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惑焚心》充璃

8、第八章 服从是伪装的代价

　　我深吸一口气，“旭清，今夜我与你说的话，你必须发誓永远不能让别人知道是我告诉你的。”
　　旭清愣了愣，随后立刻依言发誓。

　　我略作思考，开口道，“四大种族等级森严，却一直未有人质疑过玺族的地位，是因为什么？”

　　旭清答道，“自古以来，玺族的人就是四族统领，因为，玺族的人死后，会升入天上化作日月星辰，成为光明的来源。”

　　这就是这个时空关于神的说法。而玺族，就是神派往人间的使者，死后会回归天际，会人间带来最重要的光明。

　　“没错，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或许还有一种力量，能让你们这些生活在底层的人，在死后也升入天空，或者转世成为玺族的人。”
　　旭清有些疑惑，“小姐，据旭清所知，世间并无这样的传言。”

　　“以前是没有。”我咬了咬牙，坚定道，“现在必须有。你可以让这个世界有。”

　　宗教，是几乎所有时空统治者必须的工具，尤其是在宗教是用来维护政权的时候。

　　旭清许久没有说话，似在努力思考，终于问道，“小姐为什么相信，旭清有这个能力。”

　　我抿了抿唇，“或许从前没有，因为玺族坐拥统治权没有必要再造神话，然而现在玺族内部相争，父亲就急需一样能够超越玺族神权的说法，来巩固他的地位。而你，是父亲的亲信，更是佩族最好的代表。”
　　我抓住他的手腕，好像要把力量传递给他一般，“你可以创造一个神话，旭清，告诉所有人，只要安于现世，以修来世，便可在死后改变下辈子的命运。这个神话要想迅速壮大，必须得到统治者的支持，那就是我的父亲，被你的神赋予天之子的神圣地位的人。旭清，只要你做的到，那你就是所有信仰者的代表，父亲非但不会除掉你，反而会将你奉为上宾。”

　　旭清久久不语，而我已言尽于此，接下来他是否有所作为，就看他了。
　　旭清，你这样清雅淡然的一个人，请原谅我不愿看你死去，助你创造一个神话，将你拖入这肮脏的苦海。

　　我转过身，离开这狭窄的柴房，打开门，外面是一个广阔的天地。旭清的声音低低地传过来，“小姐再生之恩，旭清铭记于心。”

　　回到房内已近天明时分，我实在劳心劳力累得不得了，赶紧扑上床蒙头大睡。直睡到第二天午时起床，才发现自己的黑衣都忘了脱，幸亏璇儿一向不多话，只是淡淡看了我两眼，让我有一点点的忐忑。

　　捧着银耳莲子羹喝着，想着再过些日子，这冰镇的东西家里肯定不让碰了，便盯着旭清给我画的画像心酸地发着呆，“璇儿，把这画裱起来，我要当嫁妆带走。”

　　璇儿有些委屈，“小姐好意思提嫁妆吗？璇儿把大公子送来的嫁衣捧过来好几次，小姐别说试了，连看都不看一眼。”

　　“试嫁衣做什么？横竖也只穿一天穿一次的。”更何况到时候婚礼还不定能办成呢，真是小姐不急急死丫鬟啊。

　　璇儿沉默良久，捧着嫁衣低声说着，“可是这样的一天一次，是奴婢这样的人渴望一辈子也不会有的。”

　　我恨不得拍死自己，怎么忘了璇儿的心思。这丫头从跟我那时起，我就不让她自称奴婢，这会子大概是伤心死了，这才跟我划分距离等级。

　　我是不喜欢玉嫦娥不错，可是她，却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主子嫁给自己心爱的人，自己却是陪嫁的丫鬟。我也太没人性了，只顾着自己纠结旭清纠结婚事，忘了她这些天该是怎么过得！

　　这么一想我恨不得给她跪了，只好端过她手上的嫁衣，软着声音道，“是我的错，天虽然凉了，我还是怕热所以不敢穿这么多层，璇儿乖，你身量和我相似，帮我试试这嫁衣吧。”
　　璇儿抬起已经朦胧的泪眼，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才对着我重重点了点头。

　　璇儿到底曾是贵族的千金，周身的气质本是非常好的，这质地精良的嫁衣穿在她的身上，当真娇美如仙子一般，连我都看痴了。
　　璇儿端庄地站在那里，脸颊微红，见我一直不说话，小声唤我，“小姐……”

　　我真诚地笑着，“璇儿很美，我都看呆了。这一套嫁衣就送给你了，你告诉我大哥，就说这衣服太简单了我不喜欢，让他吩咐下去，赶制一套缀满玉片的嫁衣来。”

　　到时候万一有什么状况，就把玉片摘下来带走逃跑，从前我也想过逃离这复杂险恶的环境到江湖上隐居等着哥哥，可一直没有机会拿到这么多资财，如今嫁娶之日也许是兵变之时，照着我当初经历宫变的经历，逃跑应该不是难事。

　　这么一想，我乐得笑容都有些抽搐了，吓得璇儿拖着沉重的衣物上前，“小姐你怎么了？璇儿听你的吩咐就是，小姐别激动。”
　　我拍拍她的小脸，“好好，璇儿最乖了。”

　　旭清终于在我成亲三日前被放了回去，府上的女眷丫头们哭得那叫一个凄凄惨惨戚戚，连着莲池的水位都上升了不少。

　　说来等我嫁了过去，旭清也就没有正大光明的理由时常前来，这一位帅得不似凡人又没有身份架子温柔如春风的好男人就这么跟着我嫁过去，不是，嫁回去了，她们哭上一哭也是常理，因此父亲母亲也未曾理会。倒是外间传言，族长小女德容兼备，善待下仆，出嫁之时，一府之人喜极而泣，哭送三日。

　　我瞪着大眼睛坐在轻舟之上，觉得莲池的风都带着眼泪的味道，没有从前那么好闻了。负责看管轻舟的少年，就是那日被我调戏了的，一直不敢抬头看我，倒是一旦找不到我就会游水过来寻我，这不，这会子又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爬了上来。

　　我望了望他湿透的衣服，无奈道，“你傻啊，这都什么季节了，你是要冻死自己吗？”

　　“小姐，”这孩子委屈地跟什么似的，细声细气地说，“夫人在找您。”

　　“知道了，唉，你自己喊不到我，可以找个嗓门大的喊啊，可怜见的。”我皱着眉头，“以后不要这样了。”

　　小少年眨巴着眼睛，“没有以后了，小姐要嫁人了，颜心见不到小姐了。”

　　“原来你叫颜心啊，”我眯着眼睛，“那不是很好，你再也不用划水到处找我了。”

　　颜心眼睛一红，竟是小声哭了起来，“颜心喜欢划水找小姐。求小姐待颜心一起走吧。”
　　我一愣，挑起他的下巴，“带你过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听说嫦娥公子一向风流，而且男女通吃，你跟我过去，不怕他把你吃了？”

　　颜心吓得小脸通红，却还是抖着身子道，“颜心不怕……颜心愿意……愿意跟着小姐。”

　　我满意地收回手，拿起船桨往岸边划去，“好，你乖乖的，小姐带你走就是了。”

　　唉，这莲池是大哥派人帮我扩大的，人也是大哥亲自挑选的，如今这颜心如此死心塌地，真是让小妹惊喜啊。
　　我的父亲大人好大哥，你们是怕婚礼之时玉琮并不发难旭清又不好再用，所以在我身边安插一个连我也一起骗的眼线吗？
　　其实，我在心里乐了乐，直接把这唇红齿白的小少年送给玉嫦娥大概更好。

　　换了身正式些的衣服，我才跟着侍女到了母亲房内。

　　母亲展开新做的嫁衣满怀慈爱的笑容，“珑的眼光真好，这玉衣才能配得起我女儿。来，换上她，让母亲看看。”

　　我依言退到内室换上，满身都是玉，重是重了些，可是一想这都是钱啊，就立刻打起了精神恨不得再多穿一件。

　　母亲笑盈盈地笑着，不住地说好，笑着笑着眼神渐渐沉下来，忽然对着我严肃地说，“珑，向着东方跪下。”

　　我一时不知何意，只得规规矩矩地朝着东面跪下。

　　母亲走过来摸着我的脑袋，沉声道，“孩子，好好磕三个响头。”

　　磕头？还响头？还三个？我脑门又不是铁打的！

　　我拧巴着一张委屈的脸，“母亲为何要珑磕头，珑怕疼……”

　　母亲叹了一声，语气软下来，“珑儿乖，世上最东的地方有一大片水域，叫做大海。海里有仙山神女，最是怜悯终生，珑儿给神女磕头，神女会保佑你的。”

　　我眨了眨眼睛，把眼泪憋在眼眶里，“是十六年前那个现身人间的神女吗？可大家都说神女死了……”

　　传言说的十分神乎，一个突然出现在人间在火焰中跳舞的绝色女子，跳着跳着就天降大雨，火焰灭了，神女也不见了，可是衣物化成的灰烬却在地上铺成了东海二字。

　　说来东海之滨一向是因大罪而被废除四族失去身份的人的聚居地，实在是个蛮荒之地，可就是因为这神女，那地方倒成了仙山福地，近些年很多人都去探访过，只可惜除了遇到一些野人，什么神仙都没看见。

　　母亲见我这么说，垂眸温柔道，“神女没有死，只是回东海了。珑儿乖，好好磕头。”

　　这是母亲第一次和我说起东海的那个神女，我只好默默地磕了三个响头，扶着可怜的额头摇摇晃晃地回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