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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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驱车到达日月百货的时候,恰巧正临近饭点。纪言时提议先去吃午餐再逛街比较好,沈寂言没有什么异议。李意琛便带着她们直接去了百货商店的地下一层,那里都是各式各样高级餐厅,此时正值饭点,从落地窗里望进去,店里大多人头攒动。
他们三个进了一家人最少的店,毋庸置疑也该是所有店面里价位最高的。李意琛说过他对于食物并没有太高的要求,但是用餐的环境却是重中之重。自然,这就成为了他常常光顾与高级餐厅的首要原因。
三个人要了一个包间,服饰笔挺的侍者在前面带路。李意琛和纪言时并肩走在前面,两个人时不时侧首交谈,笑意不断。沈寂言走路也不安分,四下张望着餐厅的装饰以及那些用餐者,个个都是身着华服美衣,动作优雅谦恭。这般精致的面具后,到底掩藏着一张怎样狰狞的脸庞呢?
开小差开的太用心,以至于她差点又闯祸。沈寂言睁大眼盯着眼前离自己鼻尖最多只有五厘米距离的一个一人身高的大花瓶,被扯住的左手上是干燥而温热的力道。
“好好走路,这家店的摆设都是古董。随便打碎一个,这辈子就算你不吃不喝的工作也赔不了。”
沈寂言抽回自己的手,用了近乎是甩开的力度,面无表情地开口:“知道了。”人越过他们走到了前面,只留下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李意琛收紧手,跟了上去。
第二次三个人一起用餐,沈寂言依然是餐桌上最活泼热闹的哪一个,拉着纪言时说东道西。
“听说纪老先生当初那会儿带兵打仗可威风了,简直是算得上以一敌百吧年。”
提到自己的爷爷,一向温婉谦逊的纪言时眼里也有了光,不再像从前那般说话总是端着一个架子,给人股不可亲近的气息。想着沈寂言嘴里滔滔不绝地讲着纪老先生当年领兵打仗的丰功伟业,连李意琛中途离场去洗手间都没有注意到。不过等待食物端上桌,纪言时又立马被打回原形,小幅度地摆弄着手中的叉子小心翼翼地将盘中的食物分成一小块往嘴里推送。
沈寂言看着对面沉默用餐的两人,觉得用天造地设这两个字形容是再好不过的了。
下礼拜一便是纪泽生的八十大寿,纪家自然是半分马虎不得。卯足了劲要大动干戈一次,为老爷子风风光光地祝寿。纪言时当下出来要买的衣服也是为了这次生日宴会所准备的。纪家子孙众多,但是传到这第三代,却是只得了这么一个孙女,而且又是老爷子最为疼爱的幺子所出,因此纪言时从小到大一路走来都是受尽万千宠爱。况且她也恰好是这众多子孙中唯一一位没有成家的,虽然年不方过25,但是老爷子上了岁数自然是对这方面也急得很,但也不敢太过催促,怕是让自己的宝贝孙女心里不快。
李意琛的出现,为这一切画上一个再也美好不过的句号。门当户对,金童玉女,天作之合。用这些词形容都不会觉得过分。
沈寂言坐在沙发上,顶上的水晶灯太过耀眼,她不经意抬头望了一眼,陡然有些眩晕的而感觉。不远处,纪言时手里提着一件连衣裙对着李意琛放在身前比划,似乎在问他好不好看。她侧首,在暖色的灯光下笑的温暖而从容。而后者,单手抵着下巴,十分中肯地摇了摇头,惹得前者一阵嬉笑怒骂。
胸膛的地方,好像破了一个洞,是无边无际的深渊。眼神空洞地盯住眼前的某个点,眼前原本亮堂的店面,瞬间陷入黑暗。灯灭了,人散了,真的是该是谢幕的时候了么。空气中那些原本温柔漂浮的尘埃忽然带着凶狠的姿态向她扑来,将她吞没。原来,曾经,一整个过往的明亮,都会在这场尘埃的风暴里苍白褪色么?
沈寂言绕过他们的视线,从店面的侧门离开。
有时候,我们流泪并没有特定的原因,我不难过,我也不是因为某些特定的人或事哭泣。我们哭,只是因为单纯的想要流泪。我们哭,只是因为泪腺已经肿胀的太久。有没有那么一次,当你走在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马路街头,即使背着风,你的眼泪忽然也就那么不期而至。夜色自会把这一切都妥帖收藏,你无须担心你的眼泪会是昭然若揭,而这更成为了你放肆的理由。
只是,忽然扬起了一阵暴风狂沙,在你的生命中。
沈寂言死命捂住自己的嘴,眼泪流了一脸,有几滴通过她倔强地指缝渗下来,砸在脚下的水泥地上,原本干燥无生气的地面瞬间开出了一朵小小的花。一朵,两朵,三朵,直至每一朵都彼此相连而再也分不出彼此。
是这世界欠你太多,所以你连流泪也只是无声。
不远处的体育馆,似乎某个歌手正在举办演唱会。万人大合唱的声音磅礴且震撼。
想问为什么
我不再是你的快乐
可是为什么
却苦笑说我都懂了
自尊常常将人拖着
把爱都走曲折
假装了解是怕
真相太赤裸裸
狼狈比失去难受
我怀念的是无话不说
我怀念的是一起作梦
我怀念的是争吵以后
还是想要爱你的冲动
我记得那年生日
也记得那一首歌
记得那片星空
最紧的右手
最暖的胸口
谁 记得
谁 忘了
谁记得,谁忘了,我曾经怀念的是,是那想要爱你的冲动。再久远的岁月,也酿不出陈年美酒。悲伤的源头在于,一开始我们的命运就是被决定好的。虽然知道分别是迟早的,但是当那一天真的迫在眉睫的时候,你的手却很难放开。
手机铃音四下大作,衬着马路上嘈杂的吵闹声,仿佛是来自于另一个时空。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命中注定或者是心灵感应这种事。只是,有时候在恰好需要的时候,上帝真的会派一个人来到你的身边么。
顾承莫驱车赶到,兜了一圈才找到坐在花坛边的沈寂言。电话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人,连一个完整的地址都报不出的人。令他连闯红灯的人。
她低垂着头,双手握着手机,许久,一动也不动,如石化了一般。似乎是听见动静,她仰起头。
她仰起头看着他的一瞬间,背对着无限霓虹闪烁,繁花似锦,映衬着那样哀怜神凄的表情。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依然会记得那一晚,曾经有那么一个人将她的泪流进了他的心里,满满的。而后来的岁月才发现,每一次想起,都是一种煎熬。泪入愁肠,便是相思毒药。
沈寂言今天出门的时候还化了点妆,虽然说是防水的,但也不防不住这百年一遇的超大规模洪涝灾害。脸上花了一片,有残妆,也有干涸的泪迹。黑色的发丝有几缕贴在脸侧。狼狈不堪。
她弯了弯嘴角,努力挤出了一个干涩地笑:“又让你见笑了。本来买了票想要来听最喜欢的歌手的演唱会的,没想到到了地竟然发现演唱会找不到了。好难过啊。”
好难过啊,她说。语气却是轻飘又满不在乎的。
顾承莫看着她,同样,在他的身后也是无限苍穹,人世繁华。时间仿佛被静止在另一个空间中,至此戛然而止,沉重地,再也迈不开一步。他开口,神色淡然:“我送你回去吧。”
他没有问为什么,为什么会只因为一张演唱会门票哭的那么伤心。
沈寂言,垂首,不语。
只是良久,有低低地抽噎声,如凉夜的月色砸碎了一池的水,那斑驳的银光照到人心头阵阵发颤。在顾承莫面前,沈寂言忽然觉得她的眼泪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倾泄的出口,她不必再死死忍耐。人生,终归是需要那么一些温情的存在,那么你的悲伤似乎也不再那么磨人。此生,此时,此刻,终还是有一人愿见你流泪。不用说什么,只需默默地看着,那对我来说已是再好不过。终于,抽噎声一发不可收拾,直至演变成撕心裂肺的哭声,眼泪如水坝泄洪肆意地冲刷着先前的泪痕,再烙上新的印记。
有好几次,她张着嘴,哭道连声音都发不出。她也惊讶,明明之前已经哭了这么久,为什么她的体内还会有这么多称之为眼泪的液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好想哭,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让我哭会就好了。”她断断续续地向着顾承莫解释,样子拙劣地像个孩子,手指胡乱地在脸上摸。
这时,不远处的万人体育馆又传出了万人大合唱。
这是爱我们的爱
还不确定却好实在
把你贴在胸怀
静静的代替表白
再不愿放开
这是爱给你的爱
没名字却停不下来
在忐忑里期待
雀跃中想到未来
是你我才明白
这就是爱*
清浅温润的嗓音仿佛近在眼前,每一句唱词都要扣进人的心怀里去。顾承莫站在她面前,忽然跟着那远处传来的合唱声,低低地唱着。认真,专注,有些旁若无人。他的脸上流淌着她从未见过的神情,半阖的眼眸下是是婉转的柔光。侧脸在橘黄色的路灯下,模糊了五官,却清晰了神情。
顾承莫天生有一副适合唱情歌的嗓子。
一曲终罢,他对着有些呆愣的沈寂言笑:“顾承莫得独家演唱会,你今天是赚到了啊。”伸手抹去她脸上还未风干的眼泪:“哭够了就回去吧,夜深风寒,难过也会生病。”
温柔是穿肠的毒药,毒性强,发作周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