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心债》韶子

3、凯旋

　　只一会儿，大街上顿时一阵欢呼雀跃，纷纷呼喊着威武将军。这威武将军，正是当今大靖皇帝的三皇子，几年来屡立战功，威震四方，颇得龙心。这一仗回来，在百姓心中又当了一次英雄豪杰，于我而言，这位神勇将军只是我姐姐未来的夫婿。
　　“姐姐若见到这架势，定是喜开颜笑了。”我心里自然是乐的，如此的好男儿才配得起我温婉端庄的姐姐。
　　“大姐在宫里定是能看得比咱们真切的，我们在这都看不清他们相貌。”缚莹又趴上了窗户一个劲往远处望，可怜赵全惶惶得冒冷汗。
　　“相貌能变去哪？”我说得自在，心里却也想看看二哥消瘦了没。
　　“果然是姐妹情深，威武将军好福气，能得如此两位好妹妹。”我与缚莹只顾望着城门之外，且忘了这儿还有一人。我听这话不冷不热，一点不似方才语气，回头瞧着他，只见他薄唇微抿，面色肃宁，目光炯炯却地看着我，丝毫不避讳，黑眸幽深。
　　“公子此言为时尚早。”我心里发虚看向别处，素知当今太子与威武将军不和，却不想这冷气撒在我们姐妹身上。
　　“既是为时尚早，两位小姐便不该喜形于色才是。”一时觉得他咄咄逼人，心里忖着该如何答话才能不招惹了他。
　　“你这人好生奇怪，威武将军为大靖打了胜仗回来，我们皆为大靖子民，为何不可喜形于色。”三妹也不肯吃亏，硬生生回了他一句。
　　“哦，是么？”这话分明是对着我说的，心愈发抽紧，只知从方才都现在，他的目光一直未从我身上移开过，却更懊恼，这话是三妹说的，瞧我做什么。
　　“自然是，况且，今日亦是缚罗二哥回来的日子。”我故作无恙，抿了口红茶，索然无味。
　　“公子今日来食锦楼不是来看威武将军胜仗归来的场面的么。”缚莹此时更加无礼，只管望向窗外。
　　“在下可无此等兴致，先行告辞，杨二小姐，他日再见可别躲躲闪闪。”我一口茶才进喉咙，硬憋着没咳出来，起身匆匆向他福了福身。
　　待他走上楼梯，一口气咳出来，咳得面色通红，如何止也止不住。
　　“姐姐仔细着些，咳得这么厉害。”缚莹忙过来给我拍后背，却依旧咳得厉害，养了几日才缓过来的胸口此时又痛得厉害。倒是付秦过来拉开了三妹，双指摁着我的后背，我才才慢慢停下来。
　　我回头瞧着付秦，心里感激，他却急忙收了手又埋下了头，匆匆后退两步跪下道：“回小姐，这是肺腧穴。”
　　“你是好意，无妨。”我摁着胸口，倒霉前几日才停的咳嗽，这一咳又痛了。
　　“原来威武将军与杨家还有这层关系，的确得仔细些才好。”那许久不言的傅公子笑得诡异，仿佛在苦思冥想一般，又添了一句，“难怪，难怪。”
　　“这是咱们家的事情，公子哪凉快哪待着去。”缚莹看着我狼狈的样子，又瞧着姓傅的事不关己的模样，气上心头。
　　“哈哈，杨三小姐既然下逐客令了，本公子自当回去了，他日有缘再见，告辞。”说完大摇大摆地离去，笑声不止。
　　我心里憋得慌，那两句难怪一直萦绕耳边，却想不出头绪。
　　“赵管家，朝中可有姓傅的官员。”赵全原来是跟着父王的，想必朝中的大官该是数得上来的。
　　“这……奴才一时想不起来，该是没有的。”赵全思忖着回道。
　　“姐姐问这个干嘛，莫不是看上傅公子了，这姓傅的虽说长得过得去，可连妹妹都看得出是个花花公子。”缚莹溜转着眼珠子徐徐道来。
　　胡说什么，我不过是想知道谁家的公子哥敢对咱们无礼罢了。”我笑着搪塞回去。
　　大街上的欢呼声一阵高过一阵，威武二字赫然在风中飘扬，铁黑的铠甲一步步靠近，一寸寸铁甲擦磨声声入耳，城门大开，队伍在几十里外便停了步子，进城的将士不过几百个，我心上却无端蒙上一层压抑感，面色肃然。
　　两旁的百姓官员纷纷下跪，朝拜声煞是响亮，为首的威武将军却恍若四下无人一般，在黑骏马上挺直着脊梁目不斜视，雪白的佩剑晃得刺眼。而我脑子中却是浮现出方才那太子咄咄逼人的模样，心下了然，这的却是个可怕的对手。
　　我二哥跟在将军后面，昂首扩胸，黝黑的肤色衬得他威气逼人。我心中感叹，几年前他还是个书生模样，如今已是个铁骨铮铮的男子汉了。我还记得他首次出战的前一夜，我在他房里折腾了他一夜，死活不让他去送命。我母亲也劝他，道他是杨家的独子，不该出去打打杀杀的。而他却同我说，阿绾，我终究有一日要给自己活着的，你也一样，况且男儿本该志在四方。
　　阿绾是我的乳名，只有母亲与二哥这样唤我。那时我才十岁，看不清二哥说那番话的模样，更没细忖过他的话语，只是纳闷我何时不是给自己活着了？一晃六年过去了，二哥变得愈发老练。而我自他出府的那一日起，性格变得愈发内敛，本不是我自己想变的，只是我没了任我折腾的对象。
　　“可惜我是个女子，若是男子定也能如此神气一番。”缚莹眼睛晶晶亮地望着那一行队伍，满是羡慕。
　　“还好你是女子，若是个男子说这番话才叫人笑掉大牙。”我含着笑揶揄她。
　　“才不会，即便不如威武将军英勇，也得若二哥般英勇。”缚莹自小就觉得自个儿该是个男孩子，也省得那些女工诗词束了她的双手。
　　“你若是想求个自由，他日嫁个束不住你的凡夫俗子便可，何必痴念自己变成男子。”
　　“泛泛之辈才配不上我，再说，我才不想嫁，我只想着云游四海。”缚莹说这话的时候，满是一股不羁之气，我身上也觉清爽。
　　“哪来那么多鬼念头，你到底还小。”我抚上她的脑袋，心里微叹，若非官宦人家之女，或许可以如愿。
　　那一行墨色的铠甲军慢慢远去，街上又恢复方才的样子，小贩们嘶声叫卖，妇女们步履翩翩，三三两两结对而行，四处笑声不断，繁华中难掩的平静，我看着心里舒坦。
　　“以后对着外人不许如此无礼，听到了没。”我在缚莹耳畔嘱咐道。
　　“无礼之话说给无礼之人罢了。”缚莹毫不领情，昂首回道。
　　“你再如此下去，必然要得罪人的。”我心里期盼着再不会与那太子碰面才万事大吉。
　　“得罪人？”缚莹不解，满脸疑惑的看着我。
　　“那无名公子是当今的太子，你说是不是得罪人了。”
　　“太子？”缚莹似是深思，又吐吐舌头道，“姐姐也不拉着我。”
　　“想必他未看出我认出了他的身份，今日不打紧，往后仔细着些。”我语气平和，缚莹却不知为何，不再说话。
　　“你可想着下去四处走走。”我心想着缚莹贪玩的心性，必定是不愿回家的。
　　“姐姐风寒刚愈，我才舍不得折腾你。”我心头微微一热，应了声好，一行人径直回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