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是野兽》丸子君

9、第九章

　　叶明勋发动车子前，把手机递给邻座的孙婉婉。
　　“拍得挺好，就是照片上的本座没有平素的灵气。”抓着的手机的手还在颤抖，可孙婉婉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二十六的素颜还能保持成孙老师您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如果对照片不满意，我回去再用美图秀秀替您处理一下，务必要看上去梨花带雨楚楚可怜，更能突显您那位遇人不淑对象的可恶嘴脸。”依旧是寻常吊儿郎当的模样，但能听出其后掩藏的真心关切。
　　孙婉婉不禁破涕为笑，“叶明勋，你就这么关心在下啊。”

　　称呼有了微妙的变化。方才那一刻，情急之下的脱口而出，到此时孙婉婉也不愿再改回去，反而显得做作又别扭。
　　只是不知，对方有没有敏感地体察到这点。

　　“对，你说万一您情绪低落，无法履行催稿职责，到最后我落在朱晓晓手里，岂不是更惨？”叶明勋在红灯路口停下，注视着横穿马路的人来人往，其中并不乏庆情侣们，浓情蜜意十指紧扣，仿佛眼中只容得下对方的位置。

　　他微微眯起眼睛，想象在路人心中，偶尔窥见，该如何揣测他同孙婉婉的关系？这种感觉太美好，令人忍不住嘴角上扬地微笑起来。
　　“去哪里吃饭？”
　　“你还真记得这茬，吃吃吃，阁下属猪？”

　　“我说孙老师，我都替你立下大功了，犒劳一顿不算亏吧。”更何况之前就答应过。
　　孙婉婉想来也是，若不是方才叶明勋在场，还漂亮地来了这么一手，按胡辰那种偏执的个性，自己口条再好，都无法想象，事情会演变到什么地步。
　　“那我请你吃面吧。”孙婉婉观察了周围，把地址报给叶明勋。

　　这家面馆开在百货公司大楼七层，也是这几年的事情。由于配料讲究味道也不错，所以回头客很多。
　　两人到的时候恰逢饭点没过，取了座位号发现还得等一小时。叶明勋还觉得有些尴尬，不知这时间怎么打发，孙婉婉却提议，让他陪自己去逛街。

　　这转变太大，叫他有些晕眩地抵挡不住。记得在某个短篇里他曾信誓旦旦地写过：“男人在战场，而女人则是在商场暴露自己原始又兽性的一面，对于欲/望的混不掩饰足以令意志力最坚强的战士感到害怕。不过女人若是肯带你逛街，也不啻为一种好的预兆，这表明她开始解除对你的社会性防御，将关系推向亲昵。”

　　只是事情真的落到自己头上，叶明勋却踌躇起来。
　　趁孙婉婉去卫生间整理仪容的档口，他几乎是当机立断地拨通朱晓晓电话。对方接起，劈头盖脸地问：“叶明勋大作家，你给我听着第一期稿子内部反应很好。所以不准给我提到拖稿和开天窗，如果你愿意多写一些，我则很愿意笑纳。”

　　“逛街？”
　　“咦？”
　　“我说孙婉婉要我陪她逛街。”

　　“然后呢？”
　　“你是她好友，直截了当地告诉我，这个代表什么。”
　　“不代表什么啊，你以为呢？”朱晓晓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却是坦率地告知，“你和孙婉婉在外面，表现不错么，写作泡妞两不误。我和你说哦，这次稿子的修改意见……”

　　“稿子的修改意见，我现在没有兴趣知道。”叶明勋不耐烦地打断，“请告诉我，什么叫做不代表什么，我想知道具体。”
　　“你还真是一如传言中那样，脾气差又情绪化呢。”不过既然朱晓晓伺候得了超级天然属性的林喜见，叶明勋自然也不在话下。

　　“所谓不代表什么的意思就是，孙婉婉她只要心情不好，就会去大采购。这个时候你一不要说话，二不要劝导，只要乖乖地跟着就可以了。”
　　比起动不动就甩脸色，提起新仇旧恨的女人，孙婉婉的发泄方式无疑是高雅……但却烧钱的。

　　“只是这样吗？”叶明勋追问。
　　“没有其他的。”
　　“很好，我等会回去就开始设计新的手法，明天下午五点之前一定把最新的稿子mail给你。”
　　“如果你一直这么合作的话，那叶明勋，我敢担保你大作完成的时候，或许可以和孙婉婉结婚。”朱晓晓在心里补充：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发生的话。

　　只是孙婉婉已踩着坚定的步伐，从一边走了出来。她重新补过妆，又把头发扎起，所以看上去既精神又漂亮，仿佛刚才的脆弱和失态，只是昙花一现。

　　等再度回到面馆，顺利坐上两人的火车座后。孙婉婉的身侧不再是装满礼物的麻袋，而是一个又一个烫印着专柜LOGO的精致纸袋。

　　植村秀当季限定彩妆盘；
　　雅诗兰黛欢沁香水限定装；
　　香奈儿夏季夏季最新水亮唇膏六色之三；
　　总而言之，是让女人看着心情就会变好的小东西。

　　“喂，你有没有开心一点？”
　　“买东西以后，感觉已经好多了。”喝着冰镇蜂蜜柚子茶，孙婉婉如实告知，声音有些低落，显得有气无力。

　　“你果然还是很介意刚才发生的事情。”他所指的，是胡辰对她的无礼之举。
　　“当然。”孙婉婉则以为，叶明勋听见对方大声斥骂自己拜金。
　　一时之间面条和小食都端了上来。

　　用花鲢鱼头，配合黑鱼鲫鱼熬制成的汤底色泽奶白，搭配茜红火腿片和微黄手工鸡蛋面，十分诱人。
　　孙婉婉却无心饮食，用筷子挑起一根面条，突兀地问到：“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其实很现实很物质。”

　　“怎么突然这么问？”
　　“因为被打击的自信心，想要再被你打击一下，看看能不能触底反弹呀。”
　　“哦，那也就是说，我只要回答‘是’就可以了吧。”

　　“如果你真这么说，这顿饭你来。”
　　“看吧，孙老师虽然你不拜金，但还是很现实。”
　　孙婉婉的肩膀陡然垮了下来，小巧精致的脸就差没埋进面碗里，细声喃喃：“我就知道。”

　　“其实，你何必去介意一个混蛋对你的评价？那种人看到你长得好看，于是就自动把你设定成现实精明，说不定骨子还是个淫/娃/荡/妇，难道就算这样，你还是打算背负沉重的道德感吗？”叶明勋并不会一味地安慰，甚至大部分时候，他的言辞就和文风一样犀利直接，更不屑于用华美的假象加以掩饰。

　　“但不得不否认，胡辰或许说的没错。”孙婉婉忍不住地想得更深入。如果胡辰的个性并不是这么走极端，如果他送的礼物再合乎胃口一些，甚至是只要他开着豪车前来图书馆接送几次，自己未必不会因为旁人的怂恿和本身的蠢蠢欲动而就范。

　　只是一想到这样差劲的自己，她便更觉得愚蠢和挫败。
　　“我真是个大笨蛋。”
　　“没错，你是大笨蛋。”叶明勋点点头，在孙婉婉急于剖白内心和自怨自艾的时候，他又插起一个富贵虾球，送入口中。

　　“我还没有见识过有其他人，居然会用如此耿直的手法，去上门挑衅。孙老师，你以为自己是拍电视连续剧的贞洁烈女吗？”不过这种对感情毫不含糊的态度，叶明勋则更为欣赏。
　　“我只是想，事情如果拖下去，可能会变得更加糟糕也说不定。”

　　“对，所以你现在已经解决了。”他微微起身，温柔地拍了拍孙婉婉的肩膀，“那个男人，虽然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以及你们之间太多的过节，但并不妨碍我把他看做一个烂人。对于女性毫不尊重，一直全盘物化的考量方式，让人不得不怀疑是不是从十八世纪穿越过来的。
　　“孙老师，你应该觉得很庆幸。因为他暴躁又直接地揭穿了真面目给你看，所以才让事情没有变得更坏。”

　　“可我还是觉得……”孙婉婉心酸，却无法形容，“就是想不通。叶明勋，如果你有女朋友如我方才那样，你会不会觉得无法接受。”
　　“不会。”她回答得既快，而且笃定。

　　“为什么？”孙婉婉不解。
　　“因为我觉得，物质不是一件坏东西，当然也不是肤浅到需要时时刻刻炫耀。”从云端跌落，浮沉了这么些年，叶明勋自问还懂些道理，看得开。

　　“所以？”
　　“我会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给予她最好的。”
　　“如果对方不满足呢？”
　　“不会不满足。”叶明勋其实并没有把握，但鬼使神差地，他却将藏在心底的话说出了口，“倘若对象如你，就不会的。”

　　孙婉婉愣住，直直地看向他，有那么瞬间不明白究竟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随即回过神来，连忙低下头去。碗里没有吃干净的面条虽然已不会冒热气，可她还是觉得双颊迅速升温。
　　“不会吧，”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我一直都以为，你是在开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