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藏唐]逐路黑白》蘑菇三

11、肆

　　“不对，今天很不对。”叶闲波坐在灰椋对面，一脸的正经。
　　“什么不对。”
　　“除了咱俩以外，什么都不对。”
　　还是一样的早晨，还是一样的车厢，两位道长还是一前一后，不过这回换了位置，师兄在后，师弟在前，温清佩垂眼看着车轴，神情比前日缓和了许多，荀湘却只望着风景，面上是与他年纪全然不符的静穆，小孩也不偎灰椋了，缩在马车一角，一动也不动。
　　叶闲波煞有介事地探身，悄声对灰椋道：“大爆竹受潮了，小哑炮点着了。”
　　“你与其看大人的热闹，不如关照一下小孩，”灰椋朝角落里扫了一眼，也放低声音，“断断续续掉了一晚上眼泪，想不让我听见都难。”
　　叶闲波惊讶：“我怎么不知道。”
　　“你睡得像猪。”
　　叶闲波也不气，当即伸手把小孩拎过去：“抬头，给我瞧瞧。”
　　小孩冷不防又被他吓了一跳，叶闲波捏着他的下巴尖抬起来，噗地一笑：“看这眼睛，红得像兔子，肿的像核桃。”
　　小孩正是不高兴的时候，当即用力在他手背上咬了一口，叶闲波嘶了一声，甩甩手却仍是笑：“好好好，你不开心，我不欺负你了。”
　　他的声音轻快却又温柔，小孩瘪瘪嘴，脑袋垂得老低，却真的不动了，叶闲波伸手搂过去：“怎么哭成这样了？”
　　灰椋在对面看着，小孩摇摇头。
　　“还想昨天的事？”叶闲波笑道，“你想也行，但也不能总想着，谁身边没死过一两个人？咱们还有好多别的事要做。”
　　小孩抬起头，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
　　灰椋递了个石块给他，小孩在座位上划拉出来两个字：“恶人。”
　　叶闲波了然：“哦，你觉得他错怪你是恶人？不要紧，他到地下就什么都知道了，说不定正着急没法给你道歉呢。”
　　小孩咬住嘴唇，又添了个字：“娘。”他想了想，又画了个箭头，弯弯曲曲指向“恶人”。
　　“你想说你娘是恶人？”叶闲波眨眼，“这更不要紧了，恶人是你娘，又不是你……嗯，难道你怕有人把你娘的帐算到你头上来？”
　　小孩低头攥紧手里的石头，咬咬牙，点点头。
　　他一路上都在委屈，明明什么坏事都没有做过，为什么还是有人要杀他？他逃到长歌门，杨逸飞就说要找非常厉害的人才能保护他，后来纯阳师兄弟来了就要把他捉走，直到这回苏愈来了他才明白，因为他的出身和别人不一样，如果只生在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家，断不会有这般的委屈。
　　两人都看出了他的心思，相顾无言，灰椋暗暗叹气，叶闲波沉默良久，不动声色松开小孩，扶住他面对面站直，问：
　　“你娘对你好么？”
　　小孩正想点头，却一愣，心道恶人怎么会帮好人呢？这些人会不会有一天也会觉得他是个恶人，就不要他了？
　　可惜他还不知道怎么说谎，心里砰砰打鼓，却还是怯怯点了头。
　　“有什么不敢答的？”叶闲波抬起他的头，一双眼睛明亮灼灼，“你记住，不管她是好是坏，她都是你娘亲，做儿子替娘亲担下仇怨算得了什么？”他斜倚车栏，笑吟吟道，“别说是仇怨了，男子汉替娘亲干什么不是天经地义的？她生你养你，就算是天塌下来了，也要先冲过去给她顶着，懂不懂这个道理？”
　　他的声音澄澈又轻快，意思也很明白，这才不是什么负担，反而是值得你骄傲的事，荀湘和温清佩也禁不住望了过来，小孩有些不知所措，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任谁碰上他的目光，都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小孩再看叶闲波，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很多东西，一时理不清是什么，只能也跟着点头，眼眶又红了一圈。
　　“……哎，别哭！”叶闲波瞪大眼睛，笑着捉住他肩膀一通乱摇，“饶命啊小少爷——哭一晚上还哭不够，非要我给你唱歌听才行么？”

　　唐灰椋万万想不到，他连这个都能说到做到。

　　荀湘和温清佩同时打了个激灵，灰椋低下头，在掌心默数一了圈宫商角徵羽，捂住了耳朵——他只听过五音不全，没听过这般五音尽灭：
　　“叶闲波，叶大侠，我求你，别再唱了。”
　　小孩低着头，也忍不住抿起嘴角，叶闲波笑嘻嘻戳他的脸：“这么快就笑了？”
　　小孩忽然转身，一头扎进灰椋怀里，红着脸抹掉眼泪，觉得自己这么就笑了，实在太没面子。
　　灰椋垂眼：“奇怪奇怪，他好像害羞了。”
　　“是么？”叶闲波凑过来，“耳朵红了，给我看看正脸？”
　　小孩挣不过他，干脆睁大一双眼睛，不甘示弱跟他对视，叶闲波笑眯眯敲他脑袋：“再哭就该打。”
　　小孩哼了一声，好像说，你等着瞧。

作者有话说

　　救命后台一直发不出去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