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方圆》佩兰应语

5、【05】

　　不待她再次破口大骂，我就转身离开，只留着她一人用眼眸恶狠狠的顶着我的背影，渐行渐远。
　　有时候人是贪心的，被捧在手心里的孩子，不知道担忧家庭的生死，她要的不仅仅是墨梁的爱，还有至高无上的权利。
　　可是这两者如何能兼得？
　　我回到屋中，二丫已经整理床铺了，二丫见我走到她身畔，说道：“方姑娘不是同小姐和将军去游湖了么，怎么这般早的就回来了。”
　　“没有游到湖”我有些乏累的坐在凳子上，自行倒了壶茶水。
　　二丫走了过来，疑惑的看着我，“怎么会？”
　　“碰到了个老者病了我给他寻医来着，没事，以后等我们家搬过来了有的是机会游湖”我笑颜弯弯，全然没有方才和右若安吵架的面容。
　　“方姑娘真善良”
　　我轻笑，忽而想到什么，“二丫，将我包袱中的帕子拿出来”二丫疑惑的看了我一眼，便照我话把帕子拿出来了，我将帕子戴在面上。
　　却见二丫一愣，指着我的帕子说道：“方姑娘戴上这帕子怎么同我家小姐这般像”我也是一愣。
　　“把铜镜拿了来，我瞧瞧”
　　总算是寻到了墨梁认不出我的原因。
　　竟然是我与右若安的眼如此相像。
　　“方姑娘戴上帕子作甚，这儿又没有外人”二丫撑着脑袋，看着我。
　　“呵呵，不过是遵照右相和夫人的吩咐做些事情罢了”我指了指帕子，右若安可以框了我的衣物和帕子，眼眸可以与我相像，唯一不像的是处事和性子。
　　还有眼眸最深处的东西。
　　我和她是截然不同的。
　　我起身，轻步走出屋子。
　　现在右相不同意右若安和墨梁，必然这二人的屋子中都有右相的人看守着。
　　我轻笑，二丫在一旁跟着，走到了墨梁的屋子前，守卫见是二丫跟着知晓我是方圆，便放我进了正厅，我便遣了二丫。
　　独自往屋子深处走去。
　　书案上静坐着一个人，那个男子在世人看来是那么英雄，他十四岁便立下汗马功劳，是国家的栋梁。
　　而在我看来他就是个混蛋。
　　一个认不出我眼眸深处的混蛋。
　　他那么安静的伏在书案上，双眼闭着，夏日偶尔的威风会吹动他额前有些杂乱的黑发，可是却有没影响他的俊朗。那么静，那么静，难以想象他在战场上的威严，他杀敌的样子，一定很好看。
　　那么斯文的一个人，那么英勇的一个人。
　　那么让我感到不安的人。
　　我怔在那里好半晌没有动弹。
　　而他却在睡梦中扯起了一丝笑容，在我以为他做了什么好梦的时候，他却突然张口，“若安，看够了？”
　　他还是以为我是右若安。
　　他缓缓起身，慢到我以为时间停止了，“怎么不穿蓝衣了，还是穿蓝衣好看”
　　“出去回来有些狼狈，便换了身衣裳”我忍下心里的不快，皱着眉。
　　他也蹙起了眉，“怎么又开始戴着那帕子了，又开始回避我了？”
　　“下额的地方长了些东西，不想将军看到。”我摸了摸下额，其实没有长什么东西，随便瞎扯，若是他之后问右若安，怕是右若安也会瞎扯混过去，我可不怕。
　　“怎么不找先生看看”他走到了我身畔，笑眼中带着一丝宠溺的责备。
　　我在想，如果是真的右若安这般同他说道的话，他一定也是这般的表情，也是这样的宠溺，我现在到底是里外不是人。
　　我苦笑，看到方才的书案上放着一本书，道：“将军好雅兴，回来便看书了”
　　“呵呵，这不是累的睡着了么”他摸了摸头，很是可爱的样子，我竟是被这一景给笑出了声，若是让那些迷恋他战场上模样的姑娘瞧见了他这般的动作，岂不是芳心都要贴到他身上了？
　　“笑什么呀”他亲昵的拍了拍我的头。我竟是一愣，随即脸色有些白。是否他也已经这样对待过右若安了？
　　何时，我会因为一个动作想这么多了？
　　“不知将军所读是什么书？”我走远了些，避开了他所在的范围，向那书案走去。
　　“一些兵书罢了，怕是若安看不懂”他嬉笑着。
　　笑话，他以为方家就是文家的出生么，文涉及到的岂止是一些秀才们写的学说，方家从小严加教导，这些兵书自是不会少，不过文家文家，确实也只是会纸上谈兵罢了。
　　“将军小看女子？”我弯眼看着他，表情极其不满，却是有些撒娇的味道，连我自己也是说出来了才发觉的。
　　他居然愣住，随后才道：“在下岂敢，岂敢。”顿了顿，“怎么觉着若安游船回来后，竟是比不游船之前更加亲近些了。”
　　“这样羞人的话将军也说的出”我掩面，却是掩去苍白之色，“明日方姐姐要去买些衣物帕子给带回家作礼，姐姐一个姑娘家出去不方便，我又刚刚惹了爹生气，本说好要陪着姐姐一起去的，不若将军陪姐姐一道去吧”
　　他皱了皱眉，“好，既是如此的话，方姑娘一个人上街都不放心的”
　　“嗯”我点头，这般就成功第一步，“那么我先回了，将军慢慢歇息”
　　“等”
　　我本是要转身，他却突然抓住我的手，拂过我的掌心，只是这一下我便愣住了，他却皱着眉看着我，半晌不语，慢慢松开我的手，道：“嗯，你先回吧”
　　我无措，赶忙走了出去，双颊烫烫的，我自己都不知道它有多么红，二丫从树丛旁边出来，“等了方姑娘好一会儿了呢”
　　“嗯，这不出来了么”我撤下帕子，却见二丫咦了一声，问道：“方姑娘脸蛋怎么这般的红？”
　　我跺脚，谁知那墨梁这般大胆，居然抓我的手，负气说道：“谁说它红了，它没有红”
　　“可是……奴婢明明看到它红了……”
　　“我说没有红…”
　　“嗯嗯，那便是没有红吧”
　　为何我要同二丫扯这个问题……
　　我回到房中，脸上带着淡笑，二丫问了我半天，到墨梁那儿到底做了什么，这般的开心，我逗她，让她猜，她竟是脸也红了，我问她猜到了什么，这般羞脸。她捂面不答，我便敲了敲她的额，让她乱想，都想到哪里去了。
　　我高兴。
　　明日墨梁要陪我一起去买礼。
　　即使我是用着蓝衣姑娘的身份却邀请的，即使他以为那个蓝衣姑娘是右若安。
　　为此，我竟是一夜未眠。
　　第二日，我早早便起身了，二丫本是守在门外等到了时辰才叫我起来了，不想今日我早起，竟是把她吓着了。
　　她一脸惊异的看着我，问我怎么今日这般早的就起来了。我但笑不语，只是让她给我梳妆打扮，换了身衣裳，用了餐，便在相府的正厅用茶，等墨梁起身。
　　墨梁是习武之人，想来不会起的那般晚。随之我的想法得到证实。墨梁见我坐在那儿静静的品茶，二丫站在一旁扇着扇子，勾了勾唇角，“方姑娘，起的很早”
　　“墨将军亦是，小女昨日没有睡好罢了”
　　“那方姑娘怎么不好生歇息”
　　“既然睡不着，何必强迫自己睡着呢”
　　“既是如此，在下已经允了若安护方姑娘去买礼，不知方姑娘打算何时去”墨梁一脸无奈的看着我，转移了话题。
　　我笑道：“其实也不是特别急着，不如等将军练武完再去也不迟”
　　“罢了”墨梁放下手中拿着的剑，“方姑娘在这稍等片刻，在下将剑放回屋中，现下便陪姑娘一同去吧”
　　“多谢墨将军了”
　　“无碍”墨梁转身，停顿：“在下既然答应了若安，自然要做到”语罢，便转身往深处走去。
　　“……”
　　我不知怎的，眼眶酸酸的。
　　二丫手中拿着帕子，蹲下来细细的擦拭着我的眼角。她不是我府里带出来的丫头，不过她服侍我的这两日里待我这般的好。
　　“方姑娘莫哭”二丫收起帕子，“奴婢想着若是真相终有一天会浮出水面的”
　　我硬是扯了扯笑。
　　但愿，这个真相不要太晚浮出水面。
　　其实我可以直接告诉他我就是那日的蓝衣姑娘。可是他会不会信我没有把握，没有把握的事情，我又如何会做。做了，如果他不信，那么我反倒是难堪，再加上右若安针对于我自是会在一旁帮腔说着我撒谎。
　　他一眼认不出我。
　　又怎么会信我。
　　我收了泪，缓缓起身，墨梁掀起帘子，走了过来，“让方姑娘久等了，走吧”
　　“嗯，走吧。二丫去向右相和夫人说一声。再赶紧些跟上来”
　　“是”
　　我们二人的脚步很慢，也不知谁在等谁，谁在跟谁。我放慢步子是为了珍惜这一小点的时间，我想要这一小点的时间，就怕老天不给我。
　　他放慢步子，在我看来不过是他为了承诺那个我假扮的右若安的一个诺言罢了。
　　“方姑娘”墨梁忽而叫住我，我一愣，他笑道：“南街有个很多布料铺子，不如给方夫人买些回去做些秋衣”
　　“说的是，不过怕是要多买些”我顿了顿，“小女家的姨娘多，怕是买一点还不够用”
　　他捂嘴笑了笑，走到了我前面，领着我走。我站在他身后，那么高大的身影，可以完全遮挡住我的身子。那样如沐春风的男子，方才那样温柔的笑着。
　　“到了，这间铺子名声好，方姑娘瞧瞧”墨梁指了指眼前的布坊。我上前看了看，确实是上好的绫罗绸缎，便买了些包起来，自己提在手上。墨梁刚伸出的手顿在那儿，有些诧异的抬头，“方姑娘不给在下领着么？不重？”
　　我嘴角有些不住的想上扬抽搐，可是硬生生忍下。莫不是男子都有想被虐的冲动，这般想要提着重物？
　　“给墨将军领着怕是不方便”我低眸。他看了我半晌。
　　最后，只是静静的将我手中提着的布料接了过去，转身等着我跟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