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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武林大会 ...

  •   自古江南出名楼。
      正是四月,好水时节,雨润的金陵,风满枝,花满梢。入了夜,万家的灯火映得两岸杨柳叶如金,也比不过照亮了秦淮岸边的十二座名楼。
      向晚楼虽不是其中最华美,却贵在楼建七层,昔日金陵为应天府时曾是旧都,便是皇城里的宫殿,也高不过此楼多少。
      这样一座楼,要上得高处来,本就不该是些随便的人。
      这样的人间美景,任是多么有分量的人物坐在这儿,都难免会乱了心神。
      陆小凤的就很乱,却不是为了美景。
      他一向很会享受,分得清美丑,知道什么值得看,什么并不值得他抬眼。
      现在是逢春的夜,垂眼便是穿城而过的秦淮河水。
      可从傍晚到现在,他却连眼都没有抬过,只是一直低头看着手里的酒杯,那酒杯很美,握在一双修长的手中更显晶莹剔透,但绝不会美过眼下。
      不可否认,他一向很聪明,很少为一些事情发愁,这是他的朋友们都承认的事实。
      他也从来没有为钱财发过愁,纵然四海为家,却一直出手大方,在吃穿用度上从没亏待自己。

      这个时节本不算冷,但此处甚高,清风拂过来时,总带着些凉意。
      他想起身去拿挂在屏风上的斗篷,却忽然想到了朋友这两个字,顿时周身多了些暖意,拧在一起的四条眉毛也舒展了些。
      他抻了个懒腰,暂时放弃了起身的念头。
      “啪”一声轻响,有人用扇子打在了他伸出的手臂上。
      陆小凤却仿佛没有感觉到,片刻后才悠悠地叹了口气:“我真希望你能打到我的手,是因为你的眼睛突然好了!”
      来人却只是带着淡淡的、愉悦的笑意回了他一句:“或许是比从前更瞎了。”
      陆小凤也笑了,他忽然觉得自己低这晚真是傻透了。

      花满楼已收了扇子坐好,月光照在他光洁的额头上,脸上的笑意在清白色的光下清晰可见,那是许久未见到一个人后的快乐与欢心。
      陆小凤十分肯定,这世上除了花满楼,别的瞎子一定不会这么愉快的说出刚才那样的话,他自己也不能,于是他叹道:“幸好我知道你这是玩笑话,否则今天怕是要把我愁死了。”
      “你在发愁?”
      “何止是发愁,简直是要想破我的头。”
      他长吁短叹,花满楼却反被逗笑:“难不成你对着这样的美景,发了一个晚上的愁?”
      “其实…”陆小凤慢吞吞接着道:“自从昨天马不停蹄的赶来金陵后,我立刻就找了一家最好的客栈,洗了个很舒服的热水澡,又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你不知道,海上的月光虽好,却始终不如人间灯火那样亲切,所以我就来这儿了。”
      花满楼纳闷道:“那你到底为何要发愁?”

      陆小凤深深的提了口气,好像胸口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要一吐为快:“因为我听说西门吹雪居然要参加武林大会!”
      花满楼摇了摇头:“这是我听过最不好笑的笑话。”
      陆小凤听了,将酒杯抛到了桌上:“岂止是不好笑,还荒唐至极!”
      花满楼道:“所以,你是在替他发愁,可你有没有想过,那也许只是武林中散布的谣言也说不定。”
      陆小凤却摆了摆手:“不会的!我刚刚在楼下遇见了老实和尚,和尚说,他在京城的春华楼里亲耳听到西门吹雪这么说的。”
      花满楼说不出话了。
      老实和尚也许并不老实,却从不说谎。
      只是,西门吹雪的眼里只有剑,除了剑,还有什么能让他上心?又有什么名利能入得了他的眼?
      他要参加武林大会,这其中必有隐情,陆小凤是他的朋友,又岂会不替朋友担心。
      陆小凤又开始喝起了酒,一杯接着一杯,好像酒一停,他的思维也会跟着停下来。
      他突然问道:“你说,如果有人能强迫西门吹雪去做他不愿做的事,这人会是谁?”
      花满楼思索片,迟疑道:“这种事情,即使你刮一万次胡子,他也不会去的,除此之外,我想不出任何人。”
      “不,还有一个。”
      “谁?”
      “孙秀青!”
      花满楼怔了一下,随即却轻声道:“你岂会不知,他们已经分开了。”
      说完,他抬起了头,却并不能看见深邃而美丽的夜空。
      明月正在他头顶上悬挂着,花满楼虽然看不到,却已经感受到了那冰冷的月光,这让他想起了西门吹雪的剑,永远孤独又犀利笼罩着世人。
      “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陆小凤已经起了身,在栏前叹了一口气:“我岂会不知。”
      花满楼黯然道:“所以,绝不会是孙秀青要他去的。”
      “若是有人用孙秀青威胁他呢?”
      “你莫忘了,她可是西门吹雪的妻子。”
      陆小凤却提醒道:“你也莫忘了,你刚说过,他们已经分开了。”
      花满楼不说话了。
      陆小凤道:“紫禁之巅一战后,虽然让他丧失了人的感情,却有了一个更大的弱点,纵然他现在孤身一人,与他有关的过去却未真正断绝。”
      他说的弱点,自然还是孙秀青,离开了西门吹雪、失去了丈夫的孙秀青。
      花满楼已听懂,点了点头,神色更加黯淡:“他到底还是人,不是神”
      陆小凤慢慢道:“也许他以后不会再爱了,可毕竟他爱过!就算是神,也不会忘记初恋的。”
      “更何况,可能是唯一一次。”
      说到这里,花满楼的脸上也露出了一种悲伤的神情,他虽然没见过孙秀青的长相,却听过她的声音,与石秀云的倔强不同,孙秀青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的温柔,却又很坚定。
      能让西门吹雪沦陷的女人,岂能是一般的女人。
      可他们的结局仍然是分离,只因那旷古绝今的一战后,他的人变的比从前还要冷硬,他的剑比过去还要毫不留情。
      她究竟是带着怎样伤痛的心情离开西门吹雪的?
      还有他们的孩子……没有父亲的孩子固然可怜,可若是有西门吹雪这样的父亲,岂非更加可怜?
      花满楼总是觉得,这世上本不该有这种事发生的。
      陆小凤注意到了这一点,却没有出言安慰,只是走上前,轻轻地拍了拍花满楼的肩膀:“世人虽然变幻无常,可你总该相信一点,我永远是我!陆小凤永远都是陆小凤。”
      他的眼中已重新盛满了笑意,他知道花满楼一定能感觉到。
      花满楼没有说话,悲伤却已经悄然褪去,他抬手握住了肩膀上的手,轻轻地回拍了一下。
      “你打算怎么办?”
      陆小凤又躺回了椅子上,拿起了酒杯:“上京,去找西门吹雪!”
      花满楼道:“好,我陪你去。”
      陆小凤没有表示感激,反而忽然淡淡道:“不然呢?难不成我是过来找你喝酒的?”
      花满楼脸上的笑意似乎变得有一些僵硬了:“难不成,每次来陪你喝酒的,都是我养的花啊草啊的?”
      陆小凤却又闭上了嘴。
      他一向都喜欢看花满楼生气,哪怕只是那么一点点言语上的不快。
      花满楼知道他的想法,已换了个问题:“老实和尚呢,他为什么没有来?”
      说到老实和尚,陆小凤跳起来哈哈大笑道:“我进楼时,和尚正在跟你们家掌柜吵架,说掌柜看不起出家人,居然在名淮素面里居然放了油。谁知我进来后,和尚连面都不吃了,起身就要跑,我抓住他问他要不要来喝酒,他却说恐高,上不得高楼。”
      花满楼笑道:“他哪里是恐高,只不过是想离你远点,怕你把他从七楼推下去。”
      陆小凤惊讶道:“你居然跟和尚说的一样。”
      花满楼笑了一会,却突然正色道:“可我知道,你虽是个混蛋,总不会推朋友下楼的。”
      陆小凤听罢拍手大笑,笑得非常欢乐,好像中了赌场里最大的一注,但即使赢再多钱的人,也绝不会像他现在这样开心。
      因为他有一个世界上最好、也最懂他的朋友,而这种相知相交的快乐,绝不是任何名利与家世可以替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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