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指间》一十二呵

6、第六章

　　今儿街道两旁挤满了人，尽管烈日当空，尽管闷热无比，人群仍互相你推我，我踩你，不愿离去。所以说，今儿怪事真不少。

　　街道旁一家酒楼的生意都被这人群衬得门可罗雀，二楼更是稀稀疏疏地坐着五六人。这五六人当中更有一对男子，相望两忘言。其中一名男子生得极为丽色，却有点坐立不安。另外一名男子默默地吃酒，神色寂静。

　　真是相望两无言啊。融若本来在做好公务，带紫皇到处游游，却没想今天大叔大婶、公子小姐都跑出来站街，计划只好一一作罢。

　　想起重云那单祸事，也倍觉头痛。毓麟仙君最恨别人提他身形英伟等等，偏偏重云踩得正着，那天以后虽然他又往毓麟处送了不多礼，都被一一退回。总不能再麻烦紫皇吧？

　　街道人群中一把酸溜溜的声音响起，“那秦素寡妇真是走了十辈子的大运啊，沈公子居然要明媒正娶地把她娶回家做妻子。”融若瞅了一眼，原是一少妇在叨叨。

　　“哼，那浪蹄子这头守寡那头就收聘书，真淫【荡。”另一个看起来十分严肃得大婶摇了摇头。

　　“哎哟，人家能淫【荡到嫁入城中首富的家门呢，你们可别瞧不起。而且你们还没有那秦素美呢。”旁边的卖酒的大叔啧啧啧地参与讨论。

　　融若叹气，原来是这事搞得他此刻在此楼郁闷吃酒。若是重云在此，肯定要好奇地八婆下别人那秦素有多美。若是上了他眼，肯定又会捶胸叹息，此等美人怎么就错过了。想到这，融若又笑了起来，心境不禁开阔几分。

　　底下街道人群忽然骚动起来，融若望前方瞅了下，原是那顶大红花轿抬了过来。看这做工，看这嫁妆，看这随轿的仆人们，真真壮观。

　　“死的。”紫皇忽然道了一句。

　　“啊？”融若想了想，看着桌上的菜，难道他不满意这些酒菜？

　　紫皇指了指那大红花轿。

　　融若默默地运用灵力凝神细看，果不其然，里面的新娘已经毫无生气。“今天明明是她的大喜日子，怎么会？”

　　此时那媒婆跑去轿边说了几句话，想是要叮嘱新娘几句话，久不见新娘搭话，便掀开轿帘，结果虎躯三震，震完后还有余震，待余震过去后才高吼了一句：“不好啦，新娘自杀了。”

　　这一句传出后，人潮顿时更加汹涌，花轿被迫停在路上，大夫很快被请来，结果查看了一下，摇了摇头。媒婆大骂晦气，一旁的围观人群又讨论起来。“哎哟，终归过了自己这关，这不就自个了结自个。”“我看是前夫来索命吧。”

　　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冲上去抱着新娘的尸体，探了下新娘的鼻息，便哭了起来。待听见这些人嚼舌头，便红着一双眼，申辩道：“是沈家人不知跟老爷夫人说了什么，逼着小姐嫁的。小姐本来打算好好守着姑爷的牌位，余生都做纪家人。”她是小姐的陪嫁丫头，见着柔弱的小姐是怎么撑起姑爷的家业，一方面又劳心劳力地照顾姑爷。尽管姑爷的身体每况越下小姐从来没掉过一次眼泪，倒是她偷偷地躲起来哭了。现在小姐死了，这些人也不放过她，让这个丫鬟也壮起胆子辩驳众人。

　　不知是谁喊了句，“哎哟，新郎官来了。”一个身穿大红喜服，浓眉大眼的男子从马上翻身下来，看着轿里的新娘，久久不敢上前一步。

　　街道人人屏声敛息，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天色渐渐地阴沉起来，忽然狂风大作，路边店家的招牌都被吹得“啪啪”作响，风刮起地上的沙尘，吹得众人脸颊生痛。

　　融若看着突变的天气，心道不好，难道新娘心有怨气要化作厉鬼报复众人。他眉头紧皱，寻思要念什么咒，或者用什么法器收了这冤魂。又怕自己手下得太重，不小心毁了人家魂魄。

　　这时窗边伸出一只握着酒杯的手，那手缓缓地把酒杯朝下，一滴两滴，天空飘起了绵绵的雨丝，方才一触即发的气氛缓缓散去。

　　街道阴影一处不知何时多出了两个鬼差，轿中那新娘的魂魄缓缓向鬼差走去，仿若看不见周遭众人。经过融若他们身处的酒家时候，神色端正地向他们所在方位拜了三拜。

　　那边新郎官抱起秦素的尸身，一步一步往来时的道路走去，他的发髻被方才的风吹乱打散，又被此刻的雨水所湿，整个人不复方才的俊俏，但他的背依然挺得直直的。他兀自说着：“你还记不记得，儿时我和他经常抢着娶你当新娘，要背你回家，但你每回都选他。”他低头瞧了瞧秦素被雨水打湿依然精致的面容，“你性子执拗，认定的事认定的人就不会再变。可是那病鬼哪能背得起你。”说到此，他喉咙哽咽了一下，笑笑接着说，“你看这回我终于做到了。”

　　融若眼角不禁湿了，他最看不得这种场面。怨憎会，爱离别，求不得无论哪一种都让人悲痛欲绝。虽然成仙了，他依然保持着在凡间修炼时的人性，他不愿舍弃这些，他又不愿以身试法，只好两头不靠岸，在天界做个小小差事。不经意看到对面那人的眼眸，静默一如寒星，如秋水不见一丝波澜，便醒了。

　　融若不自在地转去看人群，无意间发现，人群中传来熟悉的气息，那人怎么可能出现在这人挤人的街道上，便仔细寻找起来，不多时就锁定在一男子身上，从他身还传来术士的气息，难道那人遭遇不测。一想到此，再见那术士打算就此离去的身影，融若马上起身打上跟上。要是那人不幸被这术士囚禁，他要立刻救他出来，走了两步，不对劲，他好像把什么给忘了。

　　紫皇依然坐在椅子上，举目望着那新郎官的背影，若有所思的样子。融若搓着手，只好把自己方才的所思所想一一禀报给他，末了，“帝君，我真的不是故意扫你兴致。要不，”他还没说完，紫皇便回道：“我跟你去。”这还真是请佛容易送佛难。融若有点着急，心想你倒是快起来配合我去追那术士啊，你在这磨蹭的时间够那人走八条街了。

　　融若忍不住望向窗外，想瞅下那术士的位置，哪知还真的看不见那人了。再看回紫皇，紫皇还慢慢擦擦嘴，融若低声哀求道，“帝君。”紫皇抿唇，站起来，点点头。融若不好意思在众人面前施术，只好紧紧地走到门口，正准备暗暗运用法术定位那术士的位置，肩膀就被紫皇轻轻一拍，瞬间，眼前的景色就变了。

　　一座庄严的府邸呈现在他们眼前，门前两座威武的石狮子，白色的墙，黑色的大门，枣红色的砖瓦。饶是如此这样威武的装潢也掩盖不了这府邸的破落。剥落的墙壁，掉漆的大门，破败的砖瓦，房屋旁边的凋零的柳树，无处不昭示着这悲凉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