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2、生变 ...
-
半个月前,玉皇山顶,晗阳观中正坐着三个人。
观主金尘今年刚过四旬,一身玄色锦袍,气概凛然,伤痛虽让他老了几分,但那张脸上还是能窥见年少时的英俊。
他正坐在主位上,打量着陆小凤。
陆小凤坐在堂下的椅子中,身后垫着柔软的坐垫,手里端着香茗,好像舒服得不愿再开口。
他的身边坐着花满楼。
花满楼看上去还是那么温和,那么平静。 三载春秋已过,他的眉宇间只添了些山林间的水色,却更加淡然。
他面前的茶已经喝完,却并非由于口渴,只是金尘再三强调,这是今年进贡的御茶,从不轻易示人。
花满楼先喝完了这杯茶,又关切道:“昨日收到家中来信,方知伯父受了重伤,不能不来来探望,不知您的伤势如何?可否请人看过?”
金尘听了,面上不由得露出了宽慰之色。
他与花如令早年便是故交,能与天下首富做故交的人,自然不是无名之辈。
自二十年前,他来到钱塘门外创立晗阳观时,便发誓定有日要名满江浙,可近年来,他的成就早已远远超出了誓言的范围。
金尘道:“昨日已寻了城中最好的大夫,性命之危虽无,却有一件比性命更重要的事让我发愁!”
花满楼当然知道是什么。
金尘要找寒鸦决斗的事,早已传遍了武林,近日城中涌来不少外乡子弟,只怕也是为观战而来。
金尘又看向花满楼。
这位世侄是三年前突然来到此地的,他知道花满楼自小生在金陵 ,虽步入江湖成名已久,但会突然来到杭州,还是令他意外。
因为跟他一起来的,还有“那个朋友。”
江湖上,没有人不知道他和他的“那位朋友”。
他们来到这西子湖边,隐匿于孤山之畔,并未宣扬半分。
江湖人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花满楼却一直未来拜访自己,只通了两回书信。
金尘能够理解。
他们惹了那样大的麻烦,得罪了那样多的人,自然不愿再抛头露面。
他也早已听说,那位朋友更立下了一个誓言——无论是谁也找不到他,无论是谁的麻烦,他都绝不会再出面。
金尘的双眼又移回说这句话的人。
陆小凤的茶已经喝完,一双眼却看向了身边。
花满楼的脸上写满了担心。
他随即惊觉到,自从三年前,花满楼的心就好像变得比从前更加柔软。
他突然问了一句:“金观主是不是想找我们帮忙?”
金尘没有立刻点头,显然是在思考着,他若被拒,自己这位世侄的脸上岂非也不好看?
但他还是开了口。
“我虽已约了寒鸦在南屏山上决斗,但他月前就已来过唅阳观。”
花满楼皱起了眉头。
金尘道:“他已经被我杀死!掉入了江边,可我也受了重伤,没办法再拿剑。但我并不想让人知道,寒鸦已经死了…”
花满楼明白他的意思,寒鸦的尸体已落入江中,死无对证,若此事传扬出去,只恐遭人非议,说他说临阵畏敌,不敢与寒鸦决斗。
陆小凤也听懂了这话里的意思。
“所以,你想让我们一个假扮成你,一个假扮成寒鸦,在决战夜演一出戏?”
金尘点了点头。
这当然有些过分,但他这几年正当盛名,又是为了武林除害才身受重伤。
况且,演这样一场戏,对于他们两个来说,并没有什么危险。
花满楼当然不忍心拒绝。
可他没有立即同意,因为这并不是对他一个人的请求。
陆小凤却点了头,答应得很痛快。
金尘的面上露出了一丝惊讶,立刻保证道:“我已安排妥当,你们只需尽力交手,陆大侠假装不敌,被花世侄一剑刺死,便可大功告成!”
反正那寒鸦已死,死在江中或死在南屏山上,也没什么区别。
陆小凤点了点头,并没有听出这个计划里还有什么纰漏。
金尘却欲言又止。
陆小凤看出了他的不安,突然笑了笑,道:“金观主不必多虑,我最近刚好想同他打上一架,却没个理由,你给了我一个很好的机会,我应该谢你才对。”
金尘显然不太相信,他们两个会有什么打架的理由?
花满楼的神色却突然变得不大自然,拦下这个话题,严肃道:“金伯父,您确定那个寒鸦已经死了?”
金尘郑重的点了点头,神色十分笃定,:“他确实已经死了,关于这一点,我可以用性命担保。”
“所以……”
陆小凤又回到了晗阳观里,他已换下了那身漆黑的夜行衣,一双眼睛正盯着金尘,低声道:“金观主,今晚这个寒鸦又是谁?”
金尘的面色非常难看。
他的伤势本来已经好转,现在好像更加严重了。
那日寒鸦来寻,他的确与人斗至江边,更一剑将那恶贼刺入水中。
他对自己的剑法向来很有自信,无论是谁中了那一剑,都绝不会活到今天。
可陆小凤与花满楼说,寒鸦非但再次出现,还杀了一对夫妇泄恨。
皇甫掌门和夫人的尸体就摆在眼前,那两道致命的刀伤与之前被悬挂在武林门上的一摸一样。
他不能不为此感到头疼。
花满楼也褪下了一身伪装,他也不相信金尘会在这件事上撒谎。
可寒鸦的确没死。
陆小凤突然道:“会不会是那个人泄露出去的。”
金尘一怔:“你说的是谁?”
陆小凤道:“我们两个那日离开时,曾有弟子传报,说故人到访,会不会就是他探听了计划的风声。”
金尘摇了摇头,苦笑道:“绝不是他。”
“你肯定?”陆小凤似乎觉得,这位观主受了重伤,记性不好也是正常。
金尘却点了点头:“因为,他是我的师弟,正是来劝我不要与寒鸦决斗的。”
金尘道:“只可惜那日我们相争激烈,并未谈和,若是听了他的话,或许就不会再有今日之祸。”
为了所谓的面子,无论是什么样持重的江湖前辈,都会犯这样的错误的。
花满楼道:“事已至此,伯父不如赶紧养好伤势,以免应对不及。”
金尘却叹了口气,好像花满楼说中了他的心事。
他恳求道:“不知…你们能不能代我去一趟飞来峰,向我这位师弟求一方药?”
陆小凤不懂:“他既然是你的师弟,你为何不派人前去,难道我们两个素不相知的外人,会比你的面子更大?”
金尘点了点头:“好像是的。”
花满楼也不解道:“为什么?”
金尘道:“因为我们上次谈得十分不快,我已惹恼了他,可那方药只有他才有。”
他又笑了笑:“那天你们虽然没看到他,他却已看到了你们,听了你们愿意帮我这个忙,他觉得很奇怪。”
陆小凤忍不住道:“有什么奇怪?”
金尘道:“我师弟虽已退出江湖入了空门,却还算半个武林中人,只要是武林中的人,当然听过你立下的那个誓言。”
——无论谁再来找他,无论是谁的麻烦,他都绝不会再出面。
“所以,他本以为你一定不会再管闲事的,他对你们很好奇。”
陆小凤突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眼睛瞥向着花满楼,笑道:“别人的闲事我当然不会再管,但他的闲事,不能算是闲事。”
金尘看着花满楼,突然也笑了起来,故意问道:“那是什么事?”
陆小凤一脸认真道:“当然是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