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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曲下殇(下) ...

  •   月华千里,倾城之色。
      当我第三十五次摸清索命箫的纹路时,看到别人的目光后终于知道琴声终于毕了。打从我在现代时一概我不想听到的声音全都会被屏蔽掉,刚才宇文曜弹奏那一曲时,我就丝毫未听见,这么多年来也都习惯了,竟然丝毫未听见过演奏,包括我自己的亦是如此。
      “皇妹,到你了。”宇文淳朝我挑眉示意。
      在皇宫中我一直扮演的是善解人意可爱聪明的倾月公主,这几年我也弄清了当年宇文逸云对我身份的陈词、我的爹爹本是护国大将军南宫翱,因征战沙场而牺牲,而当今圣上宇文逸云是南宫翱的结拜兄弟,他唯一的女儿自然是认作他的侄女。这南宫翱牺牲后,语文意蕴便将其女封为公主,当亲女儿般看待。
      说到这南宫翱的女儿,确实是有其人,名唤南宫遥浅。而这南宫大小姐确实爱上了一个凡夫俗子,去身份差距太大不能共结连理,待宇文逸云向她说明原委后,这下倒是称了她的心,二话不说摒弃一切收拾好行李偷溜出了宫。而我正好顺理成章替了她的位置。
      不得不说宇文逸云顾虑的真周到。
      我朝众人微微欠了欠身,拿出索命箫来,吹奏那曲我唯一会的零伤害零蛊惑零输出的未央曲。
      浮生如梦引千愁
      万事终得人回头
      缘自愁来又愁去
      几许相思几时休
      这是师傅当年教我这个咒术后唯一的作答,她不常和我提及这个咒术,甚至是有些忌讳在她面前提及。我最满意“几许相思几时休”这句,没有特殊含义,只是喜欢。
      我睁开眼时不出所料又是众人迷倒的场景。--要说是昏睡咒则没有那副向往之色,要说是迷心咒那也有些过了,毕竟迷心咒是继毁天咒下我和师傅最为之骄傲的咒术。它能让你瞬间迷心,
      我对它的评价是:随心所欲,无所不能。而真正厉害的不得不说是堕天咒,那基本上就是究极大魔法了。我从未使用过,因为师傅将它视为禁术,若非天毁人亡时刻不能轻易使出的,故名曰堕天。据说师傅这一生也只使用过一次,具体哪一次她也没说,只将它评价为“人间冥火,堕天重生。”倒真是令人不寒而栗。
      我不经意间的一瞥,就看到风翊正执着酒杯,漠然地看着我。他似乎从头至尾都是那副清明的神态,连执着酒杯的动作也未曾变过分毫。丝毫不为我的箫声所动。
      好吧,我承认我是不爽了,但也只有那么一点点。毕竟这么些年下来了,见惯了所有人被我的箫声倾倒,道真没见过像这厮一样淡定如常的,再淡定的我也得给他淡定不起来。见我一脸阴戾地将他瞪着,他抬手向我虚敬了一杯,一口饮下。
      我咳了咳,撇了撇嘴道:“不知丞相大人对这一曲有何看法?”
      风翊似乎才反应过来我是在发怒,而且发怒的对象不偏不倚正巧撞到了他的头上。他终于挤出一丝笑,却是无比的自然,然后做出一副深思熟虑的表情。
      这时众人也都陆续反应了过来,看着当朝公主和少年丞相的终极对决。宇文曜也正一脸邪笑地看着我,怕是正想看我出糗呢。
      “微臣斗胆问倾月公主一个问题,还望公主相告知。”风翊收敛起笑意,宠辱不惊。
      谁都知道少年丞相英勇不凡,问出的问题也都刁钻不已,不由让在座各个屏息。
      “丞相请讲,遥浅自当倾言相告。”我用了遥浅这个名字,保证了对他的尊重。
      风翊说道:“不知这个曲子叫什么名字?”
      众人纷纷被雷到,还有没看到好戏登场的不甘,但也碍于两人的身份只好默了。
      我却不断腹诽:该死的又是这个烂问题!就不知道问点诸如“此等妙曲不知出自哪位高人之手?”之类的吗?!
      “一梦浮生,一曲未央。此曲名为未央。”我不疾不徐道,“丞相以为呢?”
      “微臣以为此曲甚好。”他着重强调了甚好二字。
      “那就先谢过丞相了。”我有些索然无味,转过身朝宇文逸云道:“父皇,您可是评出个高下了?不过儿臣先说好,若是儿臣赢了,父皇定要允儿臣一个愿望才是,不谈儿臣绝不作罢。”
      “众卿可都听了这许久了,相比也都清楚了胜者是谁,朕今日若不允了公主的愿望,怕是她明日便得将这皇宫给掀翻不可,说罢,浅儿。”宇文逸云笑得更为开怀,众卿也都跟着附和应声而笑。我瞄到宇文淳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宫中得知我真实身份的也就宇文芷蘅和宇文逸云,彼此相识了这么些年我也完全信任他们,绝计不会讲这个秘密捅出去,而外面的人都将我视作南宫家的小姐南宫遥浅,如今的倾月公主,宇文逸云在人前也将我唤为浅儿,不过私下有时他也习惯了,叫了许多年,一时倒还真是想改都改不了。
      习惯是件不好的事,我真怕从此就这样变为习惯。
      我也不会大胆到在这里要求宇文逸云放过宇文晟。他虽然包容了我这么些年,让我为非作歹无法无天,但若真要阴狠起来,怕是我和宇文晟一个没准可能碰巧共赴黄泉,到那时候恐怕也只得那卿歌姑娘才能力挽狂澜。
      可天下之大,谁又知道那卿歌姑娘在哪儿,没准早就死了,也没准人家就爱躲在你看不见的地儿,默默地看你为她痛哭流涕,也没准人家爱的根本就不是你,就你巴心巴肠宁肯舍天下也要换美人一笑,换不换得来还是个未知数。要不是那姑娘不在,没准宇文逸云还真成了昏君,天天上演烽火戏诸侯的戏码。
      我言笑晏晏道:“儿臣今日想早些退席,想回去休息了,父皇,不知可否言出必行?”
      宇文逸云抚了抚下巴,笑道:“准了!”
      我面上装的好不开心的模样,但又想到待会儿的计划,心中一个不快,却仍是维持着面上的笑,但后来据宇文逸云说他似乎嗅到了血腥味--。我将袖中的暗器悄然打向宇文淳的手腕,登时杯盏碎裂的声音响起,心里舒畅了许多,踏着小碎步出了玉宸殿。
      伸了一个懒腰,笑容已经隐去。我走到外廊假山下,拿出藏在暗处早已备好的面具,又脱下外衫,将一旁的衣袍勾了过来草草披上,便向假山深处走去。
      这假山深处就是未央湖,而绕过未央湖有一个石林,石林中有一个绝妙的机关,通往的正是牢房。我前几日去考察地形,就只有一道门,左右两边各架了一火盆,门外只有二人把守。这几日我早已摸了个通透,想来劫狱并不是什么难事。
      要说发现这些密道也都是在未央湖瞎转悠的功劳,宇文逸云下令只允我一人得以进去,也不怕由他人发现,我变成天都去那儿晃两圈,每个机关都被我弄得通透。宇文芷蘅不停埋怨我不准她去,我也只有笑。
      入眼处全是漆黑的一片,唯独有些月色,加上也是熟门熟路了才不至于让我迷失了方向。我在现代就是一个路痴,这条路也是我不断在夜晚闭着眼走,练了将近一个月才渐渐熟悉了,离入口越来越远,越来越无止境的黑瞬间将我湮没。
      在快要走近时我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琴音,有些飘渺绝尘。我不自觉地顿住了脚步,背上冷汗直流,身体也禁不住微微颤抖。慌忙拿了面具戴上,将另一个面具藏于袖中。前面就是未央湖,竟然有除她和宇文逸云之外的人堂而皇之地敢擅自闯入,简直是不要命了!只能说明此人定人不是泛泛之辈,既然他能进来,必然有能出去的办法。如果……如果此次计划失败了,那……
      不能想象!不过我宁染尘一定不能让那样的事情发生,绝对不会!
      在无法预知的昏暗夹道间,我没来由地恐慌。这世上最恐怖的不是黑暗,而是无法预计的未知。在未知世界里,谁也救不了我。
      我突然耳廊一阵疼痛,极力捂住却还是有声音不断涌进来。
      “你就算重生也会一样死在我的手下。”
      “哪里是什么车祸,明明是……”
      “别做梦想逃了,你哪里还逃得掉。”
      “听话,跟我回去,我会护你周全。”
      “玥笙!”
      “……”
      我静了静,脚一软险些瘫倒在地,有点呼吸困难。没想到这首曲子隔了这么远竟也能让我想到了这么多事,有点诧异。这是我第一次听见别人的演奏,虽然极力想要阻止,但那声音就这样不受控制传入了我的耳内。
      “君临天下,顾名思义。”最后听见的竟是君顾的声音,我有点发懵。
      好奇心驱使我继续朝那无尽的未知走去。我想,无论是什么,我都要坚持下去,一定可以,为了那久违的情感也一定可以走下去。
      当微波粼粼的未央湖映入眼帘时,我似乎对此刻到达眼前的未知有些怔忪,似乎犹是不敢相信。琴音近了,更加的悠扬畅快。我这才看见湖边立着的一人一琴。
      他背对着月色,席地而坐,月光披洒在他的肩上,带下点点流光。他的容颜笼罩在黑暗中,看的不太真切。我只看见他飞舞的手指,在琴弦上变得耀眼非凡。
      似乎是听到了我临近的脚步声,他抬起头。但我总觉得他一开始就知道了我的到来或者我即将到来,让我有一种他一直在等我并且等了我很久很久的错觉。一人一琴,一人天下。
      都说了是错觉了。一切终止与他抬起头的那刻。
      一时间,我只觉得,他的容颜,流光溢彩,醉了春风。
      我飘忽间冒出一句:“不知这个曲子叫什么名字?”
      一瞬间回神。见他没答话,我鬼使神差地来了句:“此等妙曲不知出自哪位高人之手?”
      行了,我顿时有了想一掌拍死自己的心。好吧,风翊,你没说的话我都替你说了。
      “你。”他的唇微启,复又补充道,“宁染尘,倾月公主。”
      他的声音在四下无人的未央湖畔响起,犹如他的琴音般肆意悠扬。
      我吃惊到无以复加,手中的索命箫有些握不住险些掉下地来。没想到我带着面具他却仍是一眼将我认出。还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
      他却不待我多言,兀自道:“一曲名为相思咒,可让你想起了心头上的那个人?”
      心头上的那个人?是君顾么?原来是君顾。心下有些释然,有些不敢置信。
      “我认为相思咒比之未央曲这个名字好听些,你觉得呢?”他右手抱着左手,左手撑着下巴,一脸的兴味盎然。
      我心道:原来这便是未央曲,不过我确实是连自己吹奏的也屏蔽了。倒是眼前这人,弹奏的乐音轻易入了我的耳,又轻易地勾起了我的记忆。不过他知道,是宇文芷蘅还是宇文逸云?
      我心下蓦然窜出几份凉意,冷然道:“你究竟是谁?!”
      他双眉邪肆地一挑,嘴唇一张一合间我听到了犹如梦魇的声音:
      “宇文灏。”
      我微微平复了些,说道:“是宇文芷蘅告诉你的。”没有一分迟疑,十二万分的肯定。
      “唔。”他对这个话题似乎不想多谈。
      “你刚才去过了玉宸殿。”否则没法解释他能轻易将未央曲弹奏出。
      “嗯,没错。”他大方承认道,却依旧显得兴致缺缺,“染染认为我这一曲弹得如何?”
      染。染。
      难道他和宇文芷蘅一样都喜欢来个独一无二?唉,到底是兄妹啊。我就不和他多做计较了。
      不过我总不可能告诉他我只听他一个人弹奏过没有可比*。想了一会儿,道:“还好。”这个不上不下的回答他总没法再找我的纰漏了吧。我心里有些得意。
      他浅棕色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摹地站起身来,就这么望着我,也不说一句话。
      “你知道今夜我会做什么。”我嘲讽地笑着,“你打算阻止吗?”
      “值得一试。”他也对我笑,笑的怎么一个放肆了得。在月色下他的眼睛近乎成了透明,“你打算阻止吗?”
      我无语凝噎,又将这个问题抛了回来。原以为说得这么露骨,他出于礼貌便会收手,谁曾想到反把自己推进陷阱里。
      “不过。”他抚了抚琴弦。
      我一见有转机连忙抬头。
      “你想阻止也已经来不及了。”
      我看着他,第一次,对待一个还不算熟悉的人,我有了想要吹堕天咒的冲动。
      你是第一个。宇文灏。
      在这一夜,那曲魂牵梦萦的相思咒,让我觉得在某个瞬间,心里有东西在悄无声息的死去。很多年后我后知后觉地才明白过来那是什么,可那时他早已不在我的身边。一梦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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