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陆花]天下有雪纷纷过》步悔

96、一怒冲冠

　　陆小凤当然没死。
　　就连石鹰在死前也不愿相信这件事，但他确实并非死于陆小凤，而是逃离后不久，便遇到了一个远比陆小凤更加可怕的人。
　　或许，那根本不能算是一个人，那个人甚至还没有动，漫天的剑气便已让自己心惊，哪怕他是武当的掌门，哪怕他的剑法也已独步武林，却还是立刻便蛰伏在这股剑意之下。
　　现在，他已无法再开口。

　　“陆小凤当然没死！”
　　这句话却是那个戴面具的人说的。
　　他始终安静地站在箱子旁，从石鹰离去，到平西王现身，便再也没有动过，可箱子上已多出具尸体。
　　终于，有人想起了一件事。
　　终于有人想到了这件事！
　　他们纷纷向戴着面具的人看去，大声问道：“你怎么知道石鹰和陆小凤之间的事？又怎么知道陆小凤没死？”
　　戴面具的人好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即，他说话的声音也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有人听过这个声音，也有人认得这个声音，更有人痛恨这个声音。
　　只有花满楼，一直安静等待在旁的花满楼，却因为这句话而猛然站起，紧握的双手和额头上立刻有汗水直直地落了下来。
　　戴面具的人缓缓道：“因为……我就是陆小凤。”
　　说完，他抬起了一只手，慢慢地向自己脸上伸去，数千人的眼睛便齐齐像他这只手看去，如同等待一个奇迹。
　　面具下，是一张很多人都见过的脸，他们有些只见过一次，有些已十分熟悉，更有些人曾恨不得掘地三尺想要鞭挞这幅容颜。
　　可此时，他们的心中却还有另一个更深的疑问：如果陆小凤一直站在这里，那么用天外飞仙杀死石鹰的又是谁？
　　难道他真的被天下人所冤枉？
　　难道他真的背负了这样滔天的罪名？
　　难道…他真的是陆小凤？
　　他真的…能从华山的万丈深渊爬上来？
　　所有的人都在心底疯狂地呐喊着，却无人敢问出口。
　　这时，人群中有人轻声叫道：“快看，他的头发…”
　　人们还未来得及凝神，却有一把剑如匹练般跃入了场中，白芒一般的剑光疾速划过人群的剪影，像极了暗夜中的一抹惊鸿。
　　这一剑的速度不仅极快，甚至还带着一丝淡淡地、不可遏止的杀气，竟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发自内心地诧异着：这人本不该带着这样的杀气！
　　可陆小凤已夹住了这道寒冷的剑锋。
　　灵犀指已出，他的身份自然不必再质疑！
　　他却只是低垂着双眼，看向指间有着冰凉触感的惊鸿，又慢慢抬起眼，看向面前执剑的人。
　　花满楼却没有面对陆小凤。
　　他的手只是忽然间一抖，惊鸿也随之一震，便立刻摆脱了被钳制的命运，直直向脚下跌去，激起一抹飞扬的尘土。
　　花满楼的人影也随即一闪，消失在了天地间。
　　陆小凤蓦然抬眼望去，他的眼中竟只余一片寂寞的深红，那是天边的落日正如血一般晦暗。
　　落日已快尽了。
　　陆小凤的人也已远离。
　　没有人再去留他，也没有人能够留他。
　　他的心却好像在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敲打，如坠了一块千斤的铁，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的头脑也变得混浊了许多，竟突然间一晃，就要从半空坠落。
　　三根如飞星一般的银针突然从远处疾来，射进了他胸前的几处穴道，一个白苍苍发老者随即掠到，两根劲瘦的指尖竟在一瞬间连点了他身上四十八处穴道，随后又一把攥紧他的衣领，将人重重甩了出去。
　　陆小凤被他一摔，头脑却清醒了许多，再一看来人，不由得苦笑道：“你真的有把握不会摔死我？”
　　那老者已落在他身旁，揽须大笑道：“便摔得仅剩一口气，也能把你从阎王那里抢回来！”
　　这人正是神医秋止水。
　　秋止水又抬腿踹了陆小凤一脚，不满道：“老夫摔你这一下，自是用了十分精巧的气力，绝不会摔出毛病，你还不起来，莫非要讹诈老夫？”
　　陆小凤爬起来坐下，发现胸口那三枚银针还在微微颤抖，抬手便收进了怀中。
　　秋止水大怒，跳起脚来。
　　“你这天杀的浑小子！找一个天杀的猴精让老夫去西北给人看病，见了面不仅不给谢礼，连这几跟针都要昧了去，想来是冤枉罪受得太多，品行已变得不端了！”
　　陆小凤笑了笑。
　　他忽然发觉自己此时竟然还会笑，这真是一件好事。
　　他诚恳道：“我知道你一向只帮朋友情义，从不收谢礼，等我忙完那件事后，不论你要做什么，我都跟你去！”
　　秋止水却面露不悦，冷冷道：“老夫连江南花家的酬谢都不放在眼里，能要你这王八蛋的东西？”
　　说完，他的面色又一沉：“你身上这点小毛病，虽不要命，倒也难缠，若想谢我，只怕以后有的是机会。”
　　陆小凤又淡淡一笑，脸上终于露出了疲惫的倦容。
　　他想开口再谢一谢秋止水，却闭上了嘴。
　　因为他突然看到了平西王朱敬，这位王爷好像突然长出了翅膀，正带着几个侍从向这边扑来。
　　再回头时，秋止水已不见了。
　　平西王赶过来，也只能惋惜道：“不管本王如何相谢，秋神医都不肯接受，他刚刚跑的…竟比那日在王府走的还急！”
　　陆小凤笑道：“我知道王爷对郡主的爱惜，自然也明白您对他的感激，可他帮了朋友，却对不起师弟。”
　　平西王听了，好像恨不得再追上去三拜九叩，终于又忍住，对离幸福郑重道：“本王已按你所说，将三十万大军调到了西安，你对平儿的恩情，本王也绝不敢忘，那个承诺永远有效——只要我活着一天，西北之军永不反叛！”
　　说完，他便带着侍从们，奔秋止水离开的方向去了。
　　陆小凤看着平西王远走的背影，不由得想起了那位活泼又善良的郡主，想到这样一条美丽的生命能够得以保全，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可是武林大会上死去的人呢？
　　他便是有通天的本领，也无法去到地狱里挽救他们的灵魂。
　　他们此刻是不是正在身边对着自己呐喊哭泣？
　　想来，百花山顶的人们也该渐渐散去了吧？
　　他们是否会相信这一切？
　　是否会悔恨？
　　亦或是，真相对他们来说早已不再重要？
　　他忽然想再见一见紫禁城里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可身边却只有凄清的冰雪。
　　他虽不能问一问天子，却可以问一问突然出现的人。
　　这人居然是大内侍卫统领殷羡，他显然也偷偷的隐藏在刚刚的人群之中。
　　陆小凤笑了，他看着殷羡如墨一般凝重的脸，不禁愉快道：“太好了，见到了你，我便不用再去那个鬼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