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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情理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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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菡儿第一眼一见到李林,就发现他长了一张她最讨厌的人的脸。
但是现在她忽然觉得有些后悔。就算体内镇压着最讨厌的人,李林本人也只是个凡人——她不该把气撒在他身上。嫉妒星君喜欢他?也许是,也许不是,这连苏菡儿自己都说不清楚,她能确认自己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却不太明白嫉妒的含义。
“还差八十年……”苏菡儿孤零零地坐在船头,晃着手里的毛笔,神情有些恍惚。
湖水哗啦啦地响着,黑漆漆地看不清水底下有什么怪物。
李林醒来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看看自己是不是哪里又不对劲了,确认自己完好无损之后,立刻冲出了房间。前院、正厅、后院都找遍了,没有人。
他忽然觉得心慌。回到前院的时候,他看见苏菡儿进门,手里捧着麻纱,一身白衣。
“怎……怎么了,苏老爷呢?”他结结巴巴地问道。
“老爷他……昨晚在你喝醉的时候驾鹤西去了。”苏菡儿语调平静,只是带有一丝惆怅。
轻飘飘的话语砸在李林心头,一瞬间让他僵在那里。
“别哭。”苏菡儿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驾鹤西去的意思呢,就是真的乘着鹤飞走了。说不定你以后还能见到他。”
“真的?”李林打转的眼泪止住了,不可思议道。
“在我们凡人看来是‘羽化登仙’了。”菡儿眼中充满向往,“真好啊,成仙……老爷确实是有资格成仙的人呢。”
李林看着菡儿手里的麻纱,“可你这些……”
“都说了凡人不会接受成仙这种事,苏老爷忽然没了,别人肯定要问吧。”菡儿把手里的麻布塞进李林手里,冲他眨眨眼睛“好啦好啦,快换衣服,咱们好骗人。”
都说好不要跟凡人泄露仙踪了,怎么又说漏嘴了呢?菡儿心里埋怨自己。
身穿麻布衣服,李林脸上却没有挂着悲伤。他对苏菡儿的说法抱有不可思议的信任,也许和他自己也出身仙山有关。这些天,他朦朦胧胧记起了一些事,他记得自己跌到了一条云做的大鲸鱼背上,飘飘荡荡去往陌生的城市。风在脸颊边呼呼地刮着,山川河流在他身后疾驰而去。这些梦境般的记忆,却没有随着时间飘散,反而在脑海中愈发清晰。
菡儿说,苏老爷将他最爱的一支笔留给李林,意在勉励他笔耕不辍,早日技艺有成功成名就。李林握着笔好几个时辰不肯撒手,被菡儿笑话了。李林舍不得用这支笔,他觉得自己还配不上,但是早晚有一天,他会用这支笔画出天下第一流的画来。
话说回来,菡儿对他好像温柔了些,不知是不是错觉……
正胡思乱想着,院前的医馆传来了动静。
“喂,有人吗?”接着是咚地一声,好像是门被砸开了。
“师兄,要这些俗药有什么用?别浪费气力了。”
“咱这好歹是皮肉伤,有点药总比消耗真气强。啊呸,他姓周的不就是刚挨着个结丹期么,敢对我们动手动脚,早晚要他好看。”
“咱们没拿到金鳞血,这种程度的惩罚已经算轻了……”
“还不是装孙子装出来的……哎呦,让我看看这里有什么——还真有好东西嘿。”
没等他们继续翻箱倒柜,李林怒不可遏地冲进了店里:“你们给我住手!”
那两人停下动作,见门口站着个十几岁、一声麻布的小鬼,不约而同地嗤笑一声:“我当是什么,爷今天得好好除除这晦气了。”说罢,看起来年长的那人指使他师弟,向着李林逼近。
李林的腿抖了一下。这两个人是蓬山派的……
“哈哈,师兄你看,这货吓得发抖了。真有意思,咱们好好陪他玩玩。”
“啪”地一声,李林身后的门关上了。无形的气场扩散开,将医馆与外界的气息隔断。
别害怕,不能让坏人知道自己害怕!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李林止住了颤抖。他飞快地扫了一眼四周,抄起身边一条长凳护在身前。还没等他继续动作,长凳像是受到重击,咔擦从中折断,连带着李林重重砸到了门上。
鲜血从李林口中漫出来,滴在了地上。
“小子,看见了吗,我不用动手就能让你喊娘。”那人又做了个手势,李林忽然觉得自己手臂不受控制地抬起,无形的楔子扎穿两只手掌,把他钉在了木板门上。李林痛得叫了出来。听到李林的叫声,那人更加兴奋,接着扎穿了李林的两只脚。只是这次李林死死地咬住了嘴唇没有叫出声。
“哎呀,这就不好玩了,让我再——”
“师弟你等会。”那师兄皱了皱眉,从腰间宝囊里抽出一个罗盘样的物事,“你看,金鳞血。”
只见那罗盘转得飞快,片刻后渐渐慢下来,针尖儿不偏不倚指向李林。他走上前,手指挑了一点李林嘴角的血凑在鼻子下闻了闻。
“这小子居然喝过金鳞血,呵呵,师弟,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难怪……凡人人经受我这番折磨早就昏死过去了,他还能醒着。师兄,现在把他杀了取血?”
“不,活着带回去,新鲜。”那人咧出的笑容看得李林不寒而栗。
“咦,这门怎么打不开?”是菡儿的声音!千万别过来,千万别过来!李林心急如焚,眼看着那师弟被菡儿的声音吸引,朝着后门走去。
“不要过来——!!!”李林发出了悲鸣。但这徒劳的喊声只能让那人更来了兴致。
“是个妞,长得还不赖——师兄,要不连她一块抓回去,这童女于修炼可是大有裨益啊。”
“嘿,今天是什么日子,竟然捡了这么大便宜。”
“不要……伤害……她……”李林不敢想菡儿落到他们手上会怎样,昏昏沉沉间不知哪来的力气,忽然大吼一声,一下子拔出了手脚,向着那人冲了过去。鲜血滴滴答答落在他的步子后面,他伸出手,使劲扣住了那人的喉咙。这双失血过多的手竟如此有力,若眼前是个凡人,说不定片刻便会一命呜呼。
可那人不是凡人,何况他们不是一个人。一记蓬山派真气打在他后背,他只觉周身发冷,渐渐松开了手。
“菡儿……”倒在血泊中时,手指仍不由自主地向她的方向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