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忍耐是伪装的条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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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清画得极为认真，大约是热得有些疯魔了，我忽然想起玉璜姐姐那日说的话。
……我在纸上一遍一遍写他的名字，在画中一点一点描绘他的眉眼……
可惜我是画中人，不知道作画的那一个，心中是什么模样。
其实对于旭清和璇儿这样的美好单纯却又被命运捉弄的人，我总是忍不住多加关注，虽然我不能从根本上改变什么，却不自觉的，希望他们可以过得好一点，至少我可以对他们更好一点。
我在这样静谧的时间里，忽然起回想我和皇帝哥哥幼年的岁月，那个时候母后被诬陷，我和哥哥也差点死在宫中一场大火里，宫里的人最是拜高踩低，我和哥哥经常被人欺负。我不想哥哥为了我惹怒别人，有时候受了伤受了委屈，总是一个人藏起来。那个时候我就想，要是有人肯对我好一点就好了，一点点就好……
旭清画好的时候已是黄昏十分，今日的晚霞带些青黛色，很是特别。我走到桌前看向画中的人影，当然没有旭清说的天人之姿，画中的我面容细致，恬淡清雅，带着有些懵懂的笑意，斜倚窗前。可若是细看，便能看见那天真无邪的眼里，隐隐藏着的光芒。
我穿越的时候曾经听过一句话，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旭清，你能从我的眼里，看到我的重重心事吗？
“画的很好，你好好照顾那些剑兰，就像照顾我一样，等到了秋天，它们就是你的了。”
他仍然低着头，我看不到他的眼睛，他的声音倒是有几分惊讶，“小姐也知道剑兰采摘入药要等入秋之后？”
我夸张的“哎呀”一声，“我身边的所有东西，我都尽我所能地去了解。”
这样，才最安全，我若是想对什么伪装，也好对症下药。
日子在一天天的吃吃睡睡中过得很快，这一年的夏天又快过去了，旭清也早已回府，我与他约好，等到处暑那天，他来这接他的剑兰。
我安安分分地过着我的小日子，除了偶尔要陪父亲大人下棋而要苦练棋艺之外这一大痛之外，像今日这样被母亲陪着吃饭也是既不自在的。
母亲大人亲手给我盛了一碗汤，温柔似水，“珑儿最近好似胖了些。”
我小口小口抿着汤，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喝下一口便放下调羹，微微笑着，“珑这些日子懂了好些道理，也知道胖胖的比较招母亲的疼爱，于是就自作主张地胖了些，母亲可欢喜？”
“不管珑是胖是瘦，都是母亲最疼爱的，”母亲摸了摸我的脑袋，“可是你要记住，还有比别人的宠爱更加让你幸福的东西，这世上最有用的，便是权力，抓住了权力，你才有能力去拥有和守护其他的东西。珑儿，做一个主母，一个高贵的夫人，要比一个深闺的小姐，有权力的多。”
我放下碗筷，低低地说，“母亲，珑记住了。”
“那便好。”母亲大人又是那样慈爱的笑着，“今年的白露那日是个好日子，我与你父亲商量好了，就让我们的珑儿，在那天风光出嫁。”
大概是饭菜吃得有些多，我听了这样的话，心里除了直堵得慌，并没有别的感受，我规规矩矩地站起来，端端正正地给我这位母亲行礼，低眉顺目，“玉珑谨遵母亲安排。”
该来的总归要来，待嫁之龄是我怎么也伪装不掉的，那就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离我与皇帝哥哥所约之期只有不到四年。很快就会过去。
接下来的日子我一改从前缩在屋内足不出户的性子，天天在府里想尽办法折腾，这府上除了几位我惹不起的亲人，其他的人几乎都被我整了一遍，我甚至让人把莲池扩大两倍，做了精巧的轻舟让我在莲叶间穿行。
父亲母亲大概都当我是“婚前综合症”了，倒也十分纵容我这种行为。
玩得累了，我就撇下众人躺在轻舟上躲进层叠的莲叶深处，一边闭目养神，一边回忆在花芷国的种种开心事情。
回忆和皇帝哥哥相扶长大的日子，回忆着在深宫险恶的斗争中终于看到哥哥登基的那一天，回忆每年除夕之夜的穿越机会，回忆我总是得意地看着作为穿越镜操纵者却只能把机会让给我的哥哥，回忆着我总是摆出鬼脸告诉他我会学来更多的知识来回报他，回忆着纪夜来总喊我荷花荷花来气我，回忆着总带着一脸哀怨看着我和哥哥最终发起宫变的皇后嫂嫂……
那个时候的我，经历了生死存亡的争斗后，刚刚过上可以任意妄为的幸福小日子，却因为我的自作聪明，连累哥哥和我一起跌回重重险境。可那个时候，始终有哥哥在我的身边，我是他最最宝贝的妹妹，花芷国最尊贵的公主。
而现在……我伸出手掌盖在手上遮挡住阳光，我现在不是菡萏公主，而是玉珑。玺族族长的小女儿，即将嫁作人妇的小女人。我只能把自己的高高在上收起来，深深埋进名叫无可奈何的泥土里。
我在一片莲叶清静的香气中朦胧醒来，竟已到了夜间，我理了理衣服爬了起来，把划桨权当锻炼身体，使足了力气以最快的速度到了岸边，岸边的仆从早已等得急了，赶紧把我拉了上来。
我拍拍手，勾起那少年的下巴，摆出一副玉嫦娥常有的表情，对着他清秀的脸来了一句，“下次再担心着急，就划水过去寻我，寻到了，小姐有赏哦！”
那少年脸红地像是抹了胭脂，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我心情大好，忽然对玉嫦娥有种英雄所见略同的感觉。
哼着小曲回到自己的院落，一进门便愣了一愣。
角落的剑兰圃边，一个白色的身影跪在泥土里，一点一点采摘剑兰，月夜里本就已经格外宁静美好，添了这个人，似乎连空气也变得格外清新起来。
于是我走过去，跪在他身边的土壤上，扑鼻的泥土芬芳让我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旭清转过头，一看竟然是我，连忙要行礼。
我止住他，“你已经跪着了，就不必行礼了，难道还要你趴下来吗？”
旭清闻言禁不住笑了，笑声也是那样轻柔。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看清他总是低垂着的眉眼，我就知道，这个人温和的连眉眼都是一副无争淡然的样子，只是那茶色的眸子里，笑意竟然深达眼底。
我总以为，旭清同我是一样的人，因为许多的不得已而伪装自己。所以他画出的我的眼中，有一些别样的东西。
可是他，我却看不到，一点也看不到有什么被深深隐藏。
旭清，是你当真深藏不露到一定境界，还是你真的天生就是这样一个温润如春风，纤尘不染的人。
正当我发着呆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人声，我听到我大哥玉璋冷然的声音呼喝着，“大胆贱奴，竟敢让主子跟你一起跪在地上！”
我赶紧起身，看到我大哥身后跟着一堆人捧着我过些时日要用的嫁衣和首饰，想来是因为母亲太忙，玉璜又已经出嫁，只得由大哥来为我操办这些事情。
“哥哥，是玉珑自己喜爱剑兰，才跪地欣赏的。”我抬头直视着平时连偷看都不敢的玉璋的脸。
“玉珑，”他的眼中泛出危险的光芒，在秋夜里生出一丝丝凉意直透心底，“我们家中，绝无可能出现第二个玉璜。”
我一时没有站稳，向后退了一步，璇儿连忙赶上来扶住我。
玉璋一挥手，“来人！”
我不能劝，不能拦，否则旭清遭受的痛苦只会变本加厉。
“来人，”我听见自己跟大哥一样冰冷的声音吩咐道，“将这贱奴鞭笞百杖。”
璇儿扶着我的手有些颤抖，拿着不可置信的表情偷偷瞧着我。
可是璇儿，如果我不这么做，也许旭清连命都保不住。
“大哥，”我加上一句，“到底是叔父府上的人，哥哥也要给我的夫家几分面子。”
“妹妹还未过门，就已经很会为夫家着想了。”玉璋的语气已经缓和，放佛凶猛的野兽稍稍收起了利爪，叫人终于喘出一口气来。
“哥哥过奖了。就在院中行刑吧，玉珑见不得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先回房了。对了，还要多谢哥哥把妹妹出嫁的用品送来。”
玉璋冷哼一声，“妹妹客气了。大哥还有事要办，妹妹早些休息。不要为这些下人的事情再操心了。”
我真不明白他怎么对谁都是一副有深仇大恨的样子，可眼下还是只能屈膝行礼，“珑儿恭送兄长。”
我揉着发软的双腿一步一步走向屋内，不去理会身后已经开始的鞭笞声。
一声一声，打在旭清的身上，发出血肉撕裂的声响。清晰地一下下传进我的耳朵。
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从院中走到屋里，是这么长的距离，我几乎不能行走，我的身上好像压了千斤重的东西，每踏出一步，全身上下就会疼得我喘不过气来，可我却连歇一会再走的权利都没有。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忍耐是伪装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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