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尽·天下乱》粟熙

6、夕阳境

　　云隐门内有众多美景，但我觉得最美的要数夕阳境。夕阳境位于云隐门的山巅，外有荆棘缠绕，随处都是凶险万分的暗道，外面看来就是一片阴云密布，惨淡绝世的地方。可是进去一看又是另外一回事，此刻晚霞满天，烟云染红了整个夕阳镜，变得有些诡异。
　　不多时夜已经沉了下来，河岸一片灯火通明，画舫摇曳，流水涓涓。正是夕阳镜最美的一刻。明月千里，夜色如雾，红灯笼如同鬼火一般影影绰绰，树林里不时有婆娑促响。
　　有一瞬间的怔神，但迅速被调整。
　　隐约见有人影晃动，我敛了敛心神，丰小镜正站在了我的面前，一脸欣喜地看着我道：“师妹！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会在这里。”
　　我小心翼翼地望了望他的身后，他见状笑道：“哈哈，师傅还没回来，正在颍州与玉眉道长探讨武艺呢，我就是提前回来找你的，让你有个准备，师傅至多明日午时便会回来。”
　　一脸的得意像，看得我忍不住想抽他。
　　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故意调侃道：“兄弟，谢啦。改明儿一定给你介绍一姑娘，虽然你也长的够女气，但还没到小单那地步，也还是有救的。虽说不是天下第一美人，但我敢保证绝对是清秀佳人一个。”
　　脸色顿然僵住，一双丹凤眼微微眯起，那双眸中似乎瞬间有流光闪过，眼下的朱红色泪痣在灯火映照下勾勒出别样风华。如杜鹃啼血般明艳的红，熠熠生辉。从认识丰小镜开始就一直有，只是开始时并不是朱红色，而是棕色，但是后来丰小镜非要找人点上了朱砂，我只是觉得更加女气了。虽然多次嘲笑他，还明里暗里明目张胆地叫他小朱砂，他愣是说这看起来更帅了。
　　尽管这确实勾引了门内不少肖想他的女弟子，但我还是更想抽飞他。
　　他有些别扭道：“没大没小，叫二师兄。”
　　我朝他甜甜地一笑，说：“二师姐。”
　　“说什么呢，死小尘。”
　　小、尘。我心肝脾胃肾一阵地恶寒。自动把前面那个字过滤了。
　　我就地反击，“你算哪门子的师兄啊，武功还没我高呢。”
　　“谁说我……”
　　“信不信我吹索命咒了啊。”看他顿时霜打茄子般的表情，我有些得意地扬了扬手中的索命箫。
　　刚想安抚他几句，他便道：“你这几日可是去了何处？”
　　这小子，反应倒挺快。不过，一定不能说实话。
　　“我能去哪儿啊，就在门外的店铺随便逛逛啦。”
　　一阵缄默。风吹动发梢，有些微的错觉。
　　丰小镜忽然又是一脸别扭地拧着我，“唔，师妹。我要离开云隐门了，你愿不愿意同我一起走。你要去那儿我都陪你。”
　　真是语不惊死人不罢休，二师兄一贯的调调。瞬间都回不过神。
　　“好端端的你离开这里做什么？你和师傅说过了吗？她同意你去？”我漫不经心地提醒他。
　　我看着他的面容，忽然又想起了那只有一面之交的君顾，虽同是十一岁的少年，但君顾的眉宇间却多出了几分处事的沉着与大气，丝毫不属于这个年纪该有的。再看看眼前这二师兄，不禁感慨还是单纯些好。
　　自己又神游了，定了定心神，我问道：“你确定你想好了？可别后悔啊。”
　　他从后方的青木石案上拿起一个酒盅，也顾不得什么掀开壶盖就往嘴里灌，清冽的酒香飘散在空间中，如同幻境般，令人心醉。酒汁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晕染开了他胸前的衣襟，脸上也出现了微微的红晕。
　　“三师妹，我欢喜你。”
　　好吧，就知道这混账师兄一瞬间又原形毕露了，这句话他从我刚来云隐门时就开始对我说，说个没完没了，耳朵都快被他说出茧子来了。
　　我不理睬他，就当他是在说他今天吃了几碗饭。
　　“三师妹，这次是真的。”他又苦笑道：“或者说，每一次都是真的，只是你下意思不愿去相信罢了。”
　　我拿起另一个酒盅，就着喝了几口。同样没理睬他，就当他在说他还没吃够还想再来一碗。
　　“三师妹，我知道你个性洒脱自然，能够拘束你的人也不多，甚至说至今都没有过，连一向苛刻的师傅对你亦是无可奈何。她虽然表面严厉脸还是很关心你的。我知道你并不会为我倾心，可我觉得我要是现在不说，以后都没机会说了。终是逃不过随波逐流罢了。”
　　“二师兄，此事以后再议，来日方长，我先走了。”再无多言，然后头也不回地走掉，不敢再回头看他此时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