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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回 命中定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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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展昭踏进驿站时,那满桌的酒肉哪里是两个人能吃完的?展昭撩袍坐了,拿起筷子却不知从哪里下手。
“白兄。”展昭叹气道:“你我二人一点小食填填肚子便罢了,何必破费呢?”
白玉堂不答反道:“白兄?”
展昭想起先前约定,又改口道:“玉堂。”
白玉堂面上带出满意之色来,颇无所谓道:“有何关系?若是吃不完分与那边衙役一些,你没见他们站了大半天还滴水未沾吗?”
展昭恍然大悟,面上带出佩服来,“还是白……玉堂想得周到!”
白玉堂轻哼一声,单手端着个酒杯啜饮,一边看展昭斯斯文文地吃饭,“那林子里的案子是怎么回事?”
展昭夹了一筷子青笋,闻言皱眉道:“这事说来蹊跷,昨晚一群镖师经过此地,到了前面林子里却被无声无息杀光了。这说是劫财,货物却都还在,难不成是仇杀?”
白玉堂一口干了酒道:“那镖师里有两个我认识的人。”
“什么?”展昭一惊,“你可看过尸首了?”
“还未曾。”白玉堂道:“昨儿个在前面客栈碰见的,他们若是住一晚再走,恐怕也不会横遭此祸了。”
展昭一时不知道如何劝慰,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白……玉堂不如你与我一起查这案子吧,也算是还他们一个公道。”
白玉堂点头,问:“尸首在哪里呢?”
“听说已运去县衙了。”
两人这便吃过饭,白玉堂出手大方,也顺带请了一帮衙役。众人饭后便朝前面县衙去了,一路进了县城中,就见布告栏上贴着寻人的黄纸,说是寻人,却并没有画像,只是黑字写着林子里发生的案子经过,让知道些什么的人就去县衙告知。后面还落着打赏云云。
那帮衙役带着展昭与白玉堂进了县衙,那头官老爷正在犯愁,见带了人回来还以为是跟案子有关联的人,二话不说先让旁人押起来。
“大人错啦错啦!”一衙役赶紧道:“这是从开封来的官老爷!”
白玉堂意义不明的笑了一声,展昭尴尬,从怀中摸出令牌递过去:“敝姓展名昭,供职开封府。”
“原来是展大人!”那县官老爷赶紧下堂来拜,“不知展大人如何到了此处?”
“我受包大人之命寻一个人,赶巧遇到了你们这案子。”展昭说着让出身旁人来,“我这位兄弟与受害人是认识的,也想为他讨一个公道。”
“自然自然!”那县官老爷连连点头,抬眼又看旁边白衣人,“不知这位公子贵姓?”
“白。”白玉堂单说了一个字,也不再往后说了。县官老爷是个会看人脸色的,赶紧接话,“原来是白公子。不知白公子有没有知道的消息可以告知呢?”
白玉堂摇头,“昨天我与他们碰过面,之后便再无交集了。”
县官老爷眉头皱成个川字,旁边仵作道:“下官刚刚验过尸体,他们都是中了迷-药,这才导致死的悄无声息。”
“迷-药?”展昭立马计上心来,“如此说来这是认识的人做的手脚?”
白玉堂也点头,“若不是认识的,怎会轻易中了迷-药?”
县官老爷也是点头,又道:“不知白公子可否记得他们一共几人出行?如今若是见了,可会知道少了人不成?”
展昭也看白玉堂,白玉堂心里拿不定主意,只道:“大概就十几个人,我并未注意。”
展昭道:“既如此,何不去看看?指不定有什么线索。”
白玉堂点头,两人便跟着仵作朝大堂后面去了。此时午后风和日丽,放尸体的房间朝阴,看起来有些鬼气森森。
仵作推开门,幸而还不是三伏天,房间里除了血腥味还没有腐烂的气息。白玉堂忍不住掩住口鼻踏进屋内,展昭跟在后面,进屋也是皱眉。
这血腥气十分浓重,可想而知下手的人多么残忍。
屋里一共摆着十几只木板床,上面平放着人皆用白布盖了。玉堂挨个去掀白布,一一看过之后绕回到展昭面前,“确实少了一个。”
展昭惊讶,“少了何人?你可认得?”
“还真是认得。”白玉堂也狐疑起来,“少的是牛大郎。”
展昭道:“牛大郎是何人?”
白玉堂先招呼他出了门,这才将风飞剑说过的话一一转述了。展昭又问:“那位风飞剑可在里面?”
白玉堂点头,面色有些黯然。难得遇到个脾气投缘的,却是认识不到一日便死了。这说起来可也是命数。
展昭见他点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是。玉堂见他欲言又止,心里顿时起了逗弄的念头,只又叹了口气,摇摇头,撩袍在院子里的银杏下石凳上坐了。
展昭这便有些紧张起来,也跟着坐在一旁道:“人死不能复生,若是抓到凶手定当慰藉他在天之灵。”
玉堂看他,“我与他虽只是萍水相逢,不过意气相投,原本还约定京师再见却不想分别即是永远了。”
展昭心里感慨,也点头,“谁说不是呢?这江湖之大,一别便不知何时能再见。能相识也是缘分一场。”说着他道:“指不定这也是命中定数,他命里定有此劫,在这之前遇着你,也是为了帮他讨回公道的罢。”
展昭这么一说,玉堂心里还真有些戚戚起来。若这真是定数,能帮定然是要帮的,却不知从何处下手?难不成那牛大郎便是凶手?
两人在院子里又是一番商量,随后白玉堂与县衙画师描述了一下牛大郎的长相,通缉令当日便贴满了县城,展昭和白玉堂暂且在县城客栈里住下,官老爷有了展昭帮忙,心里也是安定不少,心说:好歹是开封的大官,这手段一定厉害的。
却不知展昭初出茅庐,哪里会什么查案呢?不过之前跟包拯学了一些道理,之后便也只能自己摸索。幸而展昭也是个聪明人,脑袋机灵,第二日便与白玉堂一起去了出事的林子里,与其他衙役一起细细研究起来。
林子里安静非常,只偶尔听得一两声清脆鸟叫。林子后靠大山,阴影挡在树头遮挡了大片阳光。玉堂拿着根光叉树枝在齐膝高的杂草里刨来刨去,他本也不会什么劳什子查案,不过跟着展昭在后头左顾右盼。
展昭的蓝色身影在前面认真仔细,时不时蹲下身这里看看,那里瞅瞅。一会儿又捡起些什么在鼻端下细细嗅着。
白玉堂看他躬身弯腰的模样,脑海里便又浮现出那猫儿样子来。话也不知如何就出了口道:“臭猫!”
展昭一愣,转头看他,手里还搬着一块大石头。
“哪里有猫?”
白玉堂拿树杈指着他,“这里不就有么?”
展昭这才反应过来,脸上不悦道:“还要笑话么?不都说了这是皇上御赐,我也没有办法。”
玉堂却不管,只道:“臭猫,你手里搬着石头是要做什么?”
展昭道:“我看这里有血迹,但血痕却很奇怪。”
玉堂丢了树杈走上前,“哪里?”
展昭将石头放到平地上,借着光指给白玉堂看,“这里。”
白玉堂蹲下身,一身雪白不染丝毫尘埃。黑发落到身前,俊朗侧脸难得专注:“是有些奇怪。”他伸手去摸,恰好展昭也伸过手去,两人指尖在石头前挨到一起。白玉堂的手指骨节有力,轮廓分明,展昭的手看起来就像文人书生的手,细长好看。
展昭一愣,旋即想将手收回来,却不想半路被白玉堂抓住。玉堂细细打量,道:“你这手倒看不出是练武的人。”
展昭被白玉堂抓着手只觉说不出的别扭,可白玉堂一本正经的样子,此时自己要计较什么反倒显得小气了。他便道:“使剑与使刀毕竟不同的。”
他又翻过掌心来,露出虎口道:“这里还是有磨出老茧的。”
“果真。”白玉堂点头,“我还当你真是一股子文人书生气呢,拿着剑不如拿着笔。不过这倒是看出来真本领了。”
展昭哭笑不得,收回手来,“你也未免太以貌取人。”
“你若不服,改日我们找个时间比比。你若输了,便让皇帝将你御猫之名收回去如何?”
展昭皱眉,站起来拍拍衣摆道:“这可不是随便说的,君子一言哪里能收得回去?”
白玉堂面色不悦,“什么御猫御猫的,听得只叫人别扭。”
展昭不知他生什么气,道:“我又不是改名换姓,你还是唤我展昭不就行了。御猫不过是个名头。”
白玉堂不再答话,但看得出心情不似先前那般好了。展昭心里道:果然是个脾气古怪的,上一刻还笑嘻嘻,下一刻便沉了脸。真是个不好伺候的主。
他便将话题引回了石头上,道:“血迹之间有断痕,之前这里是放了什么东西罢。”
白玉堂点头,伸手测量距离,突然道:“这形状倒是像那黑箱子一角。”
“那箱子里装的什么?”
白玉堂摇头,“我没问,官衙的人没打开看?”
“据说都锁得好好的,不方便打开。还在等庐州的老板亲自过来取。”
白玉堂看天色,道:“从庐州过来,大概又得耽误些时候了。何不打开来看看究竟是些什么?”
展昭道:“既然箱子没损毁,来人便不是要箱子里的东西的。打开看又有何用呢?”
“那可说不一定。”白玉堂道:“若是被人掉包了呢?”
展昭一惊,“那么短的时间?”
“哪里短?前夜他们可是悄无声息就被杀死了,林子里又无人经过,花一整个晚上也是极有可能的。”
展昭这倒是被点醒了,当即点头道:“那就打开看看。”
两人这边正要往回走,那头衙役却忽道:“展大人!这边树头上还挂着个人!”
展昭一惊,白玉堂却似乎察觉到什么,已闪身赶了过去。
果不其然,那树头上吊的居然是牛大郎。白玉堂站在下面皱眉,若是之前看着风飞剑的尸首他还能保持平常心,不过惋惜英雄早逝,命中自有定数;而此时看到牛大郎,他脸色却是不好看了。
也难怪之前衙役们都没发现,这里距离出事地点远了许多,又被挂在树头上,茂密树枝一挡还真的难以发现。
牛大郎脖子上缠着白绸,双眼暴突死不瞑目。展昭抬眼一看就忍不住皱眉。那杀人凶手究竟跟这些镖师有多大的仇?
白玉堂一言不发,神情却十分冰冷。他转身出了林子,走上旁边小道,展昭跟上前,就见白玉堂突然抬起钢刀,一个横扫千军,气势如虹!白衣衣袂翻飞烈烈作响,展昭也不阻拦,就站在一旁,白玉堂几个刀式下来,两边树杈已落了满地,一众衙役惊讶不已,俱是不知发生了何事。
等到白玉堂胸口气消一些,钢刀唰的背回身后,气沉丹田,闭眼长呼一气,再缓缓睁眼。面上神情已恢复气定神闲的模样。
展昭道:“这人跟你有何渊源?”
白玉堂道:“几年前我曾救他一命,没想到今日还是死了。”
展昭顿时了然,沉默了一会儿后却道:“世人都说白玉堂心肠狠毒,对生死置之度外,毫无同情之心。但今日一看,其实并不是这么回事。”
白玉堂斜眼看他,嘴角微微勾起一个邪魅弧度,“哦?你又有何见解?”
展昭露了一个温和浅笑,慢道:“不过是个不率直的孩子心性罢了。”
说完,竟是转身又回林中去了。白玉堂在原地愣了半响,最后才突然嗤道:“死猫!”