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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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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薇周日回到家,一进门就闻到从厨房里传出来的一股炖肉的香味,她知道一定是排骨炖山药。
“我回来了。”
她妈妈连忙从屋子里出来道:“闺女回来了,给你买的黄花鱼,就等你了回来好做了。”向静薇爸爸道:
“快做去吧。”她爸爸说着进到厨房去做饭。
“累不累呀。”
“还好了。”
“这是什么呀。”薛母接过她手里的袋子。
“一条围巾。”
“给他织的吧。”语气不悦起来。
“怎么了。”
“你呀,就不长脑子,和你说了多少回别跟他在一起,你就是不听,那么多好的你怎么就认准他了。”
“他有什么不好的,你怎么就是不喜欢他呀。”
“他一个乡下来的,家里穷得要命,你要是真跟了她,有你受苦的。”
“穷怎么了,人家挺上进的。”
“上进能当饭吃,他学的还是什么专业,将来怎么挣钱,熬上十多年也不见得熬得上一个主编,你跟着他喝西北风啊。”
“他马山就要转正了,工作进展的挺快的。”
“在报社给人家做跑腿的,能挣多少钱,将来有个孩子奶粉钱都不够。”
“你别这么势利好不好,谁一开始就能赚大钱呀,总要一步一步的来吧,我以后就不能挣钱啦,可以一起奋斗的。”
“一起奋斗,等到时候你就知道奋斗多难了,不如当时找个条件好的,也免得受这么多苦。”
“卖女儿呢?条件多好才算好,非要去傍大款才不傻啊。”
“你还真是说错你妈了,你要真的找个有钱有势的我还不放心怕他欺负你呢。可是也要差不多才行呀。我们家好好的一个大漂亮姑娘,跟着那个穷小子受苦,我要是答应就不是亲妈了。”
“他总有一天不会穷的。”
“你看有没有那一天。”
“我懒得和你说。”
“你说说你闺女,我为了她好,她还不领情。”薛母向厨房喊道。
薛父在锅前煎着鱼道:“你都说了多少遍都不管用,我说有什么用。”
“这闺女不是你的呀,就知道装好人,恶人都叫我做了。”
静薇“啪”的一声关上房门进屋去了。
“你不吃饭了。”薛母喊道。
“气都叫你气饱了。”里面喊道。
每到钧奕父亲的祭日,不管多忙他也要回到平城陪母亲扫墓。按当地的习惯丈夫死后妻子在祭日和清明是不应当去墓地的,据说是怕被带走。敏英却从来都不在意,年轻时她对儿子道:“你爸舍不得我死,我死了家怎么办。”老了以后她又道:“他把我带走才好呢,这么活着有什么意思。”每听母亲这么说,钧奕的心里都会感到无奈和酸楚。
敏英和恪诚是从小青梅竹马,后来恪诚进了城读大学,村子里总是传闻他要和敏英分手,但是恪诚毕业后工作还没有落实下来就先慌慌忙忙和她结了婚,就是怕她不安心。两人恩爱了十几年,一朝阴阳永隔对敏英的打击很大,性格也变得古怪苛刻了很多,有时候连两个儿子也难以忍受。但是他们了解母亲对父亲的感情,加上这么多年家里的重担都在她一个人身上,从来是隐忍不发,极尽孝道。不过弟弟毕竟年纪轻,偶尔会发牢骚,钧奕总是安慰道:“妈这辈子不容易,谁遇到她这样的遭遇想正常也难,咱们就多体谅一下。”
钧奕对母亲可以算上言听计从,自己曾经说过:“愚孝就愚孝吧,不这样安不下心来。”因为父亲早亡,他自知对母亲的责任更重一层,不过唯独高昕瑶一件,无论如何只能忤逆不孝了。
青环一片的公墓地势很高,需要登很长的一段台阶。钧奕高二的时候敏英因为做家政的时候从三楼摔了下去,造成了高位截瘫,从此只能靠轮椅活动,每年都是由他背着母亲上去,拜祭完再下来。
六月中旬天异常的热,虽然特意趁早上清凉的时候出来,爬到半路的时候钧奕已经热得汗涔涔的。敏英在他背上道:“累了吧。”
“没有。”钧奕道。
“那年你才15岁,非要替我背你爷爷上楼梯,我都说不用你,你非要,说我在工地上扛沙袋都扛得起,爷爷不比沙袋轻啊。”
钧奕笑道:“我怎么不记得了。”
敏英道:“当时我可真害怕,深怕你摔下来。那时候晖晖还说呢,说哥你歇会儿,我替你。他才多大呀。”说着笑起来。接着又叹气道:“这么多年,可苦了我儿子了。”
“有什么苦的呀。”钧奕含糊道。
到了两块碑前,一块上面写着“亡夫何恪诚之墓”旁边紧挨着一块写着“亡父何吉昌之墓”。陈燕展开折叠椅子,扶着敏英从钧奕背上下来坐上去,把菊花香烟一些祭拜用的东西放到旁边的地上以后,就站到远处让他们说话。
敏英道:“去,把烟给你爸和你爷爷点上。”
钧奕上前摆上花,每个墓前敬上三支烟,又把一瓶白酒洒完回到敏英身旁。
敏英道:“恪诚,咱们家现在什么都好,你和爸不用操心,小钧现在在华州事业做的特别大,小晖在贵阳上大学也好好的,跟我说今年拿了奖学金要给我买新衣服呢,你和爸保佑咱们两个儿子好好的。”
又向旁边道:“爸,你和他在那边好好的,你两个孙子现在都争气,你好好保佑他们平平安安的。”
又向钧奕道:“和你爸你爷爷说句话。”
钧奕道:“爸,爷爷,我和钧晖都很好,妈妈也很好,你们不用担心。”
每年钧奕说的都是这几句话,因为他实在不知道到底还能说是什么。
回家一进门敏英对钧奕道:“今天我做几样你爱吃的菜,你好好在家里吃顿饭。”
钧奕忙道:“我那边还有事情呢?”
没等说完敏英道:“我这回肯定不唠叨你还不行。”
钧奕确实没有什么急事,只是怕她妈妈又没完没了的提高昕瑶的事情。
“燕儿,你看着点我妈别被油溅着了。”
“知道了。”陈燕也是从敏英老家来的女孩,在她身边干了三年多,为人老实可靠。
话刚说完只听厨房里夹杂着油声敏英喊道:“你妈腿坏了就全把你妈当费人了。”
钧奕笑着进房间去了,敏英如今住的还是当年和和恪诚结婚时住的老房子,恪诚发迹以后搬到了通州那边,但是这边的房子一直还留在,出来事情以后全家人又搬了回来。钧奕好多次要给敏英买新房子,但是敏英坚决不肯,总是说:“我和你爸在这结婚,在这生的你,这有他的味,我哪也不去。”
家里一共三件房,敏英住一间,爷爷住一间,钧奕兄弟两个合住一间。房间从东左右摆着两张单人床,中间和靠窗各一张书桌。虽然爷爷过世以后多出一间房,但每逢春节回来他门还是照旧按以前的习惯住。钧奕侧身在自己的床上躺下,虽然现在自己每年只会在这里住上几天,但一切都没有感到陌生。过往的生活一幕一幕在眼前重现,但是他不想再提起。
饭桌上敏英道:“尝尝这个糖醋鱼,今天做的好。”
“咸死了。”钧奕吃了一口道。
“怎么咸了。”敏英尝了一口道:“过去不也是这么吃的,你怎么不说咸啊,你这个没良心的。”
钧奕道:“盐吃多了不好。您也少吃点,别血压上去了。”
“一年也不见回一次家,回来还挑三拣四的。白养了。”
钧奕笑而不语。
敏英道:“我得问问赵玲他平时都给你吃什么,我儿子总吃她做的菜都不待见我的了。”
钧奕道:“我吃。”
敏英笑道:“这还差不多,还有这个。”
敏英自己并不动筷子,只是笑笑眯眯的看着钧奕吃,过了一会道:“前几天昕瑶过来了,说他们家……”
话没说完钧奕立马放下筷子道:“说好了不提她,又提。”
敏英急道:“你听我把话说完行不行,她是说她爸爸打算把家里的生意搬到华州发展,你在那边的年头多,有些事想问问你。”
钧奕道:“振坤的实力在那,还用得着问我。”
敏英道:“你呀,就是不识好歹,人家昕瑶多好哇,人长得漂亮,对你又真心真意,你就是不领情。”
“我从小就烦她,您又不是不知道。真要我和她过一辈子还不如直接叫我死了。”
“不许胡说。”敏英喝道。“什么死不死的,不许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敏英又劝道:“他们高家对咱们家里有恩,当初你爷爷手术的钱,要不是人家你爷爷哪看得见你上大学。平常对咱们家也没少照顾。”
钧奕道:“他们家不是想买你儿子吗?要不然你看还会不会帮咱们。”
“人家是一片好心,你倒当成驴肝肺了。你还真以为自己怎么着了,人家家大业大,昕瑶又好,上赶着要做女婿的多了,还非要你不可了?人家是看在当初和你爸爸的交情上才对咱们家这么照顾的。”
“对呀,我也高攀不上,就别总是借着您向我施压了,而且除了我爷爷也没用他们照顾过什么。”
“救命之恩还小啊。”敏英道。
“那不是你答应了他们将来要我娶高昕瑶吗?不答应他们还有救命之恩吗?反正卖身钱连本带利我已经还清了,别指望再拿这件事说事我。”
“钱还得清人情换不清,人家终究帮了我们呀。”
钧奕道:“我知道,可也不能勉强我接受一个反感的人吧。非要说欠了他们家人情,我也只能欠着了。”
敏英道:“你也别把人家说的那么功利,你刚毕业的时候你高叔叔不是特意叫你回来到他那发展,你就是不肯回来,非要在那边创业,要是有他帮一把能少受多少苦。”
钧奕道:“我就是不想跟他们家牵扯太多才不回来的,到时候更和高昕瑶撇不清了。我知道高叔叔一直器重我,不过创业还是靠自己的好,您儿子就这么没出息,没别人扶持还站不起来了。”
敏英笑道:“我知道,我儿子还说什么。”顿了顿又劝道:“妈也是为了你好。我巴不得早早找你爸去,就是得先看着你们两个什么都安定好才放心呀。”
“妈。”钧奕叫了一声。
敏英仍旧道:“我总是叫你娶昕瑶也不光是因为恩情,她对你是一心一意真的好,人一辈子最要紧的是有一个真心实意对自己好的人。”
钧奕道:“再真心我也不要,她那个脾气就是从小惯出来的,我就没见过比她更任性的女孩,您还真想您儿子将来娶个母老虎。”
“什么母老虎,你怎么说话呢?你才见过几个女孩子,现在的女孩脾气比她大的多了,人家又是娇生惯养的,没点脾气还不对呢。可你看她什么时候和你发过脾气,在你面前从来都是恭恭敬敬的,这点才最难得,人家一个千金小姐为了你都肯自降身价,就凭这个她对你就错不了,他要是对你跟对别人一样,你答应,我也不答应。”
“反正我就是不喜欢她。”
“你呀,干说也不听。不喜欢昕瑶别的女孩子呢?有没有喜欢的。”
“没有。”钧奕不经意道。
“老大不小了,不答应高家你自己是不是也物色一个了。”
“我还不到30岁,还要多发展几年事业呢。”
“找对象又不耽误发展事业。你爸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早能打酱油了。你说你什么时候能叫我抱上孙子,我这辈子也就能安安心心找你爸去了。”
钧奕道:“那时候跟现在能一样嘛。再说了我爸当年不是急着要娶你吗?不是那样我也不至于那么早就能打酱油。”
敏英隔着桌子伸手打了钧奕几下道:“你这孩子,没大没小。”
钧奕道:“孙子呢您肯定是能抱上的,不过就要指望钧晖了,我是指望不上了。”
“指望你弟弟也不知道我看得见看不见。”
“您放心,我爸不等您长命百岁小鬼要收您他也不让。”
敏英的神情突然黯淡下来,道:“你爸总想要个女孩,偏偏那时候掉了,杜静文这个王八蛋,害死了咱们家多少条人命。”
“妈,别说伤心的事了。”
敏英流下泪道:“一提起这个人我恨不得剁了他砍了他,不是他你爸就不会死了,你爷爷也不会受不了刺激瘫在床上十几年,你们兄弟两个也不用受这么多的苦,你也不用因为欠了高家的人情把自己搞的这么难。”说完用手拭着眼泪哭的更伤心起来。
钧奕连忙坐过去,从陈燕手里接过毛巾给她擦着眼泪道:“不哭了,都过去了。”
“你爸回不来了呀。”敏英声嘶力竭的哭道。钧奕的眼睛也湿湿的。
“杜静文如今也遭到报应了,别总是难受了。”
“老天爷就是不长眼啊,让他逍遥了十几年,如今又不知道跑到哪去了,你爸面前我不愿意提他,早晚让他天打雷劈才好。你爸爸这辈子毁就毁在太重情义,太容易相信别人,才叫他钻了空子。”
敏英自顾说着,接下来说了什么他也没有印象,听得太多了想也知道。钧奕很不愿意再想起过去的事情,可是越是不愿意越是忘不掉。他可以体会母亲的心情,艰难的日子里他经常会想起小时候,即使有了弟弟,父亲也会经常把他抱在怀里举得高高的,夸他的成绩好,看着他画画,他父亲从来不会掩饰对儿子的爱。当时的母亲很活泼很干练,不管什么时候脸上都会带着女人沉浸在幸福中的满足的光彩,在她眼里只要有他父亲在,一切都是幸福。往事的一幕幕就如同梦魇一样,每想到这些钧奕就会竭力的将这些记忆立刻消散,他理解母亲的痛苦和改变,最痛苦的不是不曾拥有,而是拥有了却要失去,可是他又能对谁说呢?
当天钧奕坐晚上一班的飞机回到了华州,到家时候已经六点多钟,敏英叫他住一晚再走,可是他此次很不愿意留在过去的记忆里。九点多钟的时候蘋韵过去铺床,房间里没有开灯,黑漆漆的,蘋韵以为他睡着了,打开床头灯,见他和衣侧身躺在床上。蘋韵在她背后坐下,探头看了看,他竟然没有睡着,眼神直直的,好像一尊雕塑。
“怎么了。”蘋韵轻声问道。
过了好久也没有回答,蘋韵想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赶快离开,今天他一进门就直接进了房间,以后就再也没有动静,她隐隐的感觉有些不对劲。悄悄的还没到门口就听何钧奕道:“回来。”
蘋韵只好硬着头皮再坐回去。钧奕坐起来,面对着她道:“你和我在一起觉得快乐吗?”
这个问题使蘋韵感到匪夷所思,他把自己弄到身边按他的意思不是就是要自己痛苦吗?这样问她不是很奇怪。对于她自己,现在的生活于她而言并没有预先想象的那样生不如死,但是说快乐显然也不可能。谁知道他想要的答案是什么,或许怎么回答都是错。
“说话呀,快乐,不快乐。”
蘋韵还是不说话。
何钧奕突然捏住她的下巴道:“说呀!”
“你干什么呀?”
“你爸骗人的伎俩已经登峰造极了,你怎么连说一句好话讨好人都不会呀。你这么不像他,你怎么就是他的女儿呢?啊,你怎么就是她的女儿呢?”
蘋韵挣脱着道:“你神经病啊。”两个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脱衣服。”蘋韵不动。
“脱啊。”
蘋韵心一横,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的剥了下来,然后解开头发,一头长发瀑布一样瞬间倾泻在白皙的肩膀上,最后她摘下钻石耳钉向地板上一掷,只听啪的一声两个亮点弹得老远。蘋韵想现在他是不是已经开始厌倦□□快乐,开始要实施更严酷扭曲的虐待方式呢。如果是,今天只是个开始而已。
当晚他又恢复了久违的野兽行径,蘋韵终于支持不住发出一丝喊声,那声音并不大,但近乎死寂的空间里却显得异常清晰和凄惨。他似乎也被打断暂时停止了撕咬攻击,黑暗里只可以听到她极力压低的喘息声。何钧奕没有再继续下去,只是抚摸着她的额头,蘋韵此时被他弄得已经筋疲力尽,迷茫中在心里道:“这算什么,折磨完再安抚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