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陆花]天下有雪纷纷过》步悔

76、无辜的人

　　陆小凤笑了笑，他早该想到，从他们踏进金陵城门起，便会有人飞马快报给这位江南总捕头袁飞。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莫成才和司马紫琴居然也在这里。
　　看样子，好像比他们还早一步到了金陵。
　　花满楼站起身来，脸上的笑意却早已褪去：“二位既然来了金陵，怎么不告知花家一声，传扬出去，只怕会说我花家待客不周。”
　　司马紫琴笑道：“花公子的洞察力当真是天下第一，人还未说过话，你便已知道是我们。”
　　花满楼淡淡道：“我不仅听出了你与莫公子的脚步声，还听出了袁捕头腰间紫衣刀特有的鸣响，一别数月，不知袁捕头与二位公子前来所谓何事？。”
　　袁飞清了清嗓子，咳了两声才道：“花公子，江湖上已传的沸沸扬扬，陆小凤盗走平西王府兵符，杀了七大门派的高手…”
　　他顿了顿，看了看花满楼的脸色，又道：“更在武林大会设下埋伏炸死无数侠客，莫家与司马家损伤弟子众多，自然要讨回一个公道。”
　　“那你呢？”
　　陆小凤突然站起身道：“袁捕头，你来这里做什么？”
　　袁飞眯着眼睛看着他，似乎在思考如何回答。
　　陆小凤继而冷笑道：“难不成你也有个七大姑八大姨的在那山上炸死了？”
　　袁飞的语气听起来也并不友好：“出了这么多事，死了这么多人，犯人就在我管辖的地盘内，我凭什么不能在这里？”
　　陆小凤的笑意更冷：“人们都说，江南紫衣刀袁飞袁捕头，不仅刀法厉害，人更是铁面无私。”
　　说完，他盯着袁飞看了片刻：“难道，四月中旬的时候你没有在这里见过我？你到是跟莫公子和这位司马公子说说，我就是长了八条腿，也没办法在半个月之内从金陵跑到四个门派里去到处杀人吧。”
　　袁飞突然也冷笑道：“陆大侠，你我素未谋面，袁某断断不敢为你做这个证。”
　　花满楼突然一怔：“袁捕头，你…”
　　陆小凤已明白过来，不屑地笑了笑：“你没见过，总有别人见过，清风楼的现任搂主、万通钱庄的万掌柜，不信你们可以去问一问。”
　　袁飞听了却突然拍了拍手，从身后让出两个人来，正是一千两买下清风楼的那个店小二，与那位圆圆胖胖善于画工的万掌柜。
　　袁飞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陆小凤道：“现在，请二位告诉我，今年四月中，你们有没有在金陵见过他。”
　　那个店小二显然已经变成了一位气派的老板，他匆匆的扫了一眼陆小凤，便移开了眼神大声道：“没见过！”
　　就连那个看起来老实憨厚的万掌柜也在认认真真的打量了他一番才道：“在下从未见过这位公子。”
　　陆小凤笑了。
　　一个拿了他一千两银子一跃翻身成为老板的人，一个见过一次便可以过目不忘画出画像的人，突然双双失口否认。
　　陆小凤在笑，可花满楼的脸上却难得有了愠色，在他的一生之中，都从未像现在这样生气过、愤怒过。
　　这不仅仅是精心安排好的一出戏码，更是一场拙劣的不堪入目的骗局，就连他花家的总掌柜也成了别人的傀儡，连他这个少东家都被蒙在鼓里。
　　他忍不住站起身道：“他们不能作证，我花家总有人作证，家父乃至花家上上下下数百名佣人都可以作证。”
　　袁飞还未说话，莫家的人先忍不住了：“花家此番未损一人一物，可以说是江湖名门中唯一的受益者，那么花伯父完全有可能为了报答这份恩情，为陆小凤做一个伪证。”
　　司马家跟着道：“更何况，花兄你现在说的话，又怎么能当做呈堂证供呢？现在就连你自己，也无法洗脱嫌疑吧。”
　　袁飞叹了口气，上前道：“花公子，若是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妨说出来，我们其实都不相信，你会是这件事的帮凶。”
　　花满楼淡淡道：“我的难言之隐，就是没办法揭穿这个荒唐又拙劣的骗局。”

　　就在这时，豆腐摊的老板突然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他刚刚返回时，便发现自己的摊铺前居然挤了上百号人。
　　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老板，起早贪黑也赚不了几个铜板，见到这样的景象，自然不敢把人撵走，只好挤在人群中偷偷听着。
　　原来那两位年轻的客人是被仇家找上了门，似乎是犯了什么天大的罪过。
　　可是他慢慢的听下去，直听到有人作证说并没有在金陵见过他们时，终于忍不住想：是不是有人出面作证，就可以还那两位好心的客官清白了？
　　那他一定要出去替他们作证的。
　　于是，他冲了出去，大声叫道：“我替他们作证，我替他们作证！”
　　他看起来已急得不像样子，挥动着手臂想要为在场的每一个人解释。
　　袁飞突然走上前去，拉住他道：“这位老伯，你能为他们作证？”
　　豆腐摊老板忙把头点的如同捣蒜一般。
　　袁飞还是拉着他，追问道：“你确定？”
　　豆腐摊老板不明所以的看着他，点着头：“当然”。
　　袁飞把手一松，道：“好，那你去吧。”
　　豆腐摊的老板立刻转过身，大声地说道：“我可以作证，我一直都在这里摆摊卖豆腐脑的，就在今年四月的时候，大概就是中旬吧，我…”
　　他说到这里，却突然停下了。
　　证词戈然而止，红色的液体却代替证词从他的七窍处流了出来。
　　陆小凤清清楚楚的看到，那张老实巴交的脸上没有过多的惊讶，也没有审美痛苦，就突然向后倒了下去。
　　他手中刚刚拿回来的纸包也随即落在了地上，热腾腾的点心咕噜噜的滚了出来，一路滚到了陆小凤和花满楼的脚下。
　　花满楼已经冲了出去，附身探了探彻底没有了呼吸的鼻子，双手狠狠攥了起来。
　　陆小凤却只是低头看着那个沾了泥土的点心，然后弯腰把它捡了起来。
　　他似乎在那个软乎乎、白胖胖的点心上看到了一行小字，仿佛在无声的嘲笑他一般——“你这个倒霉的灾星！”
　　彻彻底底的愤怒此刻已占据了他的内心，他就算是一个灾星，又凭什么让一个无辜的好心人为自己送了命？
　　他忽然抬起了手。
　　花满楼猛然转头，对陆小凤叫道：“不！”
　　但他的两根手指实在是太快了。
　　那个沾着泥土的点心此刻正贴着袁飞的额心，贴着他脸上略带得意的面容，衬着不断流出来的鲜血，显得无比滑稽。
　　花满楼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永远的不可更改了。
　　没有人看见袁飞杀了那个豆腐老板，但所有的人都看见陆小凤用一个软乎乎的点心便就要了袁飞的命，而袁飞那把赖以成名的刀甚至没来得及出手。
　　委身官家的江湖子弟固然不少，紫衣刀虽然算不得武林中德高望重的前辈，但说出去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即便在金陵，袁飞对花家颇为忌惮，花家也去不会为难这位名声赫赫的总捕头。
　　但现在，袁飞死了。
　　死的不仅仅是一个江湖人士，更是朝廷的命官。
　　花满楼的人僵在了原地，心也同时沉到了谷底。
　　莫成才与司马紫琴也愣住了，他们似乎是没有想到，陆小凤会出手，而且是这么地快很准，不留一丝余地。
　　在他们眼里，陆小凤的名声固然很大，但似乎并不是这样容易动怒的人。
　　而此刻摆在他们面前的问题是，袁飞已死，此地又是花家的地盘，他们应该何去何从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花家虽然不如其他世家尚武，但花家的人就算挤在一起，都能将他们活活挤死。
　　谁敢在金陵对花满楼做些什么，绝对不会活着走出金陵。
　　莫成才最先带着人离去了。
　　司马紫琴临走前，对花满楼道：“花兄，希望你多加考虑，没药再为凶手开脱罪责，不要忘了，花家不止是你一个人而已。”
　　花满楼没有抬头，也没有看他，好像完全没有听见，他从来都不会像这样无礼，但这不代表他完全没有脾气。
　　司马紫琴便冷哼了一声，转头而去，心中却想着实在可惜，本想借袁飞之手对花家造成中伤，却不想功亏一篑。
　　不过，他又转念一想，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袁飞已死，陆小凤再也不要想摆脱罪名，明日只需联合莫家一起登门问罪便可。
　　花家既然位列四大世家之首，总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