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落拂双生》未挽

36、第三十三章 情报

　　我这厢却纳闷，我住这儿的偏殿与漓澈的体恤有半吊子钱的关系么？便朝宏玄摆了摆手，道：“仙友却是多虑了，你家上神的伤因我而起，此番让我住进这偏殿来，不过是多一个可以使唤的人罢了。”

　　宏玄却一脸神秘：“公主此言差矣，公主可知为何这上神的院落会在桐宸宫的小角落之中？”

　　漓澈喜静我是一贯知晓的，但又实是不愿辜负宏玄那眼中的铮亮，便只得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容态来：“哦？”

　　宏玄一副我就知道你不知道的表情：“这熠晟院后方便是成片成片的梧桐，又因着上神喜静，故而便选了这样的院落。”

　　我长“哦”了一声，果然如此。

　　宏玄却意犹未尽：“公主不知，这么些年来住过这院子的，除了上神，便也就只有公主了。”

　　这句话一说完，我愣了愣，心中忽而升起一阵反感。

　　宏玄望了望天，又欲开口说道些什么，却被我止住：“如此，谢谢仙友带路，我要休息了。”声音却硬硬的。

　　宏玄立马一副受伤的模样：“公主…”

　　我瞧瞧他，心有不忍，唯有叹道：“我今日忙活了一整天，有些疲乏罢了，并不怪你。”

　　宏玄犹豫着又与我寒暄了几句，便退下了。

　　我关上房门，瞧着这偏殿里的摆设，亦是以清雅为主的。

　　我在床上躺下，平静了一会儿，忽而觉得自己今日此举实在是不妥。

　　先别说我与漓澈的那段不可与外人道的过去，就只说他如今已有了心尖尖上的人儿，于情于理，我都是不便在此留宿的。

　　我将手背蒙住双眼，方才，却真是被浔涯逼得急了。

　　半醒半睡过了一夜，起身时，天还未大亮。

　　我强打起精神洗漱好了，打开门欲往漓澈的主殿瞧瞧他醒了没，却未料到他已然坐在案前，一手执了公文皱了眉头认认真真地看。

　　我有些火大，却走着最闲散地步子来到案边。

　　他将公文放下，抬头问我道：“可曾吃过早饭？”

　　“不曾。”我又看了一眼案上的公文：“你呢？”

　　“那便一道吃罢。”

　　我没说什么，随他去。

　　待宏玄窃笑着将早饭摆好，又窃笑着出去了，房中又只剩我与漓澈二人。

　　“吃吧。”

　　他刚将筷子拿起，我的话却已出口了：“上神，我若长久在府上逗留，恐有诸多不便，十日后，我便回东海罢。”

　　他刚拿起的筷子顿住。

　　我不理他，自顾道：“上神的伤因我而起，这几日莯沉自会担起照料上神的责任，想来十日后上神的伤虽不至于痊愈，但定也是将愈了，我也可安心。”

　　“如此。”漓澈并未应答什么，自顾吃他的早饭。

　　一顿吃下来，便是在沉默中度过。

　　饭后，便该是替他换药了。

　　我一手拿着布带，一手拿着药，不知该如何下手。

　　漓澈伤在腰腹处，昨日浔涯替他换药后新缠了一圈白布，我若是要替他换药，势必要将白布取下。

　　可如何将这白布取下，便是一道将我难倒的大大的难题。

　　我瞧过浔涯为漓澈换药时取下白布的动作，双手围着他的腰，一圈一圈地取下来，可此番，我也是要如此么？

　　他靠在床头，露出精壮的胸膛，一双墨眸看着天人交战的我：“怎么了？”

　　我看他一眼，好声好气地跟他打商量：“要不，让宏玄进来帮你上药？”

　　他却皱了眉：“那你呢？”

　　我蹬蹬他，咬紧了牙厉声道：“手抬高。”

　　他墨眸中似闪过一丝笑意，将两手抬高。

　　我凑近他的身前，双手围过的他的腰解开那一圈圈的白布。

　　他温热的气息喷薄在我耳边，我尽力忽视我二人此时的亲密，只想着快快解完便好，却未料到手劲略大了些，漓澈轻轻“嘶”了一声，我抬眼看他，他熟悉的眸眼却近在咫尺，眼中的浓黑似要洇开了去…

　　“疼吗？”我低下头，掩饰心中些许的慌乱。

　　“不疼。”他低喃道，却让我有一种他根本未将一切忘记的恍惚。

　　我压着心底的浪潮，抖着瓶子为他的伤口上药，将好未好之时，他却伸手过来，握住了我的手。
　　我顿住，却并未抬头。

　　他犹豫着，轻唤了声：“小沉。”

　　见我不应，他又道：“小沉，我受伤这几日，似有…”

　　“砰！”

　　我猛地转头看向门口，觅涟便站在那里，一脸阴沉地看着漓澈与我相握的手。

　　漓澈随即松了覆在我手背上的手，我悄悄叹了口气，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却转而握了我的手腕：“觅涟上神有何要事？”

　　那门口处的觅涟冷笑了声：“也无甚大事，不过是来探望一下漓澈上神的伤势，但上神美人在怀，想来也无甚大碍了。”

　　我愣了下，想将漓澈的手挣开，却被他握得很牢：“如此，漓澈有伤在身，恕难奉陪，觅涟上神若无其它要事，便请回吧。宏玄，送客。”

　　门外的宏玄哆哆嗦嗦进来，扯了扯觅涟的衫袖，却被觅涟一脸嫌弃地甩开：“上神，这边请…”

　　觅涟正待发作，我却不顾未上完药的伤口，用劲挣开了漓澈的手，站起身来。

　　“小沉…”

　　“二位上神，你二人的事，我不便多言，但是，没必要牵扯到外人。”我无视觅涟一脸的嘲讽，自顾道：“漓澈上神的伤因莯沉而起，莯沉前来照料是为报恩，并无其他。”

　　我走上前将要放在桌子上，道：“觅涟上神既是来了，这换药之事还是交与上神吧。”

　　我再也不欲多待一刻，转身便往门外而去：“小沉。”

　　我听着漓澈略显着急的语气，叹道：“我就到屋外走走。”

　　“你是故意寻她来气我的对不对！？你就是怨我在这一百年间与别人订亲了对不对！？可我有什么办法，你说消失便消失，我不知道还要等多久…可我如今不是回到你身边了吗？我们和好，好不好…？”

　　我走出熠晟院的院门，向右拐去，绝去院中传来的最后一丝声响。

　　我漫无目的地走，身后不紧不慢地传来一阵脚步声，我回头，却是气喘吁吁的宏玄。

　　“公主、公主，你慢些…”

　　我朝他笑笑：“有事么？”

　　他直勾勾瞧着我，半响自语道：“谁说这九重天上长得最好看的是觅涟那个泼妇…”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宏玄，你这话在我面前说说就行了，可别到处乱说。”

　　宏玄摸了摸头，甚不好意思道：“公主莫见怪，小仙此番…”他突然又顿住，左右看看没人，才对我神秘道：“小仙此番是给公主送情报来了！”

　　我挑眉，他却自顾道：“小仙昨夜今晨仔细瞧了又瞧，公主与上神郎才女貌，当真般配之极，不似觅涟那泼妇…”

　　宏玄语气中便带了愤愤不平：“那泼妇自六万年前瞧上了我家上神后，便一直逼着缠着要嫁与我家上神，一百多年前又害得上神沉睡不醒，这回好不容易醒过来了，她竟又巴巴得缠上来，真真不知羞耻为何物…”

　　我心中止不住跳了一跳：“你说…觅涟上神曾害得漓澈沉睡不醒？”难道铭娑所说的那桩辛密后另有隐情？

　　宏玄愤愤然，可又压低了声响，一脸郁结：“此事说来话长，想来也是一桩大大的辛密，颠涯老祖宗曾下令吩咐我们不能乱说…”

　　我看着他欲说却又不能，实在憋得辛苦的模样，心中也替他辛苦，又被他勾起了些许猜疑，于是拍了拍他的肩，道：“宏玄，你可知这桩辛密对我而言，诚然已不算什么辛密了。”

　　宏玄愣了愣，立马反应过来：“公、公主已经知道了？！”

　　我点点头，装作一脸陶醉地叹息道：“漓澈上神为了觅涟上神竟只身前往聚窟州砍了凶兽梼杌，还因此下凡历劫，这般情谊，不可谓不令人动容。”

　　“胡说！”宏玄涨红了脸：“小仙怪道公主对我家上神这般疏离客气，原是有人在公主跟前胡说八道，挑拨离间！”

　　诚然这个胡说八道的人便是铭娑。

　　我竖直了耳朵，又听得宏玄扯了脖子骂了铭娑那厮是王八，子孙是王八生的蛋之类后，便终于说到了点子上。

　　漓澈倒真是为了这个觅涟下凡历的劫，只不过原委却不是我以为的那个原委。

　　六万多年前的若煌之滨一役，漓澈重伤难治，巅崖帝君偏又不知所踪，天帝只得派了位天将去请当时的长洲紫府宫宫主带着仙药前来为漓澈续命，想来觅涟便是随了当时的宫主来到碧虚并对漓澈一见钟情，二见倾心的。

　　也得亏了那仙药，漓澈终于是熬到巅崖帝君回碧虚，引着他衔了梧桐枝涅槃，救得性命。

　　是以漓澈就欠了长洲紫府宫一个大大的人情，觅涟时不时跑来碧虚这边找漓澈，漓澈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她去了。

　　直到一百多年前，漓澈救回觅涟性命，便就不愿再与觅涟有再多纠缠。

　　原来我一直郁结的英雄美人的落泪情史，泪倒是有几滴，这情却委实算不得爱情。

　　“公主笑得这般开心，可是原谅我家上神了？”宏玄双眼贼晶晶地亮。

　　我拍了拍他的肩，“呵呵”地笑问他：“宏玄倒是机灵，难怪被漓澈提了做他的贴身近卫。”

　　宏玄却摸了摸头，有些扭捏道：“小仙却不是上神的贴身近卫，原先也就只是个在院门守门的，”说着他又抬眼看我：“自公主来后，上神怕公主闷乏，才让小仙随了公主替公主聊解闷乏。”

　　我愣了愣，漓澈让宏玄来跟我，便就是要让我知晓这些事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