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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一份嘱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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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堡的大堂中,花如令已在这里坐了很久。
他的手中握着一把刀,刀柄乌黑发亮,嵌着宝石,华丽异常。
这本是大堂内的一处摆设,已丢失了很久,今天却突然出现在原位。
看到这把刀的时候,他一向镇静的面容也失去了颜色,屏退了下人们,便一直坐在这里发呆。
——“当您再见到这把刀的时候,莫忘记我托付的话。”
花如令当然没有忘记,他怎么可能忘记?
那些话就像梦魇一般时刻萦绕在他的心头,并不是因为可怕,只是因为愧疚,让他坐立不安的愧疚。
或许没人知道,在他小儿子忧伤发愁的那些日子里,他这个父亲未必更加好受。
现在,刀已经出现,他却没能按照约定,及时将那些事告知花满楼。
他一向知道自己的小儿子虽然眼盲,内心却有着十分坚定的原则,也知道花平未必就能唤回少主人。于是,他不得不又飞鸽传书,在信里写了不真实的内容。
他知道,只有那个人的消息才能改变他儿子的心意。
只有这样,他的儿子才会回来,他才能兑现那一夜的诺言。
那一夜…
花如令又想起了那一夜,去年的深秋,他们两个再次回到金陵的时候。
那时,全天下好像都已认为,他儿子的那位朋友犯了十恶不赦的罪行,更背负了江湖中最重的骂名。
但花如令知道这些都是诽谤、是谣言,更是…阴谋。
但他不能说。
这件心事简直块让他发疯,即便发疯,也还是不能说。
直到他的儿子被“捅成重伤”,昏迷不醒地送回家中,这种愧疚的心情已达到了顶峰。
于是,他把自己关在了房中,没有见任何人,甚至没有见他“身负重伤”的儿子。他怕自己脸上的神情会被人发现,更怕自己颤抖的手会暴露内心的不安。
直到夜风把一条人影送进房中。
见到来人的脸时,花如令知道自己的神色一定几近崩溃。
因为进来的人居然是陆小凤。
这个人刚刚假装捅伤了自己的好友,却没有离开逃亡,而是偷偷的来找自己。
花如令还记得,陆小凤那晚黯淡的神色,沉静的就像窗外深秋的夜。
“花伯父,您不必惊慌,我走之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向您嘱托。”
花如令只觉得很庆幸,先开口的人不是自己。
他看见陆小凤拿出一把刀,他当然认得自家的刀,却不知正是这把刀“捅伤”了花满楼。
“我死之后,若您再见到这把刀,莫忘记今天我说过的话。”
然后,他还未来得及震惊,便听见陆小凤慢慢地、平静地讲出了他一直埋藏在心底的秘密。
“当初,您不惜以身犯险,在我要离开时给自己下毒,不过是想让花满楼留下,不能跟我一起走。”
“秋止水说,那毒药是出自平西王府素问草之手,所以在西北时,我便以为是天子暗中下的手。”
“可直到昨夜,万掌柜出面,与一名店小二指正:今年四月时在金陵并未见过我。这才让我想到,万掌柜是您最忠心的下属,花家于他曾有救命之恩,袁飞说过,千金亦难换得他一副墨宝,若非您的授意,是不可能出卖花满楼的。”
“而整件事情中,四大世家只有花家幸免于难,我想…这并不是个巧合,据我所知,花满楼并没有劝您不要参与武林大会,他说是您亲口所说:并无此意。”
“因为…您早就预料到了即将发生的一切。”
“您也早就知道,花满楼跟着我注定没有好结果。”
“但是花伯父,陆小凤今天所说的一切,都只是猜测,永远只是猜测。”
“花家七子,数人在朝为官,花家更富可敌国,但终究不如其他世家以武学见长,金钱虽然可以买来荣耀,却买不来足以对抗皇权的威慑。”
“所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可以理解的。”
陆小凤说完最后一个字时,花如令的脸上已老泪纵横。
这些秘密正在日夜折磨着他,像蚂蚁啃食着筋骨,让他坐卧难安,可谁又知道,他那几个身在官家的儿子,早已被皇上控制了许久?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财富不过是一种摆设,他有再多的土地、再多的金钱又如何?
他只能用发抖的声音辩解道:“但是楼儿,他并不知道这一切。”
陆小凤却打断了他:“您不必再说,我从未想过这种可能,一时一刻也没想过。”
花如令不得不停住了哭声,不敢相信道:“你…你还愿意相信他?”
陆小凤笑了。
这笑意骤然冲淡了他脸上本来漠然的神色,他坚定道:“往日信,今日信,来日也信,我今夜来找您,只是想托付给他一件事,一件可以扭转乾坤的事。”
花如令没有再说话,因为他已泪流满面。
陆小凤接着道:“我是来将自己的性命…交到花满楼的手上。”
花如令哽咽道:“你为什么不亲自告诉他?”
陆小凤沉默良久,然后才缓缓地,叹息般道:“因为这件事的变动太大,也因为…我跟您一样,都很在乎他的性命、他的安危。”
花如令想到这里,大堂外忽然传来了飞马疾驰的声音。
一声熟悉的轻叱后,花满楼已带着满身西北的风尘奔到了花如令身边,立刻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花满楼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攥着父亲的手。
花如令看着他疲惫至极的模样,突然又流下泪来,滴在了花满楼的衣襟上。
花满楼终于忍不住颤声问道:“他在这里吗?”
花如令轻轻地摇了摇头,立刻便感到握着他的双手在一瞬间变得冰凉。他赶忙又道:“他虽不在这里,却有一件比生死更重要的事情托你去办。”
花满楼的声音有些发抖:“什么事?”
花如令:“他要你等一位朋友,他要你把这位朋友带来的东西送到平西王府去,然后,在二月初一这天,带着七千八百万两银票去一个地方。”
“去…做什么?”
“买他的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