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殇浮屠》幻花铃

95、第 95 章

　　肩膀上忽然给人轻轻拍了一下，我以为是徐刚回来了，扭过头想对他微笑一下，可是我的微笑就这样凝固在脸上，甚至就连思维都已经停止。在我的眼前，站着一个俊美的男人，他有一双深蓝的像是海水一样的眼眸。
　　我的眼睛酸涩火热，还来不及流出眼泪，我的呼喊被哽咽堵在喉咙，怎么也叫不出来，我傻笑着看着他，忽然想起徐刚还在附近，可是就在我做出下一个动作之前，我忽然看见男人好看的唇角露出一丝微笑，让我疑惑的是，这不是我熟悉的那种微笑，这个笑容很冷，冷到有些残酷。我的心里突然充满了惊惶，我的龙战，怎么会对我露出这样的笑容，我睁大眼睛，想问他，可我没来得及问出口，因为龙战的右手已经抬起来，捂住了我的鼻子和嘴，另一只手，把我紧紧搂在怀里。他的手上握着一块气味芳香的手帕，堵住我的鼻子，我吸入这种气味，头脑有些发蒙，我想挣扎，手脚的力气却一点一点消失，我惊惶失措，已经感到缺氧，不得不拼命呼吸，吸入更多让我失控的气体，终于，眼前忽然黑了一下，失去了所有感觉。
　　我醒来的时候，是在一间房间里，房间很小，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门，四面都是墙壁，没有灯，很暗。
　　我努力清醒了一会儿，终于回忆起昏迷前发生的一切，我好像看到了龙战，他用一块什么东西堵住我的鼻子，然后我失去意识倒在他的怀里。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是为了避开警察的耳目么？还有，我现在是在哪里？
　　我动了动身体，感到自己是躺在一张木床上，床很硬，然而让我震惊的是，我发现自己的双手，竟然都已经被手铐铐住锁在头顶的床栏上，我根本不能离开这张床，连坐都坐不起来！
　　这是干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拼命的挣扎，想从手铐中挣脱双手，可是徒劳无功，手铐很小，似乎是为我量身定做，任凭我把两手的手腕都蹭到皮开肉绽鲜血淋漓，都没有一点机会。
　　“龙战！龙战！”我绝望的平静下来，不再动弹，喘息了片刻，突然声嘶力竭的大叫起来。我要见他！我要知道，到底是不是他，这样残忍的对我！
　　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人进入这个好像封闭的房间，整个空间，只能听见我自己绝望悲愤的喊声。时间就这样好像静止，每一秒都像是一个世纪，我终于安静下来，不再叫喊，因为我的嗓子已经哑的几乎发不出一点声音，我沉默的躺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好像死了一样。
　　感觉不到饿，感觉不到渴，甚至就连手腕上火辣辣的疼痛，也已经感觉不到。就在我觉得我真的已经死了的时候，房间的门打开了。随着流动的空气，我闻到了一阵淡淡的熟悉的味道，混合着香草和雪茄盒的味道。
　　一个男人无声的来到我被迫躺着的床边，低头看着我，昏暗的光线里，一双蓝眸闪动着幽暗的光。
　　我转过眼睛看着他，他的脸上没有表情，好像是一座冷漠的雕塑，冷冷的看着我。他从来都没有用这种目光看过我，就算是初识的时候他用枪指着我头的那次都没有。
　　我忽然感到一阵冰冷，从四肢和身体，像霜冻一样蔓延，最后冻住了我的心。我想起了在飞机场，他唇边的那个冷酷的微笑。
　　“龙战，为什么这样对我？”我还是先开了口，声音让我自己都不忍心听，虽然他冷酷的目光让我的心好像被一片片撕碎，但我至少要知道原因，一定要。
　　“我不该么？”他冷冷的说。
　　“告诉我原因。”我已经平静下来，因为我终于想起了一件事，如果他真的知道了那件事，那我已经知道了原因。
　　“你早就认识那个警察。”他平静的说，是在说，不是在问。
　　我沉默着，我本来以为，他对我调查得已经足够清楚。
　　“我知道你早就认识他，”他继续说，然后沉默了很久，“但我一直以为，你是真的爱我。”
　　他的这句话好像一根烧红的针猛的刺进我的心里，这句淡淡的带着一丝痛楚的话，比任何怒吼和质问都更折磨我的灵魂，撕裂我的心。
　　我抬起眼睛，直直的看着他，我想说，我是真的爱你，这世上再没有一个男人，能让我像爱你一样爱的那么深。可是我仍然没有来得及说出来，因为他已经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些东西，展开，扔在了我的身上，“我一辈子，从来没有犯过这么可笑的错误，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我看着落在我胸前的纸，很想看看那到底是什么，可是我的手都被铐着，动不了。
　　“你和警察勾结，害死我爸爸，然后，同样想要杀死我。”
　　我呆呆的睁大眼睛看着他，看着他冷漠的脸，冷漠的眼睛，那双深蓝的眼睛很灰暗，绝望的那种灰暗。他只用这样淡淡的一句话，就判了我的死刑，不是身体，是我的心。
　　“不是我。”我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说，他可以恨我，但绝不可以这样冤枉我！
　　他不说话，伸手从我的身上拿起了那两张纸，递到我的眼前，让我看清楚。我看清楚了，两张纸并排，上面都有几句话，第一张纸上写着：徐刚，我已将龙啸骗至黑街305号旧船厂，下午4点，务必全部消灭，解决后患。第二张纸，同样写着：徐刚，东西我已放进龙战车里，明天上午十点川林墓园，按计划进行。
　　我紧紧的盯着这两张薄薄的纸，不仅仅是因为它们的内容，更让我震惊的是它们的笔迹。那是我的笔迹，一点不差，如果有人现在给我一支笔，让我写下这几句话，那简直是一模一样的。如果不是因为知道我根本绝没有写过这样的东西，我真的会以为，这就是我写出来的！
　　我苦笑，真正的苦笑，能够如此惟妙惟肖的写出我的字迹，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可以做到，他就是徐刚。在我们还年少的时候，我让他替我写过作业，那个时候，我就曾经惊叹他的字竟然模仿的和我几乎分毫不差。
　　两张纸从我的眼前移开，取代它们的是两张照片，清晰的12寸彩照，画质极高，上面是一男一女，男的穿着英挺的西装，女的穿着一件洁白复古美轮美奂的婚纱，第一张，是那个男人深情的撩开女人头上的头纱，用手指抚摸她的脸，第二张，男人已经把女人紧紧搂在怀里，勾起她的下巴吻她的眼睛，女人的脸上挂着泪珠，唇角却含着一丝淡然的微笑。
　　这两张照片，无论怎么看，都是一对幸福的情侣在深情拥吻，爱意缠绵，除了我自己，相信任何别人看到都是这种感觉。
　　我笑了，这一次不再是苦笑，是真的笑。这两张纸加上这两张相片，我就是跳到太平洋也再洗不清，难怪龙战会这样对我，从这几样铁证看，我就是一个利用感情和身体成功消灭犯罪集团，然后功成身退要和警察爱人步入婚姻殿堂的优秀卧底，成功典范！
　　徐刚，徐刚，原来你恨我到这个地步，苦心孤诣为我设下这一盘遮天蔽日的棋局，一步一步，诱敌深入，你大获全胜，我满盘皆输。真好，真妙，其实你又何必如此大费心机，从小到大，我从来不会下棋。
　　只是，全天下人都可以不相信我，只有龙战你不行！你怎么可以不相信，你凭什么不相信！
　　我的眼睛越过那两张相片，平静的看着龙战，问：“龙战，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他随手把相片丢在地上，淡淡回答：“我不该么？”
　　我笑了，笑得很妩媚，我说：“你该。”
　　是的，你该，我活该。我不顾一切的爱上你，选择忘记一切仇恨宁愿和你一起下十八层地狱，我活该；我默默跟在你身旁忍受你要和别的女人结婚不惜做你妹妹的替身，我活该；我为你毁容为你纹身为你跳车全身上下残破不堪却换不来你一句相信，我活该！
　　我是真真正正的活该，不值得任何人同情。
　　“你没有话要说了？”龙战的眼睛像是一潭死水，不起任何波澜，“我本来以为，你会多说几句的。”
　　我微笑着摇了摇头，忍受着心头刀剜一样血淋淋的剧痛，你不相信我，我再说多少句都没有用。
　　“现在你想怎样对我，杀了我？”我笑着问他。
　　他沉默，冰山一样沉默。
　　“来吧，不用客气。”我是真心邀请他，我不知道他对他父亲死亡的细节知道多少，单凭这一点，我觉得我也不算亏，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嘛，何况我亲耳听到他阴森森的说过要杀掉那个害死他父亲的人，现在终于得偿所愿，不知是不是该恭喜他。
　　他果然向前走上来一步，向着我伸出手来。
　　我闭上眼睛，等待着，我不怕死，我觉得我死了对谁都有好处，龙战可以报仇雪恨，徐刚可以得偿所愿，而我自己，也可以得到解脱，唯一一个可以支撑我的信念已经碎成一片烟尘，我布满伤痕的身体和灵魂已经太疲惫，我需要休息，就此沉睡，一睡不起。
　　可是他的手并没有如我预想的那样掐住我的脖子，或者是拿枪顶住我的脑袋，他只是用手抚摸我的脸，我轻轻颤抖的睫毛，和我已经干裂发白的嘴唇。
　　“我不会让你死，”他说，声线性感而魅惑，“我要你生不如死。”
　　他最后的一句话让我霍然睁开眼睛，看进他冷漠不带一点感情的蓝眸，我没想到龙战对我的恨意已经到了这么可怕的程度，连死亡都成为一种施舍。
　　他冷冷的和我对视了片刻，转身离开，重重关上房间的门。
　　我一个人躺在狭小房间的木床上，好像躺在一个寂静的坟墓里，等待着他承诺给我的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