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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恍然 ...

  •   这厢夏幼花兴致颇高地在与小组成员讨论周末郊游的诸多事宜,甘微却只能在一旁恍惚地听着,心绪遥远地仿似落日楼头的一抹青烟,欲与天穷。

      那么多年青春的空白,如今算是猝不及防地着痕了。

      可惜她不无情,却也不感性,不懂心,所以无法理解一些不同以往的陌生情愫。

      在一份坦诚相待的倾诉面前,她做了逃兵。一路弃绝惶恐的逃兵。

      可,叹。

      她闭上眼。依稀又是那间空教室,那个人,那些话。

      他说,你的回信,我看了。

      他说,见之时,见非是见,见犹离见,见不能及,那么我是否可以理解成,你的答复就是那句未完的话。

      他说,请你相信我不是一时兴起,你的拒绝也许是因为流水还没有认识落花,那么是不是该给他一个涉足的机会。

      他说,第一次看见你是在一个月前,你一个人,盯着橱窗。

      他说,我们今天算正式认识了。

      ……

      季青旋每一个字都吞吐地极其缓慢认真,仿佛用尽了一种迟到者的力所能及。

      甘微同样将每一个字都听得极其严肃恭顺,却始终找不出合适有效的附答。

      于是她只能在心里数着长长的沉默,低头,轻声道一声“你好”,然后,逃跑。

      没有听到季青旋落寞的叹息。

      没有在意走廊外丁允意味深长的眼神注视。

      ……

      夏幼花猛然伸手在甘微面前一晃,“在哪神游呢?”

      “想一些事情。”很努力扯了扯嘴角。

      “唉,完了,林妹妹又附身了。”夏幼花圣母般地摸了摸甘微的头,两颊熏红一脸慈爱,“期中考over了嘛,所以我们要想些开心的事嘛。咳,周日三班联谊,甘微同学,哪怕天塌了也会跟着我去的对吧?”

      “……”

      “嘻嘻,我知道微子最好了,那就这么愉快地说定了。”

      “……”

      “对了对了,我忘了说,三班啊,平时串来串去串惯的,都是一些自己人,甭怕。暂定的活动地点是南山路千岛水族馆门口,活动项目是……看鱼……别想赖,本姑娘会亲自叫你的……”

      “……”

      *******

      放假前总有那么一些足以令人忧伤的事情,比如,放榜。

      喜者自喜,哀者自哀。分数这张大网,总是不遗余力地打压着年轻的梦。

      “甘微你个混蛋,你居然是第九啊第九!”夏幼花小脸气得鼓鼓的,“天杀的你的英语96是怎么考出来的!知不知道我们都是混70党的啊……呜呜,我都忘了还有全校排名这么一出,突然觉得你离我是那么的遥远……”

      “不要这么觉得,只是运气的问题。”甘微板着脸打断,义正言辞。

      “还有季青旋那个混蛋,要不要那么优秀霸着第一的位子就不放了……”夏幼花依旧固执地数落着。

      季青旋三个字如今成了甘微最不愿意面对的一块疤,情愿它烂在记忆里,也堪胜草草撕皮伤溃留脓。

      正如夏幼花所说,他是那么优秀,值得一个同样优秀的女孩的喜爱。

      但偏偏不会是自己。

      然而不得不说的是。

      那时的甘微,守着一个孤独的陷阱,并不知自己早已把第一次的心动给了另一个人,而仅仅剩给季青旋一份不公平的推拒与惋惜。

      她始终唯自困扰着,所以自然不懂季青旋背影里落寞的伤。这便是后话了。

      “微子,我说,你俩的那个啥,到底怎么着了?别以为我看不出你最近的不对劲。”

      甘微沉默,还是决定坦白。“很茫然,不知道要如何拒绝。”

      “你是二愣子么?好好的为什么一定要拒绝,换成别人有这么一个大帅哥喜欢都不知道高兴到哪里去了!”唉,真是恨铁不成钢,自从遇到一个叫甘微的人,她就提前进入一天一小叹三天一大叹的更年期状态了。

      “幼花,以同一个人刚刚认识的立场,这样的……喜欢,太突然,又太沉重,我受不起。抱歉。”

      “跟他说去呗,别对着我。我早就猜到你会这么说,你是没看到上次他看到你回信的那幅样子,当时我就觉得这事儿玄了……其实大不了,做不成情人,做朋友总成吧?你总不能把他一直晾着?还是说,你已经心有所属了?”夏幼花突然凑上来使劲瞄着甘微的眼睛。

      甘微有一刹那慌了神,但只是一刹那,短暂到让人察觉不到它的曾经发生。“没有。这种事情一直离我很遥远。”还是淡淡的语调。

      “要命,到底是谁给你做的启蒙教育,怎么这么不青春不激情啊?!”

      “没有人。”记忆之中可以算启蒙的时候大抵是九岁吧,甘微心里泛起些微怔忡。

      “诶,那本姑娘给你补上。听着,咳咳,《圣经》上有写,当女子在爱,她的心顺水而下,流徙三千里,声音隐退,光线也远遁,她以爱把万物隔绝,把岁月亦都隔绝,她在这寸草不生的幻境深爱一回,如果受到伤害,她便憔悴……”夏幼花念得深情并茂,手脚并用,“作为一个女人,这才算完满嘛。美好的爱情,还是要从美好的青春开始,轰轰烈烈,刻骨铭心,永生纪念……”

      “那,我希望你美好。”

      隐约有风拂过甘微细长的睫毛,便施施然颤落了祈愿的时光。

      “算了算了,对牛弹琴,你就自生自灭去吧,到时候变成没人要的黄花就别来找我哭……”

      “黄花也很漂亮。”

      夏幼花顿时暴走,“不说这个没营养的了,姐赏你个小道消息,想听么?”

      “不想。”

      “不想无效。据有心人士透露,某位同学奇迹般地考出了一个大和彩分数链……通俗地来说,就是,六门课,60,61,62,63,64,65,全中,怎么样,牛人一个啊。走走,我们去膜拜……”

      明明有那么多的人可以联想,甘微心里却偏偏只闪过一个人的名字。

      硬生生地被夏幼花拉到成绩榜前,甘微无奈了,只得抬头。

      季青旋,丁允,章珂,林巧慧……大神级别的分数总是受人仰望的。

      “看,这呢,啧啧啧,语文60,数学64,英语61……”

      学校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争端,所以排名一百以后的人后并没有显示名字,只是形式化地附了考生考号,便于自己查对。

      0200950139。

      从她的座位号推算的话,貌似,就是了。

      难为春风十里,杨柳装睡。

      世上没有任何的巧合是理所应当,同样地,也没有百分百反应真实的分数。

      那样的人,或许本该就那般随性。

      甘微悲剧地发现,最近的生活里总是离不开两个明明属于陌生世界的人。

      她不知该庆幸还是反省。

      *******

      (以下可视为番外片段)

      哗。一个倾身开灯的姿势。

      苏信正懒懒地躺在纱白软床中,覆一床绒毯,抵不过一室暖意。

      仿佛一匹从黑夜深处走出的狼,终未习惯陌生突兀的光亮,他缓缓伸出右手,便盖住了两目的意蕴流转深不见底。没有黑框眼镜,没有疏黄发蜡,只是一个褪尽皮衣的风华少年。

      自昨日最后一门结束后他便请了假,一睡睡到天昏地暗。

      无特殊事由。始终如此。

      无聊的同学,他便毁他自己。

      无聊的大人,他便逆其心意。

      无聊的考试,他便乱它法纪。

      指尖的游戏,他却演得岑寂。

      “I can't figure out,is it meant to be this way.Easy words so hard to say,I can't live without……”有心碎力量的铃声,堪堪破了这难得的安静。

      “阿信,明天和14、17的那个三班联谊,老大让我问你的意见。”

      那边呼吸促促,仍耐心等一个答复。

      良久,他抚上薄唇,心里越过一行书的影子,终究低哑轻吐,“去。”

      有些缘分,或有缘无分,或歪打正着。

      如斯。

      光明使人烦躁,黑暗使人清醒。光明里,你清晰地看到自己一个人的孤独。而黑暗里,你可以安慰自己,有那么多困于深处的人同在受难。

      苏信习惯重复这两个动作,开灯,然后,关灯。

      将自己睡在梦里。

      月凉如水。纯黑香木桌,一本《莫迪利亚尼文萃》。

      以及,一个小小的秘密。

      “察觉自己孤独,或是不孤独,都是轻视。
      从前无法逾越是因为自己的贪嗔痴。
      但越至孤独却越是直面自我的处境。

      所以察觉自己孤独,或是不孤独,都是轻视。孤独即轻视自己,不孤独即轻视孤独。否认即越来,承认即席卷。永远在周旋,却没人承认它也有它的真相——越不回避,越清醒。
      在非常寂静的夜与孤独之中,发觉自己不再信任放纵者的颂歌,但也不能将宣扬宣扬。只不过世界有的时候,无胜于聊而非聊胜于无。

      消失宾妮的孤独书。我很喜欢,不知你也是否一样感触。
      ——素。”

      在一个同样孤独的夜晚,曾有人收起漫天星光璀璨,在纸上写下十七岁的感伤,藏在那本属于他的书里。

      以一种同样孤独的心情,曾有人放纵人际欢场首试,把一份属于十七岁的奢盼,美化修缮细细呵护然后交付。

      良人与否,珍惜或颠覆,总归对得起随缘二字。

      他看后却是淡哂,这般荒唐的天真……

      算了,姑且上观,趁现在生活无趣。

      *******

      城市的另一边,新文化书店。

      “小旋啊,时间不早了,剩下的书我们自己摆就可以了,你先回去吧,路上小心着点。”

      “好。对了,二叔,那本《玄想》到了么?”

      “你不说我都给忘了,在这呢,呵呵,拿着,就当二叔给你的奖励。”

      “那怎么好意思呢,我会……”

      “诶,你天天都来帮忙,拿着啊甭客气……”

      ……

      季青旋没有急着回家。

      江堤的夜风迎面又过,隐约生出一种浅凉腥气。

      一生一会,玄思生起。

      他人生第一次因缘而生的玄想,终是不甘心就这样泯灭。

      再坚硬的冰,总有化水的一日吧。

      一如人心。

      他说不出对甘微究竟是怎样一种感觉,总归是,最初的好感,渐生的念念不忘,继而的挫败,或许一并还有天生的好胜。

      人潮呢喃,他却只记得那一句,轻浅如风的,你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六章 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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