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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No.6 ...

  •   不料离开驿馆不久,建康一带,正要摆渡过江,遭到了伏击。
      前行的七八个弟兄已经过了江,我和韦端与剩下四五个兄弟在后。渡船三分之一,暗处忽然一阵风声。我对这场景十分熟悉,韦端疾呼:“退回去!”对岸七八个兄弟未及挣扎已经倒下大片。
      然而此时已经来不及。我们来时的江岸上忽然生出一片火光,箭上捆绑了易燃的干草,又沾了火油,猎猎地夹着风夹着爆裂声射向江心。木船腾起一阵火光,马受了惊,腾跃起来,甲板马上晃动起来。
      好在剩下这四五个兄弟身手都强许多。壮硕的施了千斤坠,甲板略稳,伶俐的跃在马背上挥动枪棍打落乱箭。马本是极为胆小的动物,中了箭或是被火光惊吓,竟然纷纷跃下河。
      韦端道:“护马弃船。”说着硬生生踢断船身,掷在河中。木板受内力激荡,在江中及窜而出。韦端带着我施展轻功,正落脚在这木板上,便一蹬脚再度跃起。这两下已经接近对岸,韦端在我腰间一推,我调整身形,在空中翻了个身,将将跃上岸。
      韦端沉入水中,又浮起来,朝岸边游过来。对岸的火箭不再射来,这边却是极快的弩箭,看不清来处。我展开竹骨纸扇,施了内力方能弹开弩箭。这样的形势,如果不把暗处射弩的敌人清理干净,马是决计上不了岸。不要说马,人都不好冲出去。
      韦端上了岸,气力已然不支。也不知如何一抖,手里多了把青光剑。这岸上还剩三个弟兄,护在我和韦端前面。韦端看了看江心,那四五个兄弟牵了马泅水,却是进退两难。
      “他娘的,冲过去把放冷箭的那些小贼杀了算了!”一个面有刺青的彪形大汉虎口震出血来。
      韦端皱着眉,“护住林公子,我们再向前一点。”
      然而箭雨如同一双拳头,压力顶在手里的兵器上,寸步维艰。
      韦端探手握住一把被一旁大汉兵器扫偏的弩箭,反手激射出去。林子里传来倒地的声音。我们不由振奋。我也学着他的样子,只是不敢伸手硬接,纸扇贴着弩箭盘个圈子,再借力扫出去。
      然而对方人实在太多了。一连射死七八个人,箭雨似乎没有丝毫稀疏。我运气不及,一口血顶上喉头。那回光丹果然正如其名。初时只觉得体力大增,一如回光返照,药效退下去,才发现已经受了内伤。
      我悄悄取出半丸回光丹咽下去。抬起头正对上韦端忧虑的目光。忽然传来一声嘶吼,先前怒骂的汉子中了一箭。韦端见情势不妙,大喝一声:“不等了,我们冲!”
      那彪形汉子身形暴起一丈,挥起一套少林棍法,夹着风劲直冲在前。我们所受的压力锐减,跟着又向前十米,眼见再有二十米进了林子弩箭便失去威力。
      那汉子身体晃了晃,又中一箭,却也不倒,趁着余势往前继续冲去。棍法确已破绽百出。弩箭像穿破壁防一样纷纷射来。我们排成一条线。我压在最后,省下不少气力,回光丹也逐渐起了功效。
      三个兄弟相继倒在血泊中。韦端带我钻进林子。黑衣人扔开弩弓,纷纷包围过来。我和韦端背靠着背,借着林木向深处奔逃。
      竹扇早已穿破,我夺过一把长剑,拈起剑花渐渐舞成银色的壁墙。
      韦端的喘息声逐渐粗重起来。黑暗里,枝叶在剑光中纷飞。我几乎杀红了眼。
      布料穿透的声音,热血溅在手上,脸上。
      “夫人,你带解药走吧。”韦端在我耳边小声道。
      我回头凝神看去,韦端身上几处破口冒出血来。
      我犹疑着,韦端忽然扭身一跃,斩断我身前数把剪,又倏忽回身。韦端身形翩跹,我周身便见一片青光。我知道韦端心意已决,已经使出了最后的力气。
      韦端护着我在林中快速穿行。很快在黑网中穿破一个通道。我趁着韦端在后挡着的空隙,回身抱拳。
      暴涨的剑光里飘散着洪亮的声响:“请回报主上,韦端无能,今日在此尽忠了。来生再与大哥结交兄弟,闯荡江湖。”
      我终于咽下一句保重,看好方向,发足奔去。

      我的轻功修为并不算顶尖,然而保持最快的速度是比南方的马要快一些的。近了临安,地形我都熟识。先前躲来的剑柄上打着官家的记号。我不知道菁儿得罪了什么人,却也不敢再走官道,在这羊肠小道上,轻功又要胜过马匹几分。
      可惜保持速度体力下降得极快。口鼻都有血流出来,药效逐渐退下去我才发现之前树林的缠斗中我也受了伤。这回光丹竟然有麻痹伤痛的功效,已经近乎毒药了。然而时限将近,眼见要功亏一篑,我岂能不饮鸩?
      血汩汩流下止都止不住。回光丹只是给意识一个强壮的假象,身体超越极限必然走向毁灭。然而老人不是预言过了,救司徒菁是以命换命。我也感激苍天给我换命的机会。

      醒来的时候好像坠入冰窟。浑身针扎般刺痛,又冷,直哆嗦。
      睁眼看到焦急的人脸,“菁……儿……?”
      紧皱着的眉头似乎松了几分,人影退开,我眼前便又是一片模糊。
      “去叫温宁来,快!”
      “喏。”
      原来是司徒泾。嫁给他第一天后便未再见了,难得他来,那么菁儿是好了?
      这样想着又陷入昏迷。

      梦里是在北国见到的松树林。松树都像水墨画里的,只是到处都是墨一样浓的雾。弩箭穿破空气的声音从四围逼近。我想躲却身无寸铁。弩箭射在胸口,冲击力带得我一震。又好像吞了回光丹一样,没有半点痛觉。
      我看到一抹白光掠过,一个人影,挥舞水袖阻挡箭雨。然而弩箭穿透了她的身体,血光像桃花一样绽开,雪白的衣服上一朵朵触目惊心。那火红的花,逐渐暗淡成黑色,水袖依旧挥舞着,却慢了几分。那白袍也逐渐染成墨一样的漆黑。
      我嘶吼着,想要扑上去,却被弩箭震得节节后退。声音在口中忽然消失,“菁儿”两个字变成喑哑的气团堵在胸口。
      然而那人忽然回转身,撒开一片竹叶。竹叶向匕首一样力道凶猛奔向四面八方。于是天地静了。那人面色没有一丝波澜,带着刀疤的脸朝我逼来。“司徒泾?!”我忽然觉得害怕,身体却被弩箭压着支不起来,猛然醒转。

      房间没有点灯,东一只西一只点着暖炉,却也有几分光。被子很厚,司徒泾就趴在被子上。没有刀疤的半边脸,熟睡时却也皱着眉。我竟生出几分怜惜来。心道怎么能在梦里把他想得那般可怕。
      司徒泾被惊醒一样,忽然弹起来,看清我,道,“醒了?”
      我想点头,被厚厚的被子挡住。难怪梦里觉得沉重,身上盖了好几床被子。“嗯。”
      “还冷么?”
      “嗯?”
      “你……一直喊冷。”司徒泾拿帕子拭去我额上的汗。
      “菁儿呢?可好了?”
      司徒泾的脸色在火光中显得阴晴不定。“她好得很,托你的福。”
      我吃了瘪,犹豫着,道,“她……可曾来看过我?”
      “大病初愈,我叫她不要乱跑。”
      我点点头,菁儿没来我心里酸酸的,又暗骂自己不体贴。
      司徒泾忽然道:“你也太不懂规矩,司徒府上什么时候要你挺身而出?”
      我微微一怔,不知道他看穿了什么,不敢回话。
      “韦端身手不凡,难道反要你保护?”司徒泾又是一阵冷笑。
      我想到韦端死时悲怆,又想司徒泾兄弟情深,这时候必然难过,不由生出几分理解。
      “他……死前叫我带话给你。”我原原本本地讲了,心生荒凉,“是我技艺不精拖累了他。你若是难过,也不要憋着……”
      司徒泾脸色更差,“你很能担当吗?司徒菁的命你要担着,韦端的命你又担得起?”
      我不知该说什么好,忽然觉得彻骨的寒冷。这次北行为了快速,即使到了北地也没有加衣,我一路都觉得冷,到最后冻得麻木,只觉得皮肤针扎般生疼。却不料回来反而变本加厉。
      司徒泾忽然掀开被褥抱我入怀。他穿着单薄的布衫。隔着布衫感受到他的体温,像是碰到冰块一样的凉。我止不住颤抖,胸口更是穿刺般痛。我揪住胸口的汗衫,呼吸好像堵在那里。
      “婵儿?婵儿?来人!叫温宁来!快点!……”
      司徒泾的暴喝渐渐轻了,我只微弱地感觉到他的手贴着我的手。我将他的手按在胸口,自己已经施不上力。他像是明白了一样按压下去,我觉得呼吸松了一些。光线越来越淡。后来似乎是加了灯烛。眼皮被拨开,有一片黯淡的红。之后又沉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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