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清歌莫阑珊》王亦沐

3、第二章

　　洛心此番心中确有一件大事，便是前往漓州城的木府盗取木家的至宝紫金琉璃盏。
　　这紫金琉璃盏是木家最为珍贵的宝贝，可化红尘浊气，是习医炼丹之人最想要的东西，只要把炼制好的丹药装入其中数日，可使药性更纯，药效增倍。江湖上还有传说，多年以前，此盏由医仙葛木打造，在此盏的帮助下，葛医仙的医术已臻化境，可生死人，肉白骨。江湖中的习医者都想得到这紫金琉璃盏，可惜它近年来一直被漓州木家收藏，外人不得见，连它究竟在哪儿都不知道，更别说是得到它了。

　　正如之前春来客栈里的江湖游侠所说，洛心常常去一些达官显贵、名门望族的府邸里取他们的神器、神药，见过洛心的人在第二日往往再也记不清她的长相。其实她并不会什么媚术、幻术，只是用了胧月教秘制的迷药，中药之人往往被心中环境所迷惑，倾倒于洛心的美貌而对她言听计从，但药效过去后却对当时之事印象模糊。此番，洛心也正是使用了这种迷药。

　　漓州木家是个有钱人家，但是代代经商，老辈人都是胸无点墨。家中有钱，也在地方上颇具势力，此时的木家什么也不缺，就盼望着自家能出一个满腹经纶、才华横溢，能为木家光宗耀祖的子孙，因着这般原由，木家老爷很注重对自家少爷的培养。这木家少爷木源昶也十分争气，虽是个富家子弟，但却并不是一名不学无术的纨绔少爷。十五六岁的年纪，却已满腹诗书，就等着科举时上京考取功名，光耀自家门楣。
　　木源昶平日里除了读书写字、吟诗作对，最大的爱好就是于花开季节摇着一把折扇，在江畔小亭独自饮酒赏景，名曰“把酒祝东风”。洛心就是瞅准了这一空档，在木源昶的酒里下了药，探得了这木家的紫金琉璃盏藏于木府阵眼之中，而木源昶虽知阵法奥秘，却不懂五行之术，不知如何破阵，木老爷还并未把破阵的步法传授于他。

　　这漓州城的水道以五行八卦之态遍布于城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阵法。而这阵法的阵眼就在木府之中，紫金琉璃盏便被收藏于阵眼里。平日里，此阵与漓州城融为一体，阵眼隐于木府之中，寻常人用肉眼是看不见的。循着城中五行八卦相生之路前往木府，便可以看到此阵眼，取得紫金琉璃盏之后则需交替循着相生相克之路离开，否则将会触动阵中机关，取盏之人当场丧命。这本是木家的秘密，外人很少知晓，再则即便是知晓，也很少有精通五行之术的奇才可以破了这精妙的阵法，最后就算是破了这阵法看到了紫金琉璃盏，木府中也有很多护卫，单枪匹马容易被制服，浩浩荡荡又容易暴露。这便是如此多人都觊觎紫金琉璃盏，但木家却能将它完好保存多年的原因。

　　洛心自小习武，以绸为刃，一抹白绸舞得是出神入化，这大抵就是女子温柔的凶险所在，看似柔美动人的白绸，注入真气时竟能化为最具杀伤力的兵刃，令人防不胜防。但世人大多不知，洛心最擅长的却是五行之术。而此刻，她又从木源昶口中探知了阵法的秘密，破阵对她而言自然是易如反掌。不过她人在阵中，不可行差踏错一步，若是遇上了木家守卫的围攻，那该如何是好？
　　但这紫金琉璃盏对洛心而言十分重要，是她无论如何也必须要得到的。闯阵时并不会触动机关，如果出现问题她逃走便是，最多无法启动阵眼，若是取到了紫金琉璃盏，她只要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木府，入了漓州城，料得木府那群只懂打打杀杀的守卫也无法判定她从那条路离开，这样看来，她的赢面还是很大的。
　　心下盘算了半晌，洛心决定还是要冒险一试，时间便定在翌日晚。

　　第二天晌午，太阳暖洋洋地悬在空中，洛心准备前往木府探探情况。因着她的面容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她便寻了一张白色纱巾覆面，即便如此，一双动人的杏眼还是颇具风情。虽然江湖儿女并无覆面出行的习惯，但好在大晟风俗如此，许多大户人家的女儿在未出阁前出门时爱用轻纱覆面，她这样走在漓州城的大街上也并不奇怪。
　　经过木府的大门，眼见着里面走出来两名丫鬟，年纪不大，像是出府办事，一路说着话就走了出来。洛心乃习武之人，平日里机警惯了，听力也是相当不错，虽然两个小丫鬟已经压低了声音，但仍是一字不落地落进了洛心的耳朵。
　　“你说这少爷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怎会一夜之间变成了这样？”一名丫鬟说到。
　　“可不是吗，昨儿个从江畔回家，进屋便睡了，今早才起，一醒来就打发家里的下人们要去寻什么神仙姐姐。这哪儿来的神仙姐姐啊，画像也不给我们一张，让我们上哪儿去找去？这不是难为人吗？”另一名丫鬟抱怨到。
　　“哎，别抱怨了，咱们找不着，料得别人也寻不来，府里下人那么多，少爷不会怪罪到咱俩头上的，就当是出府玩儿一圈儿吧。”
　　“也是也是，那走吧。”两名丫鬟说着话，手挽手地往前走了。
　　洛心听着她们的对话，不禁扶额，什么神仙姐姐，说的不就是自己吗？不小心又祸害了一名小公子，真是罪过啊罪过……心道，罢了罢了，事已至此，不取到这紫金琉璃盏似乎都有一点对不起木家公子。
　　在木府周围探了半日，并未发现什么异样，洛心决定于夜里按计划盗取紫金琉璃盏。

　　入夜，万家灯火渐息。洛心循着五行相生之路，一路从漓州城边走到了木府大门前，下一步，应该在府内。洛心一个轻跳，悄无声息地翻过了木府的正门，正好落在了下一步的位置之上。木府的护卫倒是不少，但大都巡视那些容易遭贼的犄角旮旯去了，正门反而有所疏漏。洛心一路走得畅通无比，不多时便来到了阵眼之处，取得了紫金琉璃盏。
　　洛心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开始走凶险无比的回路时，一个带着一丝熟悉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深夜造访木府，还想带走别人家的宝贝，不跟主人打声招呼吗？”
　　洛心心下一沉，转过身去，果然是前几日才见过面的苏子英苏少侠。她腹诽道，该死，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来个木府的护卫我足下不动，还可以在这方寸之间将他解决，偏生来了个苏子英，这不是要我的命吗？但表面上只能佯装镇定，笑脸相迎：“哟，这不是苏少侠吗，深夜不睡觉你怎么也在这木府的园子里瞎转悠？难不成是也想要我手上的这个东西？”
　　苏子英笑道：“今日闲来无事上街逛逛，听闻木府的下人讨论木公子要他们找什么神仙姐姐，这猛地听来和洛姑娘的手法竟如此相似，便寻了个理由来木府做客，此番乃是深夜睡不着觉到这园子里来赏景了。噢对了，忘了告诉你，我与这木家老爷乃是朋友，他家有钱，云苍派在江湖还有一点小小名气，不巧，木老爷正好在与我云苍派合作。”
　　洛心听了他的话，面色一沉：“既然你与木老爷是朋友，想必对这琉璃盏的事情也略知一二吧，实话告诉你，如果你今日与我动手，我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活着回去了，我与你无冤无仇，平白来害我性命，你苏少侠不觉得害臊吗？”
　　“还有一法，将这紫金琉璃盏放回阵眼之中，我便放你离开。”苏子英缓缓道。
　　洛心愣了愣，半晌说：“这紫金琉璃盏我今日是非取不可，你对我动手我也是死路一条，带不回这琉璃盏我也是死。今日你独自前来，想必并没有告诉木老爷我有可能会来取盏，这便是你给我留的一条生路吧？我的性命，今日全在你一念之间了。”
　　苏子英听了洛心的话，也是一愣：“带不回琉璃盏也是死？理由。”
　　“我想我们没有熟到这般地步，恕我并不能告诉你理由，信不信随你。”洛心笑道，苏子英却看见了她眼里的一丝决绝。
　　“你洛心真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女子，真巧，我苏子英也不是这么无趣的人，那紫金琉璃盏与我也本无什么关系。今日这木府丢了紫金琉璃盏，那更乱些也无妨。”苏子英说着，转身消失在了夜色中。不一会儿，洛心看见了木府后院中的火光，整个木府一片混乱，她低头思索片刻，心中澄明，这是苏子英为了帮她引开护卫注意而放的火，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暖笑容。转瞬，她抱着紫金琉璃盏以最快的速度趁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