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殇 泪逝 修改版》七弦桐

21、此物最相思

　　我晃动着身下的摇椅，仿似又回到了那一天，我还是清清冷冷的林公子，一壶茶，一本书便可度过一天，看着天边，耳中听着雅尔断断续续的唠叨，那时有一种单纯的心满意足，仿佛找到了我一直渴求的“行到水穷处”，但没想到悠闲的生活如此短暂，仅仅一次江南之行便走向了另一段人生，左思右想不过一年的时间，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想着想着突然有了困意，便用书遮了脸闭目小憩。

　　梦中似乎又回到了学生时代，旁边坐着的是自己喜欢的男生，我心中高兴但脸上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他给我的始终是一个毫无温度的侧脸，任凭我怎样说话他都是冷冷的，不发一语，我还未来得及难过，画面一转变成了九爷，我如同溺水者找到了那块救命的浮木一般向他奔去，但他却离我越来越远，面对我的只有一个清冷的背影，我想喊他，却无法开口，只得拼命的去追随他的背影……

　　“微凉！”
　　我突然被惊醒，九爷一张放大的脸出现在我眼前，我连忙推开他：“流氓！”
　　他说道：“我见你眉目皱成一团，想知道你究竟做了什么梦，反倒成了流氓，真是冤枉。”
　　“我梦见你不理我，给我的始终是一个背影，任凭我怎样去追你，你都不曾停下。”
　　他斜我一眼，说道：“你天天都在琢磨什么。”
　　“我是不是又想了我这个年龄的姑娘不该想的事情？”
　　九爷笑道：“可以想我，不管是美梦还是噩梦。”
　　我笑道：“少臭美了，谁要梦见你，我要去练字了。”
　　“我有话对你说。”他拦下我，从袖中拿出一方素色帕子塞进我手里。
　　“好端端的送我帕子做什么？”我问道。
　　“打开看看。”
　　我依言打开，一枚赤红色的豆子躺在帕子中央，我傻傻的抬头问道：“这是何意？”
　　他亮晶晶的眼镜突然暗了下去，唇边的笑容也慢慢消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看着一副聪明样，怎么还是没有开窍！本以为我的意思你应当早该明白，关键时刻犯傻，自己慢慢琢磨去，真闹不明白当年怎么会看上你。”他一个人嘀嘀咕咕，语无伦次的离开，我捧着红豆站在原地，我是不是太不解风情太扫兴了些？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他的意思我自是明白，但是我真的做不到当面这样表露自己的情感，因而只得这般揣着明白装糊涂将他气走。

　　“你又对九哥说了什么，九哥方才还兴冲冲地，跟你说过话后就不高兴了。“十四阿哥冲进花房，对着我一通质问。
　　我斜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这事和您有关系吗？凑什么热闹，找你家四哥玩去。”清官难断家务事，这十四阿哥管得也太宽泛了些，重点是我并没有觉得九爷在生气，他顶多是有些纠结罢了，且“爱就大声说出来”，他这样玩暧昧玩朦胧又算什么，他不喜欢猜，我同样也不喜欢猜，况且我也早已表明我喜欢他，所以无论怎样他都没有生气的道理，该生气的反倒应该是我。

　　“十四弟，你怎么还在这，九哥找你呢。”一个圆圆脸略微胖胖的男子走到十四阿哥身边，我有些羡慕的看着他，圆圆的娃娃脸果真讨巧，明明比十四阿哥年长，但看着却与他年龄相仿。
　　“犯什么愣，这位是十爷，你在这宫里多长时间了，连人都没认全，难怪九哥生气，真是榆木脑袋不可救药。”十四阿哥嘴上噼里啪啦的骂着，我在心里噼里啪啦的骂着，而脸上犹带三分笑，我可是雍正爷的学生，闹呢。
　　待十四阿哥说完，我才开口道：“奴才吕清见过十爷，十爷吉祥，方才失礼之处请您见谅。”
　　十爷是个极好说话的人，二话没说便免了我的礼，不似十四阿哥衣服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的样子。
　　我说道：“请二位爷稍等，奴才有件东西想托您二位转交于九爷。”
　　“自己送去，我不会帮你转交。”十四阿哥说道。
　　我突然又好气又好笑，只得软语求道：“奴才一个小宫女私底下与阿哥见面总归是不合适，所以十四阿哥就帮帮奴才吧，拜托拜托。”
　　十爷也说道：“她只不过是一个小宫女，看着比你还小，犯不着为难她，帮她一次算了。”
　　我向十爷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十爷真够意思，初次见面就各种帮我，我以后会拿你当“姐们”的。
　　十四阿哥也终于松了口，我用最快的速度飞奔回自己的屋子，将那日练得《相思》交到他手上。

　　在我把那首《相思》转交给九爷的第二天，十四阿哥便来到花房找我，彼时我正在看永远也看不完的《国策》，而他则难得的给了我一个笑脸。之于十四阿哥，某些情况下他比四贝勒更让我害怕，我可以把握住四贝勒的底线，但却无法与十四阿哥进行最普通的交流。
　　我怯怯问道：“十四阿哥何事？”
　　他打量我一圈后，笑说：“没想到榆木脑袋也有开窍的一天。”他从袖中拿出一张信笺，“这是九哥给你的。”
　　我接过信笺直接塞入袖中，笑说：“多谢十四阿哥。”
　　他却好似有些不自在，揉了揉鼻尖说：“谢什么，我完全是为了帮九哥，我这就回去了。”
　　“请等等，喝杯茶再走吧。”我见他有些犹豫，又说道，“没有那些琐碎的讲究，只是普通的一杯茶，聊表谢意。”
　　他这才没有推辞，从我手中接过茶杯饮了一口，他说道：“希望下次可以正正经经的喝你和九哥的茶。”
　　我笑道：“谢您吉言。”
　　“不耽误时间了，我走了。”他放下茶杯，转身离开。
　　“十四阿哥慢走。”第一次和他这般心平气和的交谈，他不似往日那般对我冷嘲热讽，我也不似往日那般对他诸多怨词，换一种方式其实可以相处的很好。
　　我抽出信笺，不过寥寥几字：相思已知，定不负尔意。
　　无称谓，只后面落款为“胤禟”，指尖沿着字的轮廓轻轻的描摹了一遍，又沿着原先的折痕折好收进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