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五章 看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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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阴，甘微的心情不幸也正是昏昏欲沉。双目微肿，浅浅的黑眼圈，美丽得惨淡。
但在别人眼里，甘微只是同往常一般，从后门走入，平静地仿佛教室里大声叫嚷的一干群众都不存在。唯一异常的是，甘微坐下后，对着桌子上一块大大的波板糖发呆了。良久，她转过头，向后面一脸笑意恭候嘉奖多时的夏幼花小朋友致了个虚弱的微笑，“谢谢。”
夏幼花顿时激动了，这丫的就该板着脸，一笑起来就是个风情万种……
甘微微窘，只好把那封信拿出来做挡箭牌，“回信，辛苦了。”
夏幼花一瞟，却蔿了，嘟囔道：“可真懒，信封没换，送信人没换，我那哥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可怜我这牵线人被推到了浪口风尖……”
那边程菲灵敏地嗅到了八卦的气息，又眼尖看到了类似情书的东西，忙靠过来充当狗仔工作志愿者，“这次不会连我们不食人间烟火的甘微都动凡心了吧？”
“去你的，这明明是甘微给我的感谢信，你就眼红吧！”
甘微自觉退回安全线外，沉默。
没想到这时老马进来宣布了一个黄色警戒消息，便一下子打破了教室里的松懒气氛。他正义凛然一字一顿地把这个消息传到了每个人耳中：“同学们啊，大家开学也都快三个月了，也该是检验大家学习效果的时候了。所以学校呢，安排在下个星期四和星期五进行这个期中考试，希望大家好好准备啊……噢，对了，这次是要全校排名的，那些平时不务正业的同学就别抱着侥幸的心理了……”说完立马潇洒退场，把哀声十里留给空气。
期中……考试……下个星期……
虽说大家平日里看着嘻嘻哈哈，真到了考试这座城下，也终究不敢怠慢。于是接下来几天串班的人少了，上课打瞌睡的人少了，自习课看小说聊天的人少了，连夏幼花都老老实实看起了数理化。
甘微从来不将考试看成多重大的事情，成绩什么的，如浮云，她不在乎，她的爸爸也不会苛求。学了几分，考出便是几分，临时抱佛脚，抱得辛苦却无功。
这话若被夏幼花听到定又要换来她的反扑，什么“你这个不复习就能考前三的人怎么会懂我们这些底层奋斗的老百姓的心”，或者“此时的艰苦卓绝只为一个更美好的放假这是一项何等光荣伟大为人民服务的事业”……
甘微最头疼的是数学。从初中到高中，每逢大考小考，数学就是她最薄弱的一门，大概只能在平均分附近徘徊，所以总分一拉便是二十几分。而甘微采取的政策是，兴趣至上，不喜欢的，就任其自生自灭。
考前停课复习一天，甘微看起了那本《莫迪利亚尼文萃》。她不知道她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态去看这本书。也许是，想多了解一下那个人，看他写的批注，看他在意的段落，看他，对资本建设的态度……
她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夏幼花。像她那般直来直去的人，保不准下一秒就跑去十一班问个究竟，甘微或许能因此真正识见一个叫苏信的人，但那样很多事情也便失去意义了。君子之交淡如水，知己可遇不可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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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这天，甘微穿了一件浅蓝的连体牛仔裤，纯色毛衣，配一条绿水晶的十字架吊坠，墨黑柔顺的长发松松绾起，别是一番少女风情。
（画外音：
夏幼花用眼神一挑，穿成这样去勾引谁……
甘微扶额，这是李阿姨买的衣服……）
甘微和夏幼花分在两个考场，一个五楼一个三楼，分别前还被她索要“幸运抱”一个。
夏幼花拍着胸口，信誓坦坦：“很好，这次我一定能进前二十！”
“嗯，加油。”
科技馆，501……
甘微一直站在楼梯口附近，等到在门口看考场座位表的人都散了开去才走近。自己的名字在最角落，还好，有窗户，无聊的话可以顺便看外面的风景，她庆幸地想着。
再一眼，看见自己名字的上一行赫然印着“丁允，章珂，宋天彬，苏信，王佳琪……”
这几个名字夏幼花时常提起，作为饭后谈资，甘微都有印象。比如这个丁允，明明同是刚入学的高一新生却当上了学习会主席，做事雷厉风行，是和季青旋齐名的种子选手；再如这个章珂，上个月参加国际中学生钢琴比赛并入了十强又在学校表彰大会当众领奖，甘微只是远远望了一下，没有看清样貌；宋天彬和王佳琪好像是学校电视台的，她记不清了；至于苏信……
有一种说法是，往往你越想见一个人就越见不到，反而是越不想见的人上帝会把你们安排在一块。可惜，甘微只是苏信眼中陌生的路人，苏信却早已在甘微心中留下了熟悉的影子。
多么不公平。
她悲哀地飘向角落那个位置，没有在意其他人的目光，只用手撑着头，一片一片数着窗外一棵梧桐树的叶子。
“同学，你是甘微？”坐在她前面的一个男生转过头来恳切地对她说，“我叫丁允。那个，你有多余的橡皮么？”
甘微收回视线，转头，看到一张眉眼分明的脸，说话的时候会浅浅地露出两个酒窝，在夏幼花的标准里就是典型的正太模样。但甘微想的却是，原来主席大人是长这个样子的，可是这样的样子要怎么雷厉风行呢……
“有，你用吧。”从铅笔盒里找出一块雪白的软橡皮，伸手递了过去。其实甘微只有一块橡皮。不过既然第一门是考数学，她也不怎么上心，那个铅笔上的橡皮头应该够用的吧……
“谢谢。”正太妩媚一笑，回身。按说正常女性生物应该是要倒下的，可是偏偏甘微抵御力强大，面部依旧波澜不兴。
开考前十五分钟，本是心平气和调理心情的黄金时间，甘微却始终静不下来。
这边前面，传说中稳重的才女章珂低着声音隐约在说“尊贵的丁大主席，你的美男计好像失败了诶”，另一个则不温不火道“你懂什么”……
那边第四个位子，还空着……
监考老师端着茶杯进来，竟是教务主任，果然试卷也发得颇具杀气。
即便再不喜欢，也不得不做。甘微咬着笔盖，动笔。刚做完四个选择题，她仿佛有感应似的抬头，意外地发现那边位子的主人已经到了。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一个侧身的背影。黑色针织衫，略显瘦薄的身形，头发一如夏幼花所言凌乱得夸张。她看着他懒懒地打了个呵欠，碰掉了黑框眼镜，也不去捡，白皙的左手抵住额头，周身透出一种外露得并不明显的张扬。
夏幼花说他是班主任一号头疼对象，成绩垫底，性格闷骚。
可是甘微却不这么觉得。用舍行藏可自知，他或大智若愚，或正如书上那句玩世不恭，总归是在逃避这学校里上千名师生的目光，不惜以自我丑化换随心所欲。其实她又何尝不想这样……
这就是甘微心中给那个人的定位。
也是，她给自己莫名的欣赏找的理由。
哪怕有失偏颇，远离真相也没关系，假想无罪。她自我安慰着。
开考后四十多分钟过去了，坐在她前面的丁允将试卷翻来翻去貌似已经进入检查阶段，甘微则刚开始做大题目，也并不急躁。她下意识往右边一望，沉默了。
苏信把试卷随意摊着，大半张垂在桌子边上，也不知有没有做过，他却趴着睡得香甜。
甘微敏锐地发觉教务主任的目光不时扫向他那，脸部肌肉抽搐得厉害，还是忍住没有走下讲台。
为什么呢。
甘微没有去想，也没有时间去想。
直至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苏信才缓缓醒来，揉着眼睛，把眼镜拎在手指上，走得极其爽快，没有再去看那试卷一眼。
甘微正理着东西，耳畔尽是“这次数学怎么这么难”“最后一个选择题是B还是C”的交流声，她觉得有些烦躁。
走之前还被主席大人挽留，“甘微，橡皮还你，这次谢谢了。”附送一个无害的笑容。
“不客气。”礼貌的回应。
第二门语文，某人还是开考后来得悄无声息。甘微没有刻意去等，只是目光不觉在他的背影处滞留片刻。做完长长的现代文和文言文阅读，她盯着作文题目，《谈读书》，转笔伤神，心里想的却是，那厮不知已经睡了多久了。
第三门物理，甘微答得顺手，苏信睡得欢快。
第四门化学，情况同上。
……
最后一门是英语。考生进场前半个小时，甘微借上厕所的空档去了科技馆501。无视夏幼花狐疑的眼神，她终于还是做出了一个勇敢的决定。甘微轻轻地把《莫迪利亚尼文萃》放在苏信那个位子的椅子上，祈愿着不要有人发现才好。
苏信，我把我最真挚的孤独书送给你，你，可否能懂。
大多数人面对这最后的英语心情是雀跃的。毕竟数理化的重头戏已落幕，不管发挥好坏与否，熬过这最后的九十分钟，意味的便是正式解放。
甘微心里却是不安大过喜。她忍住没有去看那个位子，那个位子的书，那个位子将要坐着的人。
试卷发下来，甘微做得心不在焉。
苏信已经到了。
椅子上的书不见了。
嗯，他应该是收下了。
真是讨厌啊，这可耻的受人操控的期待。甘微咬唇，有些不甘心。
还剩二十多分钟，甘微终于发现那棵梧桐树无趣的本质了，便只好转移目标打量起眼前的人们。丁允也坐不住偷偷趴下了，很好；章珂还是坐得笔挺笔挺，在第三遍校对填涂卡，迂腐；宋天彬不知疲倦地转着笔，“刷”，可惜掉到了斜前方，不给力；苏信，一如既往的熟睡的背影……老师或许会说他目无考场纪律愚顽不化，同学或许会说他顶风作案胆子够大，甘微却想说，这么看着看着，愈加觉得，他即便只是一个静止的物象，终是睡出了一种孤独的姿态。
她居然给考试睡觉的人戴了一顶如此可笑的帽子，夏幼花又该嘲笑她了。
最后是结束。
全场欢庆，结伴逃离，呼声一地。
甘微一向习惯慢悠慢悠，在一双双急切的眼中难免显得出挑。她望着那个空了的位置，还好……
“甘微同学，请等一下。”教室里突兀地响起一个硬朗中略带沙哑的声音，甚为耐听。
他这一唤，虽不响，还是引得最后几个刚要出考场门的人好奇地转头来看，其中包括某位主席大人。
甘微一顿：今天莫非也是多事之日……
她微一仰首，凝眸。
这个人长得好像和自己班里的还有她见过的男生都不太一样。甘微对男生没有很多的形容词，在夏幼花的教育下，她于是知道像郑可钦可以被形容是健壮，应哥是朴素，A君B君C君都归为怂，丁允是秀气，那么眼前这位……俊俏？倜傥？
瞬间的心理空白。
“哦，请问你是。”真的不认识，甘微小小的皱了下眉。
“十一班，季青旋，”他淡淡地看着甘微的眼，“和你一个考场的，坐最前面，本来一开始就想过来找你，怕影响你考试的情绪。”只说给甘微一个人听。
原来。
是你。
季青旋。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五章 看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