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思山谷》东方黄瓜

25、变异（上）

　　卫野猜测，阿花肯定知道出去的方法，比如是车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既然她说森林里的猩猩必须喂养，那么肯定需要食物，这些食物从哪里来？
　　显然，肯定有从外界到这里的运输工具，很可能是车。
　　卫野没有把握阿花会说出出去的方法，但是他不想放弃这丝希望。怀着希望的他匆匆通过大厅，往进入山庄后面的甬道走去。这时天已经很暗了，照明灯一如往常地亮着，灯光下的山庄静谧得可怕。
　　卫野能感觉到从四面八方围绕过来的危机感，若有若无。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心情，继续往前走。
　　很快地他又走到山庄后面的空地上，明暗的光线中，一个人影正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出于直觉，卫野知道那个人是阿花。
　　这么晚了，她又出来了。
　　难道这一次又是去森林喂食那些怪物吗？可是为什么一定要在晚上去呢？还有，她不是说过毛娘受伤之后猩猩没有吃的才会袭击山庄吗？难道她并没有喂食？
　　卫野怀着众多的疑问，放轻了脚步悄悄跟在那个身影之后远远地缀着。空地的边缘是金属栅栏，只听到吱嘎一声，昏暗的光线下，卫野看到阿花打开了一扇铁门出去了。
　　原来这里也有通路。
　　卫野看着阿花走出了小门，不知该不该追过去。上次因为发现了阿花的事被人打晕，至今不知道是谁，他怕这一次会再次出现上次的情况。警觉之下，他四下打量着，生怕哪个地方又突然冒出个人来打晕自己。
　　然而静悄悄的，安静的夜色，安静的山庄，安静的森林。
　　卫野走到小门边凝视着前方黑漆漆的一片，夜色下的山路、森林只显出模模糊糊的轮廓，恍若奇形怪状的兽。
　　阿花并没有走远。
　　卫野一眼就看到前方大概十几米处的人影。她静静地站在那个地方，不知道在干什么。
　　踟蹰片刻，卫野开口叫道：“阿花？”
　　那个身影没有反应。
　　“阿花，我知道你是好人，你能告诉我们出去的路吗？”卫野忐忑地问道，并没有抱有多大的期待。
　　果然，对方并没有任何回应。
　　卫野咬咬牙，沉声道：“阿花，你能不能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里的一切太奇怪了，就算要死，我也想死个明白。”
　　边说着，边朝门外跨出一脚。然而正是这个瞬间，前方的人影忽然痛苦地弯曲起来，阿花好像很痛苦，她抱着头弯着腰，不断地呻吟着，似乎在忍受着剧烈的痛苦。
　　“阿花？”卫野忽然感受到一阵迫人的心悸，那是本能在告诉他附近有危险。
　　阿花依然抱头呻吟着，黑暗中她的身影模糊不清，微风轻拂着，卫野觉察到不对劲，开始后退，“阿花？”
　　“啊！”前方的人影惨叫一声，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慢慢变长，与此同时，她的身体也像是充了气一样胀大起来。在卫野惊讶至极的目光中，阿花变成了一个……怪物！
　　“啊啊啊！”
　　被吓到是正常的，卫野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惊叫着转身往山庄逃跑。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只黑猩猩变成了怪物，而现在，一个活生生的人又变成了怪物！
　　这个世界什么时候混乱成了这个样子？
　　身后有野兽的喘息声在逼近，卫野不敢回头，一路狂奔着进山庄。当他跑到走廊的时候，正巧看到苏叶和几个人走了过来。
　　“苏叶！阿花……阿花……”几乎是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几人面前，卫野又急又惊地解释道，“阿花变成了怪物！我看到了！她真的变了！”
　　他边语无伦次地说着，边朝后面指。
　　然而黑漆漆的夜里，什么东西也没有，一片宁静。
　　“怎么没有了？”卫野有些发呆，又朝几人解释道，“你们相信我，我刚才真的看到了……”
　　“啊，我们知道。”苏叶唇边勾起一丝微笑，“因为我们也是啊。”
　　“什么？”卫野愣住。
　　“嘻嘻。”随着笑声，苏叶五个人的身体也开始发生了变化，四肢伸长，接着全身的肌肉开始隆起膨胀，最终在卫野的惊恐中变成了同样的怪物。
　　卫野想惨叫，但是他发现自己出不了声音，喉咙被一只怪物给捏住了，不要说开口说话，就连呼吸都很困难。
　　怪物提着他慢慢上升，在走廊的光线中，卫野看到对方眼中的残忍的红光。
　　……就要死在这里吗？不，太不甘心了……
　　卫野拼命挣扎着，然而人类的力气怎么能和这种恐怖的怪物抗衡？很快的，他感觉到严重地缺氧，头脑开始发昏，眼前渐渐黑暗。
　　不，我不想死，不想死在这里。
　　他在内心哀嚎着，痛苦地挣扎着，放佛回应他的呼唤般，他感觉到身体开始渐渐变热，心跳越来越快。这让他想起上次被人打晕绑在树上时候的感觉，那种因为惊恐，想要生存下去的渴望占领了全身，心跳开始加快，皮肤开始发热，直到……直到失去意识。
　　我不想死在这里！
　　卫野大吼一声，双手反握住那只怪物的手臂用力一掰，没想到咔嚓一声，那只手臂竟轻而易举地被掰断了。
　　怪物发出凄惨的嚎叫。
　　卫野呆呆地站在原地，手上还拿着那只不断喷血的断臂。哦，拿着断臂的不是手，那是一只爪子，和周围怪物一模一样的爪子。
　　卫野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爪子，他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前方被掰断手臂的怪物愤怒地扑了过来，卫野想也不想地一爪子挥了出去，对方的头颅便轻飘飘地飞了出去，掉到另一边。面前失去头颅的巨大躯干站了几秒钟，接着缓缓倒在地上，抽搐几下之后不动了。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卫野吓得后退两步，挥舞着双手，好像这样就可以让这两只可怕的爪子消失似的。然而令人绝望的是，这两只爪子并没有消失不说，他还在地上看到了一个可怕的影子。那是自己的影子，可是，形状却怪异得可怕。
　　心中异样的恐惧让他抱头惨叫起来，然而发出的却是凄厉的嚎叫声。
　　这声响亮的嚎叫过后，放佛回应般，森林里传来众多的嚎叫，接着山庄这边的怪物也开始嚎叫。顿时，山庄被这种恐怖而怪异的叫声包围了。
　　听觉变得很灵敏，视力也如同在白昼般清晰，卫野看到了舞动的森林里涌出了一群长毛怪，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朝山庄这边狂奔而来。他还听到山庄内部的人开始惊叫，大概是也看到了森林里的那一幕。
　　四面八方的怪物涌进山庄，不过短短一两分钟的时间，山庄里开始响起人类的惨叫。震惊于自己不可思议变化的卫野忽然回神，想到武言还在餐厅里，他想也不想地挥开旁边的怪物往餐厅冲过去。
　　当他赶到的时候，餐厅已经变成一个残酷的战场。
　　“卫野在哪里？卫野！”刚来到餐厅，就听到武言焦急到嘶哑的呼喊。卫野看到涂兴楠正带领着众人拿着刀叉和怪物抗衡，武言也在其中。
　　“卫野是不是出事了？我要去找他！”武言脱离了众人，一瘸一拐地往餐厅门口走过来。当然，他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卫野，哦不，怪物。
　　“去死吧！”武言挥舞着一把小刀冲了过来。
　　卫野不知所措，看到他跌跌撞撞的样子忙伸手扶了他一把，却不想被刀子狠狠地扎了一下。鲜血涌了出来，却并不感觉有多痛。
　　武言看到得手，继续拿着刀子往怪物身上扎，丝毫没有看到怪物悲哀的眼睛。
　　“吼！”怪物推了他一把，忽然跳进了餐厅，把正压住涂兴楠的怪物一把推开。或许是变成怪物的原因，他能“听懂”这群怪物的话。
　　“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要阻止我们？”
　　卫野听到它们这么问。
　　“不许杀人！”卫野嚎叫着回应。
　　餐厅里血肉模糊，幸存的众人虽然奇怪于怪物的自相残杀，但是能得到救赎的机会还是不想错过。他们很快在涂兴楠的招呼下聚集到一边，紧张地盯着餐厅里对峙的两方——一只身高达三米的怪物和十几只长毛怪。
　　“我们是为他们好。”怪物中的一个说，“只有这样他们才能进化。”
　　卫野什么也不想听，他护着武言咆哮道：“滚！”
　　怪物们对看一眼，“好吧，反正我们任务也完成了，走吧。”
　　怪物们又风一般消失在破损的餐厅里面，然而人们并没有松一口气。毕竟还有一只庞大的长毛怪还留在这里。
　　卫野看了瑟瑟发抖的众人一眼，又看了看武言。
　　武言一怔，他能感觉到那只怪物的视线是盯着自己的，确实是盯着自己的。他还能感觉到那只怪物的悲伤……悲伤？啊，奇怪，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感觉？它会感到悲伤吗？
　　还有，那眼神又是那么熟悉，熟悉得让他马上就会叫出一个名字。但是那个名字只是在胸腔蹦跳着挤压着，最终却没有突破最后一道屏障跳出来。
　　怪物转开头，最终咆哮着从餐厅里风一般消失了。
　　武言下意识地往前一步大叫：“卫野！”
　　叫出这个名字之后，武言愣住了。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叫卫野的名字，或许是那只怪物的眼神熟悉得让他想起了卫野？啊对了，卫野还没有找到。
　　只是混乱了很短的时间，武言就压抑住了心里的异样，毕竟卫野刚才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说不定……
　　“医生，我们去找卫野！”他拖着伤腿走到涂兴楠身边，伤口并没有完全愈合，每走一步就像走在刀子上，疼痛难忍。但是比起疼痛来，他更难以忍受的是最亲密人的不知生死。
　　涂兴楠抹抹额头上的汗水，点点头。他的衣服已经破了，应该是在刚才的斗争中被抓伤的。想到刚才惊险的那一幕，涂兴楠心有余悸，要不是刚才那只怪物忽然冲出来救了他，他说不定已经和其他躺在餐厅里的尸体一样。
　　餐厅里有人在哭泣、哀嚎，混乱的战场过后只剩下伤痛和恐惧，人数越来越少，人们的精神已经趋向于崩溃。
　　“医生，帮帮我们！”
　　涂兴楠刚要和武言一起走，却被一个女子的声音叫住了。那个女子抱着一个男人的身体，全身都是血。
　　涂兴楠有些混乱的头脑平静下来，他转头对武言说：“对不起，我得先救治伤者。”
　　武言环顾四周凄惨的局面，终究什么话也没说，转身离开。涂兴楠一把拉住他，“我们不能再死人了。”
　　武言看着他严肃而焦虑的面容，最终推开他的手：“不，如果他死了，那我也没有活着的必要。医生，如果失踪的是我，卫野一定会找我的。现在我也一样。”
　　“笨蛋！”
　　看着武言离去的背影，涂兴楠狠狠地跺脚，却找不到什么话来留下他。人就是这样，有时候明明知道是前方有危险，但是却被感情左右，不顾不管地往龙潭虎穴里闯。
　　“医生，救救他……”女人的声音快要哭出来了。经过这么多事之后，这一批人的心性都变得极其坚强，但是再度遭遇这样的事，还是会忍不住流下泪来。
　　涂兴楠不再管武言，他慌忙搬出自己装满药物和工具的皮箱，为那个男人止血。

　　武言拖着伤腿穿过大厅，一边大叫着卫野的名字一边往前方的甬道走。卫野是去找阿花的，他应该走这个方位。啊，自己那个时候应该跟着他，就算遭遇危险，至少也在一起。
　　卫野，你千万不要有事……
　　心中喃喃的祈祷着，武言沙哑着嗓子拼命呼唤，然而静悄悄的山庄没有任何回应。但是武言没有丝毫放弃和恐惧的意思，他几乎是抱着必死的心态在寻找。当他穿过走廊的时候，前方地面上一小团血迹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一瞬间武言觉得自己几乎失去了心跳。
　　他怔在原地，不敢向前跨一步。伤腿忽然重逾千斤，无法移动一丝一毫。
　　过了好半晌，他才艰难地拖着腿往前走。
　　“卫……野？”他小心翼翼地呼喊着，鼓着莫大的勇气拐过弯，入目的是一具卧倒的尸体，穿着黑色的皮鞋和西装……太好了！
　　不是他！
　　不是他！
　　武言几乎要喜极而泣，身体也似乎要瘫软下来，摸摸额头，居然一手的冷汗。心中悲喜交加，他慢慢走过去查看，却没有看到尸体的头颅。
　　武言吓了一大跳，有定下神仔细看去。地上的尸体少了一只手臂和头颅，应该也是被怪物撕扯下来的。太残忍了！
　　在确定不是卫野的时候松懈下来的心里又泛起酸涩、同情和恐慌，这人死在这里，而卫野也只有一个人，他会不会也遇到了？
　　不不不，不要多想。
　　武言压抑住心中的恐惧和烦躁，快速往前走，在走路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忽然看到一个黑色的东西。他凝神一看，居然是一个头颅。
　　“单俊凯？”战战兢兢的武言走过去认了出来，这个头颅的主人正是当时和苏叶一起的那五个人之一。
　　武言心中一紧，抬目再往前看去，发现了一些类似于衣服的碎片，那件衣服是米色的布料。
　　武言的心忽然又提了起来，他匆匆绕过尸体跑到布料前捡起来看了看，这种质感和颜色，实在太熟悉了！他的手微微颤抖起来，慌忙四下打量，很快的又在不远处发现了一双破烂的球鞋，好像是鞋里面有什么东西膨胀着炸开一样。
　　那双球鞋同样熟悉得让人眼睛生疼。
　　“不……”
　　武言站在白色的大理石地面上，呆呆地看着那双破烂的球鞋，脑子一片空白。
　　“武言？”从甬道里传来的涂兴楠的声音唤回了他的神志，武言压抑住眼眶里要涌出来的酸涩，告诉自己，“只是衣服和鞋子而已，还没有见到他的尸体，哦不，什么尸体，卫野一定还活着。他跑得很快，体力又好，肯定还好好的。”
　　“武言？”涂兴楠跑了过来，自然看到了地上的尸体，不由惊呼一声，“卫野？”
　　“不是！”武言大声说道，“那是单俊凯，卫野还好好活着呢！”
　　涂兴楠被他从来没有过的厉声弄得怔了一下，仔细看地上的场景，最后发现了那颗孤零零的头颅。
　　“哎！”兔死狐悲，想到今天遇到的事，涂兴楠叹了口气，走过去脱下衣服，盖到了单俊凯的头颅上。
　　他在这边处理尸体的时候，武言忽然发现了不远处金属栅栏上的小门。那扇门开着，直直通向远处的森林。
　　说不定卫野从这里逃走了。
　　武言走到门边看了看，心中忽然又涌起了强烈的希望。当时怪物从森林里冲向了餐厅，说不定卫野刚好和它们错开了。而且，卫野曾经呆在森林里一晚，他也曾说过遭遇过怪物的包围，最后还是逃出来了。没错，他一定有办法逃开。
　　越想信心越足，武言压抑不住心中的激动，慌忙从小门里走了出去。
　　“武言回来！”幸好涂兴楠的叫声让他回过神。
　　武言有些迟疑地站在小门处说：“卫野可能逃到森林里去了。”
　　“森林里有怪物，你该知道它们已经回去了。”涂兴楠拉着他，“好了，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们不能再失去任何同伴了。如果要去寻找，等天亮了再去吧，到时候我们陪你去，一定可以找到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你要相信他！”涂兴楠一把拉住他往回走。
　　武言被拉得踉踉跄跄，他边走边回头，在心里默默祈祷着：“你一定不要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