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神交響曲》青皎肅

3、第三小節 迷失存在

　　「不過，這並不是你目前最迫切的問題。」話鋒一轉，原本輕鬆的氣氛被他弄得嚴肅了起來。

　　「為什麼？」無處可去難道還不夠嚴重嗎？

　　「你仔細看看自己現在的樣子。」他收起了輕浮的笑容，看著我的眼神嚴肅而凝重。

　　會突然嚴肅起來是發生了什麼事嗎？不安悄悄攀上心頭，我低下頭審視自己現在的模樣，透過雙腿看得到沙發布的花樣，伸手擋住眼睛，霍斯坐在對面的身影仍舊映入眼簾，只是像籠上數層紗幕那樣有些朦朧。

　　亡魂呈現半透明的狀態有什麼不對嗎？一般不是都說會有些景物會透過去的感覺？

　　「這樣半透明的狀態不是正常的現象嗎？」

　　「對於存在快要消失的靈體來說的確是很正常啦。會隨著時間過去變得越來越透明，最後就會完完全全的消失。」

　　「正常啊。」沒有異狀還搞得這麼嚴肅幹嘛‧‧‧‧‧‧等等，存在快要消失的靈體！！？？怎麼回事啊！？

　　「你是說我快要不存在了嗎？？為什麼！？」

　　「你這麼激動幹什麼，既然你的存在沒有意義，那跟不存在又有什麼不同？」

　　「你到底，為何存在？」

　　霍斯那比嚴冬的天氣更為寒冷的語氣讓我的心隨之顫抖起來。存在的意義，為何而存在？到目前為止都沒有去注意的，之所以存在的理由，最重要的問題。

　　「現在真正的問題是你迷失了方向，失去了存在的意義，靈魂就快要消散了。你以為凡人為什麼會畏懼死亡？他們恐懼的其實是失去存在的意義和價值，沒有了目的的存在，就會消失，真正而永恆的死亡。」

　　霍斯對我說這些是想幫我嗎？雖然語氣冷冰冰的比較像是警告就是了。

　　不想要消失。但是僅僅是為了存在而存在，這個理由似乎仍是太薄弱了。身體的透明度還是繼續變得越來越高，我，究竟是為了什麼而存在呢？

　　想想人活著的時候為了一堆事情汲汲營營，追求沒有個了結。拼了命的去尋求一些其實並不是那麼重要的東西，浪費了一生的時間。看不清真正重要的事物，死後居然要為了失去存在的目的而感到恐懼，真的很可笑。

　　生前的理想就目前的條件來講根本不可能達成，我與所愛的人們又已被死亡分隔無法再見，我到底該怎麼辦？

　　「永別了，小姐。」霍斯帶點遺憾和惋惜的聲音傳入我耳中。

　　時間竟然這麼短暫嗎！？我不要！我還想好好的看看這個世界，就算只能待在魂道也好，明明還有那麼多地方還沒看過，那麼多事情還不知道，那麼多人還沒認識，那麼多的美好還沒體會，我怎麼能就這樣消失了呢！

　　我想要繼續存在，因為‧‧‧‧我還想去看那些還沒看過的地方，去了解那些還不知道的事情，去接觸那些還沒認識的人，去遇見那些還沒了解過的美好事物。這就是，我繼續存在的理由。

　　「恭喜你了。」霍斯的話語又有了溫度，回復了之前輕浮的樣子。

　　身體從原本模糊到快要看不到的一抹影子慢慢的凝成實體，我，找到自己存在的意義了。

　　「謝謝你救了我，霍斯先生。」如果霍斯沒有提起這個問題的話，我大概會在不自覺的情況下無聲無息的消失吧。

　　「在魂道的範圍內引導無神論者是我目前的工作，本來就是我該做的事，你無需為此道謝。」霍斯擺擺手，不以為意。

　　「霍斯先生的工作應該只有回答我的問題而已吧。關於存在的意義那件事是你主動提出的，剛剛的我並沒有意識到那個問題。之後還是沒有想到的話，就會不知不覺的消散，所以還是要謝謝你。」

　　不過，非親非故，又才剛認識不久，基本上算是陌生人，霍斯為什麼要幫我呢？誰會無緣無故的去幫一個陌生人？霍斯看起來不像是那種會無償助人的人，說他是唯利是圖的黑心商人我還比較相信。

　　「霍斯先生，你的目的是什麼？你應該不是那種會主動幫助人還不求回報的人吧？」

　　「你察覺到了嘛。不愧是由心境上打破束縛之人，不但觀察細微，且心緒敏銳而直接，果然與一般的存在不太一樣啊。」正對面瞇起眼睛笑的男子看起來就像隻狡猾的狐狸，以審視獵物的眼光打量著我。

　　「您到底想做什麼？之所以接下諮詢人員的工作是為了尋找像我這樣的無神論者嗎？」這純粹只是我依直覺猜測的原因，從小到大，第六感的預測從沒讓我失望過。我相信這次也不會例外，即使是死亡也不會讓我拋棄對直覺的信任。

　　「就如我讓你用來稱呼我的那個詞一樣，我是個商人，來往於各個時空以不同的代價與人們交換對等願望的實現。現在的你絕無能力抵達的地方，有人委託我幫他向適合的人推銷這份合約，並送貨到府。所以，我來到了這裡，接下了諮詢人員的工作。」雖然沒有正面回應我的問題，霍斯仍是給了我最明確的答案。

　　我不敢想像那個人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這麼複雜又這麼迂迴瑣碎的事，價格一定很昂貴。霍斯接的委託應該很少是這種人力仲介性質的吧。

　　「我是哪一點符合委託人要找的條件？」看著霍斯修長的手平空扯出一份厚厚的合約書，我突然有些好奇。

　　「這是要給你的，請務必仔細詳閱。」將已經夠整齊的一疊資料再整理了一次，還附上一隻閃著微光的原子筆。忽然覺得，眼前這個輕浮的男人說不定其實很適合去當管家或執事之類的，而不是一個有些吊兒啷噹的商人。

　　自己查找很麻煩又慢，霍斯你這是在偷懶嗎？不是說有義務回答我的問題，說出來的回答和我剛才的提問根本一點關係也沒有嘛。

　　我往後靠在抱枕堆上，有些哀怨的開始看霍斯要推銷給我的那份合約。霍斯見我開始瀏覽合約，也從一旁書櫃拿出一本磚頭似的書認真的看了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終於把整份合約書都看完了。被起碼有五六百萬的文字衝擊過之後，我真正擷取到的資訊只有幾件事。

　　第一，雇主的名字很奇怪，是什麼煉金術士之類的，基於個人的理由，希望他們國家正在進行的戰爭能越早結束越好。

　　第二，他研究出的武神，不會死亡，威力強大的人形兵器，是五具需要靈魂操控的人偶。但他們世界的輪迴制度規則讓靈魂無法停留在物質的世界，所以需要像無神論者這種已經擺脫規則束縛的靈魂，這就是我符合的條件。

　　第三，工作內容是上戰場，要能帶兵領將，臥底暗殺，攻城掠地。在真正實行之前會有專人訓練。

　　第四，待遇對人類來講很不錯，強大的力量，加上美貌和長生不老，正常人都無法抗拒這樣的誘惑。幾乎人會想要的東西都給了，只是有那麼點限制，一旦背叛國家的話，靈魂會被契約撕裂，誰知道會有怎麼樣的下場。

　　第五，戰爭結束後，所有權會轉移至神獸一族，時間三千九百七十四年十一個月二十八天又十二小時四十六分鐘，因為要還人偶身體的材料費。之後就自由了，身體是酬勞的一部分，在那之後就能自由使用。

　　霍斯說我手上的是最後一個名額，勸我好好考慮，把握這樣千載難逢的好機會。總之就是很賣力的推銷這份工作，但我怎麼想都覺得他是找人找的不耐煩了，真正千載難逢的是符合資格的人吧。

　　我討厭戰爭，更厭惡戰事帶來的殘酷和痛苦。但問了霍斯才知道，有離開世界的資格，和有離開世界的能力是兩回事。

　　有資格是指在心境上要超越世界，擺脫法則的束縛。有能力則是有要時間與空間的了解，充分理解理論後還要有相符的力量去實行。

　　但我完全不了解空間與時間，有的僅僅是離開世界的資格而已，真的要完成看遍眾世界的心願憑現在的我還早得很。

　　他建議我簽約，他有能力帶著我到雇主的世界那裏，那裏的空間研究技術比我現在的世界成熟多了，我可以邊工作邊學習，等恢復自由之身的時候，應該也能夠自己離開那裏，做我真正要做的事。

　　但是，我一點也不想為了君王的野心去當人形兵器，讓生命消逝，不是我這種沒經歷過戰事的人能狠下心來做到的事。

　　霍斯建議我換個角度想，如果我不接這份工作，他終究還是會找到其他的無神論者。不一定是像我這樣還會有心理負擔的，那只會讓我希望不要發生的那種事增加，若是我接受了契約，我就能在能力範圍內讓這場戰爭有所改變。

　　我可以訓練軍紀嚴明，善待俘虜，不燒殺擄掠的軍隊，我可以運用戰術，縮短烽火連天的時間，盡最大的努力做到我認為正確的事。

　　這是我第一次見識到霍斯的口才和交際手腕之高明，於是，被說服了的我，提筆，簽下了契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