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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愿为君做解语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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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便是康熙四十四年的除夕,再过几个时辰便是康熙四十五年。这一年竟被我平平安安的度过。按理说,这样的佳节,后妃应当与圣上一同度过才是,但惠妃娘娘却仍然坐在自己宫里,看着她淡淡的侧颜,我想起白天对李德全说惠妃娘娘身体不适,不便出席家宴时他刚刚吐出“圣”字却又急急收住的神情,心里没来由一阵难受,“少年子弟江湖老,红粉佳人两鬓斑”真是让人心疼。
惠妃娘娘喜静,虽然是除夕夜也只是多了几盏红灯笼的区别而已。我因平时太过悠闲,所以自告奋勇要求重新布置一番,既然是除夕夜,自然要布置的红火一些以辞旧迎新。贴窗花,换春联,连地毯都被我换了大朵的牡丹富贵织锦毯,被一片新年红包裹的惠妃宫一改往日素净,在康熙四十四年的最后一天“红火”了一次。
对于这一改变,惠妃娘娘虽然未有丝毫情绪的表达,但从眼神中可以看出她是高兴的是乐于接受改变的,我悄悄地松了一口气,这番辛苦总算是没有白费,倒是清荷,不吝言辞的称赞我布置的喜气、漂亮,即便用了大量的新年红也未显俗,我感激的对她一笑,她侍候惠妃的日子要比我久得多,往往她的一句话要比我琢磨半天更有用,此时,她虽然是对惠妃说话却也是在对我说话。
我尚在整理人与人之间错综复杂的联系与难猜的心思时,便听见宫人通传直郡王、八贝勒到,我正准备去茶房却见清荷不动声色的看我一眼,我心下了然重新退回惠妃身旁。
直郡王与八贝勒一前一后进了屋子,前者神清气爽,后者也眼含笑意。
直郡王说道:“儿子给额娘请安,额娘吉祥。”
八贝勒也说道:“祝母妃福寿安康。”
惠妃笑说:“坐吧,都坐吧。”
我与屋内其他丫鬟、太监正打算向他二人行礼,便听直郡王说:“都退下吧,这里留吕清便可。”话音刚落,清荷便进来奉茶,正准备离开,我拦住她,转而对惠妃说:“奴才去小厨房那里看看有没有可口的点心,先让清荷在这里伺候行吗?”
惠妃点头说:“你去吧。”
躲进小厨房,我深深的松了一口气,差一点就误了清荷可以与八爷说话的大事。我挑了些桂花糕、芙蓉糕和玫瑰糕,见时间差不多了才拎着食盒过去。
刚进屋便听见惠妃娘娘的笑声,想来很是高兴,见我进来,她说道:“怎么这么长时间?”
我一边与清荷放糕点,一边答道:“奴才见糕点的种类太多,想选些清爽可口的送过来,这才耽误了些时间。”
清荷也说道:“阿清选得几样糕点也是颇费了些心思的,娘娘您莫怪她了。”
“我倒想听听是有哪些心思。”八爷拈了一块桂花糕说道。
清荷笑答:“王维有诗云‘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奴才私以为,这是对桂花最优美的描述,桂花绽放十里飘香,即便化为糕点仍然香味绵长,而八爷如同这桂花一般,虽清雅却绵长。”
我一边听着清荷解释,一边偷偷观察八爷,他仍旧挂着最常见的笑容,对清荷的回答也未有丝毫表示,但手中的桂花糕却吃完了。
“这芙蓉糕又有何说法?”惠妃问道。
清荷说道:“苏轼诗云‘千林扫作一番黄,只有芙蓉独自芳。换做拒霜知未称,细思却是最宜霜’芙蓉与梅相仿,不与群芳争艳,但却比梅多了一份空灵,而娘娘则如芙蓉一般坚强独自芬芳。”
“玫瑰糕呢?”直郡王问道。
清荷面露难色,甭说是她,连我这个现代人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知道“予人玫瑰,手有余香”然后便是玫瑰象征爱情,但这显然不应景,而沉默也不能解决问题,我硬着头皮说道:“玫瑰虽美却身上带刺,以此拒绝世人的靠近,而世人见玫瑰身上带刺,不似其他花朵温柔可人,便也不愿接近它,但世人不知被利刺包裹下的玫瑰有一颗柔软芬芳的内心,它希望有一个真正能读懂它内心柔情的人,一如直郡王您,虽心有猛虎,然细嗅玫瑰。”说到最后,我为了应景把“心有猛虎,细嗅蔷薇”做了小小的改动,反正他们也不知道。
“二位姑娘解得甚妙。”八爷赞道,“不知母妃平日是如何调教,身边的丫鬟如解语花一般。”
惠妃笑道:“八阿哥说笑了,这两个丫头平日与我笑闹惯了,上不得台面的。”
正说着话,便听八爷的小厮来请他回去,惠妃让他替良妃娘娘问一声好,便让他离开了。
八爷离开后,只剩惠妃娘娘、直郡王、清荷与我四人,惠妃娘娘问道:“怎不见你媳妇一起来?”
直郡王答道:“歌微她近来身体不适,不便进宫。”
“其他福晋呢?”
“额娘,除了嫡福晋外,儿子不认为谁还有这个资格。”
“额娘知道你的意思,但总归……”
“额娘既然明白儿子的意思,便无须多言,道理儿子都明白。”
话至此处,惠妃娘娘也只淡淡的叹了一口气,她是这宫里的女子,自然比谁都明白这其中的不易,争风吃醋乃司空见惯,既然无法让人人都满意,倒不如让人人都不满意。
因为是除夕夜,惠妃也未让直郡王久留,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便让我送直郡王离开。
路边的积雪早被值班的太监扫至两旁,被月光这么一照很是清亮,我提着灯笼走在直郡王前面为他照明,周遭很是安静,只听得见交错的脚步声。
“吕清?”他低低地喊了我一声。
“恩?什么?”我略带慌张得停下步子看他。
他笑道:“姑娘不必这般惊慌,路还很长,想与姑娘说说话。”
“郡王爷想与奴才说什么?”
“听额娘说,今日的宫殿经你手布置?”他快走两步,与我并肩而行。
“是由奴才布置。”我答道。
“多谢姑娘。”
“您这又是何意,奴才不敢当。”
“我平日未谢过旁人,但对姑娘……”
“奴才明白了。”我打断他,说道,“娘娘平日对奴才甚好,而人与人之间需得以心换心,除夕佳节,奴才也希望娘娘可以高兴。”
“倘若早些年遇见姑娘,我定当娶你。”
我笑说:“到地了,郡王爷慢走。”
他也露出笑容,说道:“姑娘也要当心。”
我向他福了福,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