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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On a clear da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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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a clear day
早上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起来一看,是敏敏。我看看桌上的钟,不过7点而已,放假都这么早,不像敏敏的性格啊。
接起电话,敏敏菜市场大婶般的声音立刻传来:“死苏苏,怎么那么久都不接电话,昨天晚上你和大熊去哪里了?!”
一上来就是这么尖锐的话题,敏敏真不怕死。
“回家了。”我闭着眼睛,直接了当地说,还想继续睡会呢!
“你们好啊,还说去歌德台看烟花,害我们昨天去那里半个人影都看不见。说,怎么补偿!”
“小姐,你有点正常人的思维好不好,歌德台那么远,我和大熊的‘别摸我’怎么去啊!”
“那你家大熊昨天还......”
“拜托,都是你好不好。”说起来我就一肚子气,莫明其妙地和腊鱼共处一室,又莫明其妙地被拉住手,这些都是你敏敏大小姐的杰作啊,“我是想赶紧回家才说去看烟花的,不然歌德台那么远,你以为我和大熊脑子有病啊!”
“去你的,开口闭口你家大熊大熊的,也不想想人家腊鱼。”敏敏还在那边呱噪不已,“他昨天脑子真的有病,拖着我们开车去了歌德台,妈妈的,去到那鬼影都没只,冷都冷死了......”
电话那头敏敏仍在大发海啸,我静静地握着手机,心头突然刮过一阵风。歌德台,他去了,是......不会不会,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会。
敏敏唧唧喳喳的声音仍然充斥耳膜,我心头空荡荡的,只知道难得的假日懒觉已经彻底流产。
中午在众多亲戚的唠叨和鼓励中艰难地吃完饭,翻上床,决定在睡眠中度过这个阳光灿烂的下午。忽然想起约了阿蓝去逛街,看看时间,2点45分,糟糕!赶紧翻下被窝。敏敏我勉强可以对付,阿蓝我就不敢打包票了。若说敏敏是小布什,那我就是扎卡维,若说我是扎卡维,那阿蓝就是拉登了。黑吃黑,保命要紧。
披头散发地冲进“Victoria”,阿蓝果然已经直直地坐在那里。看见我,淡淡的眼珠瞬间爆发出小宇宙,我知道,今天的心里防线要加固了。
“嘿嘿,阿蓝啊,今天阳光不错啊!”我坐下,讨好地媚笑。
“嗯,是不错,我还以为你家‘千里冰封寒’看不见太阳了呢!”阿蓝阴侧侧的声音响起。
“没事,万里雪纷飞都阻挡不了我对我家阿蓝的仰慕,呵呵......”我干笑着,上天保佑!
“不跟你耍嘴皮子,”阿蓝不跟我死缠烂打,“你昨晚跟大熊没事吧!”
“没事,我俩感情就跟金刚石似的。”嗯,可以这么说吧。
“那就好。”阿蓝将菜单交还给服务生,“敏敏神经大条,昨晚的事你别在意。至于腊鱼,那是你们自己的事,别人插不了手。”
一上来就直指要害,和敏敏一个样。
“我帮你叫了奶茶,等下去‘多轩坊’看看,刚好我爸发了银子,我一定要买下那双all star。”阿蓝发着短信,头也不抬。
“嗯,我也想换个发型了,明天开学,换个心情。”我抓抓自己左右乱翘的离子直发,这块直板也顶了快1年了吧。
“就说你们学校变态,放那么一天假,高三也要让人活吧。”提起我们学校,阿蓝总是一脸厌恶,尤其是高三的制度。
“无所谓啊,看开点就好了,在家也是发呆,不如去学校做做样子,好歹也是冲刺阶段了。”我端起刚送上的奶茶,不怎么在意地说。
阿蓝没有说什么,抬头看了我一眼,继续发短信。
这里的奶茶不是很合我胃口。我放下杯子,透过大厅明亮的玻璃看向外面,步行街上阳光耀眼,行人如织。我发现我善于观察行人身上的阴影,他们转身的刹那,光影模糊。
然后就莫明其妙地想起千与千寻,想起错落迷茫的第六个车站,再然后,想起四年前的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那个蒸腾在滚滚热浪中直至扭曲的公车站牌,还有一个熟悉于记忆中的仿佛来自远古的身影。
仰起头,望着流光溢彩的华丽天顶,眼花缭乱。
“苏苏,等下和我去见个人。”阿蓝突然开口。
“谁?”我懒洋洋靠着椅背,不是去逛街吗?
“周玄武。”阿蓝收起手机。
“啊?玄武岩?搞什么啊,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去。”笑话,玄武岩我又不是不知道,等下要是阿蓝再次做雕像,我可就惨了。
“不行,是姐妹你就去。”阿蓝付了钱,抓起手袋,向门外走去。
拉登都这样说了,扎卡维还能说什么?
下车,远远看见玄武岩站在花圃边吞云吐雾,耳垂上闪烁着光点。看见阿蓝和我,扔下烟头踩了踩,手插进口袋。
“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阿蓝走进,淡淡地出声。
“我想听你亲口解释。”
“我不善于用口,你也不是文盲。”
“......”
又开始僵持了,阿蓝再次化身雕像,一脸冷漠。
玄武岩又点上一根烟,死死地盯住阿蓝,烟斜雾横。
可怜的我就这样被人晾在一边,环绕在二手烟的焦油和尼古丁中,风化。
...... ......
现在是东经120度地方时间下午4点05分,在历经一个多小时的风化后,我终于极其兴奋地等到玄武岩强制拉着阿蓝快步离开。冷战终于宣布结束,我这个无辜的中立国也终于可以放松。
可惜现在没人和我齐头并进杀进步行街了,我只能自己去Anna\'s换发型。
Anna\'s的老板是我高一认识的,算是朋友,人很热情,服务也很周到,就是下巴那点胡子给人一种邋遢颓废的感觉,他坚持这是酷,而我却在他脸上看见我一向善于发现的阴影。
走进Anna\'s,人很多,我等了将近一个钟头。接下来的一个钟头,我放纵自己的脑袋在老板和洗头妹的手中摇来晃去,感觉头皮跟断层下陷似的,就差引发构造性地震。
以前无意中听这里的洗头妹说过,老板的前女友叫Anna,两人同来这里打工,生活虽然很穷,但小情侣很恩爱。后来Anna跟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老板留在这里,开了这家发型屋,名字就叫Anna。
很老土的故事,几乎每天都会发生在这个偌大城市的每个角落。伤心落泪,纵或是生死离别,终究湮没在都市的耀眼繁华中,消逝于昔日的人海茫茫。灰暗的钢铁森林,生存很容易,生活却很难。
回到家,天已经黑了,妈妈在厨房叮叮当当,爸爸则坐在太师椅上看报纸。爸爸见我回来,向我招招手,兴致勃勃地和我做了一番关于俄罗斯和白俄罗斯石油纷争的“探讨”,并向我传授他老人家的高中数学致胜法宝,然后我在妈妈关于生活自理方面的演讲中,吃完晚饭,钻进房间。
没有人对我的新发型发表评论,也许根本没有人注意到我的头发从华北平原改造成了雅努藏布江大拐弯。
开灯,给大熊发了个短信,然后很自觉地关机,打开书本,做我一直很头痛的认为学了也没用的参数方程。不经意间瞥到墙上挂着的旧日历,明月当空,暮霭沉沉,上书: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连曹孟德都深感困惑的问题,我不想去思考。
我只知道,2007年的元旦就这样过去了。
明天要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