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君歌一曲》杨少侠

5、第 5 章

　　教高数的刘大妈今天兴致格外高涨，我还是头一遭看个老同志这般欢欣鼓舞，跟要去探望外婆的小红帽似的。正讲着课却突然抬手掩面咯咯笑搞的大家不明所以。问她啥事还扭捏作态满面红霞，欲言又止别提多让人难受了。我就纳闷这哪是一徐娘啊，整个一怀春的待嫁少女。
　　后来有人听到风声说，原来是这次期末考，学院教研组决定采用这老太出的那份卷子。
　　这真可谓一噩耗，晴天霹雳。
　　我回头一看所有人脸儿都灰了，都在想这回考试不挂都难。
　　我也忒想不通，让这毒妇出题学校是不是玩笑开大了。这老太婆成天闲得慌，没事儿埋头就出题，一下午能出好几张，跟母鸡下蛋似的，乐此不疲。还有丫出的那题，估计宗旨就是以刁难学生为乐趣，题面儿跟金刚经似的看半天愣不明白，绝对让人喷血。
　　我这边正恨得牙痒痒，那头许可已经满脸忧愁地贴上来了。
　　怎么办？
　　凉拌！你问我，我也没辙。我数学还不如你呢。
　　这句话没说错。我数学是挺烂。上次成绩查下来我眼前一亮，还窃喜说真是出息居然及格了。本想捧过去给他们炫耀炫耀，结果听许可跟我抱怨说他才８０分，我差点没给恼晕了。
　　许可呶着嘴叹，操他大爷，我妈说这次考好了他送我台最新款ＩＰＯＤ。看来没戏了。
　　我换上一脸不屑，特酸地说，瞧你那点儿出息，一苹果就把你向往成那副嘴脸了。丢不丢人？再说都上大学的人了，你妈还当你念小学呢，考好了买个这给个那的。我寻思你妈都怎么教育你呢，把你给变得这么物质了。还拿成绩做交易，以为这是在商场上塞点好处互取所需呢。
　　梁哲听见我喊得这么大声，赶紧跑过来制止。
　　他妈那也是职业病，到哪都喜欢做交易你又不是不知道，还跟他认个什么真儿啊。
　　也是。许可家里开了个家具城，生意火得那真是一句旺旺旺。每天去他们那里买家具的人可谓络绎不绝，用许可自己的话概括就是People mountain people sea啊。许可的爸妈都忙着照顾生意，必然对这个儿子疏于打理。尤其是许可他爸，我们一群人到现在也就只见过３次，每次见他总是匆匆忙忙跟赶着投胎的鬼似的。我们低头问声叔叔好，抬起头就找不着人了。当时我还一股钦佩崇拜感油然而生，想这才是一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许可的妈成天赶饭局，风风火火的奔走在北京的香格里拉和上海金贸凯悦之间，见个面也着实不容易。估计就答应许可送ＩＰＯＤ那事儿，也是在电话里交代的。
　　我低头再看许可，嘴噘地老高跟北京猿人似的。嘟嘟囔囔不知道是在嚼什么舌头。
　　我舒口气，温柔起来。
　　算了算了，谁让你妈财大气粗呢。你那么想要那东西，就好好考呗。
　　没想到这小子听了反而还一脸不知民间疾苦的表情，问，你考好了你妈不送你点儿啥？
　　我刚刚强压下去的怒火死灰复燃，心想你以为谁他妈都跟你他妈似的恁阔绰呢。于是冲着他吼，考好了不送！考砸了送我一大嘴巴！
　　梁欣听了一兴奋，大声嚷嚷：我是一飞腿！我爹赐的。
　　消火后我仔细琢磨，其实许可担心的也不无道理。倒不是说那ＩＰＯＤ，只是如果真的考试过不了，会载进档案，到时候直接影响毕业。想到这里我便一肚子担心。这要是考砸了，搞不好真就是一嘴巴，来自我家老太太的。倒不是怕疼，怎么说我也是一男的。关键是害怕老太太自己看了成绩受不了出点啥事，那我的日子也算到头了。
　　后面几节课都是围绕这次考试在说话，我心里特没底。本来就不想听，干脆直接逃了。
　　我陪党韬在图书馆泡了一会儿，党韬特安静，抱一本儿《不能承受生命之轻》看得特认真。我觉得挺没劲的，随手抓了一本《教你做美食》翻起来，我还特郁闷我们学校什么时候连这书都有了，真是汗牛充栋。刚感叹完抬眼就见我旁边坐一女的，手里捧本儿书，名字特醒目，叫《性，为生活增情趣》。我一阵晕眩，顿时对我们学校充满敬佩。
　　差不多到中午的时候我觉得饿了。本来想喊上党韬一起去吃饭但看到他读书那专心劲儿，又不好去打搅。我出了图书馆给他发条短信鼓励他先吃饭，收到的短信是，看书，迟去。言简意赅，跟拍电报似的。
　　吃饭的时候遇见韩星跟贾昊。
　　我跟梁欣，许可刚跨进食堂，还没来得及定睛看，先听见贾昊跟那儿放声呼唤起来，哥儿几个怎么才来？快快快，这儿这儿，坐坐坐。
　　贾昊边吆喝边跌跌撞撞跑过来，屁颠屁颠儿地笑的忒难看。
　　我走过去，看见韩星正跟那儿举杯小酌呢，神情悠闲地跟一老妖精似的。突然明白难怪贾昊那副德行了。韩星估计已经是好几杯下肚，见了我们突然大吼一声“坐下”，跟训斥劳改犯一个口气。要么怎么说世风日下呢，我看着韩星就想这小子生活作风真他妈大胆，酒都给带学校里来了。记得上高中的时候有一次我跟韩星去食堂打饭，韩星冲着盛饭大妈就说：饭免了，一瓶女儿红。当时周围打饭的人全惊了，齐刷刷向我们投来无法置信的目光。我站在韩星后面，第一次受到这样的注目礼，脸红得跟面儿国旗似的，寻死的心都有。我瞥了一眼打饭的大妈，嘴张地比口罩都大。韩星那傻子还没搞清楚状况，看见大妈一脸迷茫接着又整了句，没有算了，二锅头也成。我顿时血脉扩张，恍惚也听见背后噗噗噗的有人在喷饭。
　　我心想这小子真是一祖宗。到现在还不见改。我赶忙坐下进行制止，别介呀大哥，你这么着能把教务处的人全招来了。
　　韩星喊去他妈的，大爷我高兴，管得着吗？这儿不卖还不允许酒水自带啊？我一僵，心想，得，估计身后又是一片眼睛。
　　韩星扔给我个杯子说，喝，不喝小心我揍你。
　　许可也跟个丈二和尚似的问有啥事把人乐成这样啊。怎么着也不能把这危险物品带到这儿来吧。给抓着了怎么办？说完凑过去一看，态度立马变了，刚刚还一脸誓与歪风邪气战斗到底的正义，突然就两眼冒光跟看到金子一样，抢过来酒瓶谄媚地笑，哎呦哥哥不得了，五粮液啊。这宝贝你都舍得买。看来真他妈有好事啊，得庆贺庆贺。怎么着啊这是？嫂子给你添喜了？许可边说边给自儿个倒起酒来了。
　　我一把夺过五粮液。恶狠狠地冲许可喊，你他妈的怎么这么没立场？！见着这玩意儿了就放弃所有信仰了？！其实我心里都乐疯了，这可是货真价实的五粮液啊，五粮液，我突然觉得这仨字真动听，心想可得攥紧了。
　　梁欣也激动，急着问韩星发了哪路财，是不是上周一起买的体育彩票摸着号了？末了还自己在那追溯起来，说什么彩票他也出了一块钱，投资有份，金额得对半儿开。鉴于是韩星提议去买，他就吃点亏，来个四六开，算是谢谢韩星那天的第六感。说罢还开始算钱了，搞得跟真有那么回事。
　　贾昊冲着梁欣骂了声你得了吧，你就算能中奖最多也就一脸盆儿。四六开了谁要呢。今儿个咱星哥出头了，他们乐队给签了。
　　此话一出满座皆晕。
　　我真不敢相信这家音像公司的老板是有什么毛病，居然相中了这匹变态的千里马。韩星他们乐队的演出我们不是没见过，曾经有幸在学校周年校庆亲眼目睹过，那真是．．．怎一轰轰烈烈了得！那次韩星上台前还特意叮嘱我们要在下面帮他喊喊，制造制造气氛。我们满口答应。结果是，他们歌唱了还没一半台下人已经跑得差不多了。都郁闷了，那哪是唱歌啊，整个一嚎叫，还嚎得没畜生好听。剩下我们几个捂着耳朵听韩星在上头撕心裂肺地咆哮：你为什么要离开我？我听着都想给吼回去，还不离开的那是聋子。后来但凡是他来请我们去看他演出，我们都得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实在是忍受不了那野性的呼唤，我估摸着就是拴一狼在那儿，都能给他们嚷跑了。
　　我开始怀疑这家公司要不是不拘一格降人才，要不就是死马当成活马医。结果证明是后者，因为短短半年时间，这公司就倒了。
　　虽然觉得不太可能，还是赶紧亲切地恭喜恭喜。其实韩星也挺不容易，从小玩这金属音乐现在是除了它没个所长。这音乐玩儿深了，不但不给人赏识，还经常给骂成变态。今天终于有人欣赏了，多难得。
　　我正感慨着，就听许可突然叫了声，这家公司没前途了。
　　我们面面相觑。
　　亏得韩星已然喝高了，这么间接的话没听懂。
　　陪着韩星乐了一阵，杭嘉匆匆忙忙赶来了。
　　我们还都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见他叽哩咕噜吞了一口酒，然后一抹嘴说。
　　妈的，五粮液。我女朋友昨晚出车祸，给撞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