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惑焚心》充璃

21、第二十一章 任人宰割的鱼肉

　　房门被砸得哐哐直响，原本偏僻冷清的小院忽然间喧闹起来。

　　我轻手轻脚下了床，只可惜这简陋的小房间根本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门窗也都是冲着院子的。

　　伴随着砸房门的还有凶巴巴的吼声，“丑女人把门打开！快出来！”

　　不用再猜，我已经肯定这些肯定是花娘提到的贵族公子的下人。

　　房间里已经无处可躲，我只好整理好衣衫，在他们把门砸烂之前，把门拉开。

　　与此同时迅速倒退一步，原本挤在门口的人便哗啦啦倒在地上。

　　我赶紧做手足无措状，关心地问道，“几位大哥没事吧？”

　　“臭丫头，跟我们走！”那几个人忙起来冲着我的脸嫌恶地大喊。

　　我赶紧行了一礼，带着连自己都恶心的笑容，呲牙咧嘴地说，“几位大哥见谅，花娘吩咐我在这里等她回来，我不敢擅自离开。”

　　“哼！”为首的刁奴翻了翻鼻孔，“少废话，花娘见了我们公子还得磕头赔笑脸呢！你是什么东西！带走！”
　　秀才遇见兵，对这些人费口舌的确没用，还不如直接去会会那个什么公子。

　　这么一想，我便定下神来，乖乖跟在他们后面走了。

　　那几个仆从带着我七拐八绕的，穿了好多道门，也不知道走到了万花楼哪个位置，再转了个弯便向着一处独立的院落走去，里面正传来喧闹的声音。

　　不是歌舞乐声，听来也不像是饮酒作乐，有起哄声，大笑声，似乎还伴着女子尖叫的声音。

　　我放慢脚步，对着身边一个看上去较为面善的小哥道，“这位小哥，前面是什么地方？”

　　“是我家公子在万花楼的别院。”那面善小哥平静回道。

　　这玺族公子居然在万花楼为自己修了个别院，看来是这儿的常客。

　　“走啊，要不然他们又要骂你了。”那小哥推了推我道。

　　我对他感激一笑，略略加快了些脚步，跟上前面几个人。

　　这院子的门口很是狭窄，仅容一个人通过。我跟在后面，最后一个踏了进去。

　　在我踏入的同时，一声凄厉的惨叫声灌入我的耳朵，我惊吓地一抬头，眼前，却是我今生从未见过的场景。

　　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样的场景，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惨烈，震惊，恐惧，愤恨，痛苦……
　　如果你忽然看到一个身着锦衣的美丽女人被按在地上，生生卸掉了胳膊，你的心里会是什么感受？

　　然而现在，我的眼前，这个残酷的场景前面，一堆被鲜血四溅的画面刺激地满脸兴奋的男人，围在一个坐在椅子上，带着狰狞笑容的“公子”身边，激动地对着院中的女人指着，喊着，“再卸掉她的腿！”

　　那女人不断尖叫着，求饶着，直到痛晕过去，再被水泼醒过来。

　　椅子上的男子看上去枯瘦如柴，声音也带着奇怪的沙哑，“你长得很美，让我很不高兴，我不高兴，你就只有生不如死。别想着自杀，我不让你死，你就死不了。”

　　生不如死……我跟着那几个人，站在墙边，忽然想到如果我遇见的不是花娘，而是眼前的这个疯子，那么现在倒在院中的，是不是就是我了？

　　而现在，我也的确在这里，也许就是下一个她。

　　“拿针弄瞎她那双漂亮有神的眼睛！”沙哑冰冷的言语透过血腥的空气传来，如果不是靠着墙，我怕是已经站立不稳。

　　我想起旭清曾经说过，他幼年伤了眼睛导致半年不能视物，我那时没能想到那该是什么样的画面。

　　一个没有地位的贱民，就像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若我永远身居高位，也许永远也无法体会，任人宰割这样的字眼，究竟有着怎样灭顶的绝望。

　　今日的黄昏，残阳泣血。我已经不忍去看那尖利惨叫声下的情景，我紧紧闭着眼睛，只求花娘能早点回来。

　　可是事物时常不按你期待的方向发展，尤其是你处于弱势的时候。这个曾经美丽的姑娘，如花的年纪，在生命刚刚开始绚丽绽放的时候被折磨地体无完肤。

　　那公子沙哑着声音一声一声吩咐着，将她卸了手脚，瞎了双眼，割了耳朵，最后割掉了舌头，她整个人，比她染血的衣衫还要残破百倍千倍！

　　然而她却还活着，不生不死地活着，被这些人扔在地上，还被包扎好断肢，勒住流淌的鲜血。
　　她已经不能称为人。

　　我曾经在21世纪的中国听说过这个古老的刑罚，人彘。

　　我禁闭的双眼开始抽搐一样地疼痛起来，连带着心口都开始发紧。那公子的沙哑的声音传到我有些发蒙的耳朵里，“把那个丑女带上来。”

　　于是我被拽了过去，扔在地上，扔在他的脚边。

　　我被他弯腰抓住衣领拖了起来，他对着我的脸兴奋地吼着，“睁开眼睛！睁开你的眼睛看看她！她现在比你丑陋一万倍！”

　　我无法言语，无法做出任何动作，由着他左右使劲地摇晃着我。

　　“哈哈哈哈！”他嘶哑地笑声尖锐地穿透我的耳朵，“你害怕了？你别怕！别怕！我不伤害你！我喜欢你这样凄惨的东西！我喜欢!哈哈！”

　　他的双手紧紧扣在我的头上，向着左右叫嚣着，“你们听见没有！我喜欢！我要娶她做我的夫人！”

　　似乎有一把利刃扎进我收紧的心房，我不可置信地睁开眼，看到他狞笑的脸对着我宣布，“听见没有？本公子娶你做我的夫人！我可以让她从贵族小姐变成青楼女子，也可以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还能把你从丑女贱民变成我玺族的夫人！听见没有？这就是我的权利！本公子想怎样就怎样!哈哈哈！”

　　我听见我的心里，沉沉砸下的一声叹息，这就是等级制度。也许在理智善良的人手里，是对这个世界的维护和管制，可在这个疯子手里，就是任意妄为的工具。

　　他可以，因为他是玺族的人，他是这里至高无上的统治者。

　　我从未像此刻这样，如此痛恨这个世界的不公。我从未像此刻这样，想对当年在花芷国的推行的新制度，说一声我不后悔。

　　倡导以民为主，仁政，减赋税，废肉刑……就算遭遇了贵族抵抗又怎样？就算遭遇了宫变又怎样？就算被迫穿越避祸保命又怎样？

　　至少我和哥哥，曾经那样勇敢的，渴望过文明的进步。渴望着残暴的专制的现实，能够得到哪怕只有一点点的改变。

　　而不是现在这样的我，伪装自保了整整七年，无争忍让了整整七年，最后为自己的不作为付出了比当初更为惨痛的代价！

　　因为我的无视和放弃，才使我现在，被人压制在地上，在简简单单的一言之间，决定着生死和荣辱。

　　我被那公子的手掐住了脖子，看着他的脸在我的眼前变得凶恶至极，“你为什么要哭？你为什么要哭！我要娶你！你就要开心！听见没有？笑！我让你笑！”

　　我极力艰难地呼吸着，勾起唇角，对着他咧开嘴角。

　　他兴奋地松开手，拧着脖子大笑，“好，好！等你过了门，要是生下女儿，我就把你休了！再把你和她一起嫁给最最低贱的奴仆！要是生下儿子，我就砍断他的腿！让他迎娶天下最丑的女人！比你还丑的女人！”

　　这是个疯子，却是有着主宰贱民命运权利的疯子。我愣愣地看着他，嘴角是僵住的笑容。

　　他开始失望，像要哭了一般失望，“你怎么不哭？你怎么不发疯？”

　　我被他重重扔回地上，听见他嘶哑着嗓子吩咐，“让她给我绝望！让她给我发疯！”

　　我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在这个疯子面前，还要说出这样的话，我只是在摔回地上的时候，碰到了他坚硬的双腿，绝对不是正常的双腿！在接近崩溃的边缘，我控制不住自己忽然生出的同情和鄙夷。

　　我抬起头笑看着他，嘲讽地笑起来，“我为什么要绝望？你是一个贵族的公子，却是一个没有双腿的可怜虫！该绝望的人不是我！痛苦的人也不是我！你没有面对现实的勇气，连死的勇气都没有！你只会通过折磨别人来安慰自己一点可怜的自尊！”

　　满院寂静，连带着他和他周边所有表情各异的人，全都像刹那间失去语言一样看着我。

　　我想，面对一个疯狂的人，也许只有比他更疯，才能为自己争取一点点胜算。

　　我立刻爬起来扑向他的双腿，将他的衣服撕开，露出里面包裹的两截木头，对着他不顾一切的嘶吼，“你这个可怜虫！可怜虫！你嫉妒所有美的东西！因为你自己才最丑陋！最残缺！你决定不了自己的命运，就想要决定别人的命运，玩弄别人的人生来获取可悲的快感！”

　　“给我杀了她！杀了她！！”他找回了沙哑到破了的声音，疯狂的嘶喊，“杀了她！！”

　　我望着周围砍过来的刀剑，闭上了眼睛，我就是要他失去最后的理智杀了我，相比生不如死，死亡是多么幸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