想要你一个人喜欢我
我不喜欢别人喜欢我,所以,你可以回来,一个人喜欢我么
炎,我现在已经知道恋爱和约定吃饭是不一样的事情
我已经很明白很清楚了
所以,炎
我现在不想和你吃饭,我想和你恋爱了
炎,你可以回来和我恋爱么
如果你答应了,请在今天晚上亲口告诉我吧
在天亮之前,我都会一直等着你
你可以晚来
但是,请千万不要迟到
对了,我好像忘记回答你的问题了
呵呵,亲爱的炎
我是在昨天打开了你给我写的信
所以,你所询问的今天还是去年的今天
而且
以后的每一天都是昨天,都是同样的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