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秽土》ieaber

3、三

　　汗水、血迹和含义混沌的眼泪焦灼一处，他望着她，颤抖中又有了无所畏惧的超然。

　　持护者无力捡起撕落的袈裟，略一尝试，伤体依旧钻心入骨。

　　她漠然坐着，半晌，只扬了头。

　　愿受一切惩戒，请未来佛主持戒律。

　　他略勾了嘴角，怒极反笑。

　　愿受惩戒是吧。暗藏魔体、蛊惑佛身，这是杀身亦无可渡的重罪。

　　这是戒印，拿着，去寻找下一任持护者吧。

　　她艰难地抬手，取下腕上佛珠，送到他面前，重新恭敬地回避开目光。

　　便请未来佛主持灭罪，愿重入轮回，受一切无上责难。

　　她低垂着睫，一切陈腐，涤荡在寺钟里。汗，已然入了尘土，血亦然；只待此身入了尘土，便超脱天外，放下我执，不再着相。

　　明日此时，便为你主持法式。

　　他振衣而去，脸上泪水在转身间风化成沙。

　　她依旧半跪着，经年以来的痛苦却一点一点松释着，竟缓慢而无声地笑了出来。

　　佛门数十年来尚未出过这样的大事，未来佛一意孤行，不理会其他僧人劝说，要以严酷刑法处置持护者。难严上人叹息一声，让人拿着戒印念珠，去寻找可以继任之耦合善体。

　　时辰一到，持护者卸下重枷，坦然坐在莲花座台上，双手并不合十，只是垂落膝上，神态安详。

　　任谁看了这般清圣的功德天模样，都必然出口劝阻未来佛。然而诸多劝阻，终究拦阻不了未来佛除魔的决心。

　　行刑吧。

　　未来佛法相庄严，低声吩咐道。

　　万千僧人低声诵起佛号，金色佛印从九重天上缓缓降下，沉重而缓慢地压迫在持护者身上。万丈金芒中，她目不旁视，和着众僧低声诵佛。耳鼻口角之中慢慢渗出鲜血，经脉自白玉色的皮肤机理中凸显出来，袈裟下蔓出红色细流。

　　你若死，便带着黑暗天一同死去。如此我的贪嗔喜恶，终于也不再存在。没有耦合之善体，我必将不久于人世；如此也算未曾辜负你数十年护持之恩。

　　未来佛心中轻蔑着，伸手将佛印罩下。持护者仿似一笑，又好像毫无表情，终也合了双眼。

　　终于……结束了。恶体随善体肉身覆灭而死去，带着所有不可见人的情欲和贪念。

　　未来佛想着。倘若她能放弃了清圣卓绝，肯偏就在黑暗天恶体中，以自己当时冲动，未必不敢于她丢弃责任放下罪罚。

　　他转过抬步，忽然间便被异样的惊悸感捕获。他回过头，见巨大的黑翼自天空投下阴影，远处的人影如此熟悉，眉目都曾在他心上反复烙刻过，直至伤口溃烂。

　　是……黑暗天！黑暗天没死！

　　一个僧人高声叫道，瞬间被挟持而来的风雷击中，轰然猝死。

　　未来佛蓦地转身抽出法器，大声喝道，众人退散！

　　他飞身迎上黑暗天，在奔向共同的毁灭之前豁然开朗。

　　她从出生开始，便被斩断了一切恶欲，是他的罪念攀附在她身上，最终化成黑暗天恶体，临危而至，汲取欲望为养分，最终枝繁叶茂。

　　天空划过极璀璨的佛光，与黑色羽翼融为一体。而是谁的恶念，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